数字基础设施如何影响区域经济韧性?※

2023-10-12 11:51闫绪娴,郭伟
现代经济探讨 2023年10期
关键词:韧性基础设施数字

内容提要:把握数字经济发展机遇、激发数字新动能,对提升区域经济韧性意义重大。依据中国2011-2020年省级面板数据,研究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及内在机制。研究发现,数字基础设施能够显著提升区域经济韧性;推进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可通过产业结构升级、区域创新能力提升、人力资本集聚等传导路径促进区域经济韧性提升;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存在门槛效应,当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达到一定水平后,对区域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会有所减弱;异质性检验发现,与中西部地区相比,数字基础设施对东部地区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更大。

一、引 言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发展数字经济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的战略选择,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数字技术、数字经济在支持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恢复生产生活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数字基础设施作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新动能,是孕育数字经济的土壤,更是打通经济社会发展的信息“大动脉”,能够培育壮大数字经济,提高政府治理现代化的水平,实现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也指出,要加快建设信息网络基础设施,推进云网协同和算网融合发展,有序推进基础设施智能升级,不断优化升级数字基础设施。因此,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需要高质量推进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并且这已上升至国家战略层面的要求。

经济韧性是维持国家竞争优势的必要保证,亦是抵御外来风险从而避免经济硬着陆的关键所在(朱金鹤和孙红雪,2021)。随着国内外政治、经济、社会和技术环境(PEST)等方面的发展变化以及“UCVA”(不确定性、复杂性、动荡性、模糊性)成为当前环境特征的代名词,“经济韧性”正日益成为世界各国在追求经济发展中必须重视的战略问题(王永贵和高佳,2020)。2020年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对宏观经济、不同产业和微观企业均产生重大影响,中国经济之所以能够从以上重大冲击中快速恢复,高水平的经济韧性是重要原因。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作为中国经济数字化转型的底层支撑,可以通过网络连接把政府治理和经济运行结合起来,通过消除区域数字鸿沟提高经济韧性;也可以为经济系统数字化、智能化与智慧化发展奠定扎实的网络基础,使经济系统更具韧性。因此,如何利用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底层基础作用,促进以数字技术和数据要素为核心的数字经济蓬勃发展,加快释放数字红利和激发数字新动能,进而赋能区域经济韧性,已经成为近年来学术界和实务界广泛讨论的热点议题。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以2011-2020年中国30个省份(不含西藏、港澳台地区)的数据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及作用机制。本文的研究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第一,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是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基础,从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视角剖析了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因素,丰富了经济韧性影响因素研究和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经济后果研究的文献体系;第二,从产业结构升级、区域创新能力、人力资本集聚等方面系统分析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对区域经济韧性影响的传导路径,揭示了数字基础设施影响区域经济韧性的内在机理,为各地区不断提升区域经济韧性、提高风险抵御能力提供了经验证据和政策参考。

二、文献综述

1. 数字基础设施的相关研究

在数据成为关键生产要素的时代背景下,学者们对数字基础设施的概念、特征以及经济效应进行了研究。数字基础设施是以数据、软件、芯片、通信及分子涂层等“数字材料”为主体构建的软硬件一体的基础设施(陈维宣和吴绪亮,2020),由第五代固网(F5G)和5G、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物联网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有机结合所形成的数字型基础设施(钞小静等,2020)。数字基础设施具有全新的数字化技术体系的特征和移动性、广泛性应用场景特征,能够用数据表达新型生产力结构和生产关系,并用以支撑数字中国建设的底层架构和技术基础(任保平和张倩,2023;陈维宣和吴绪亮,2020)。

仅有少数学者对数字基础设施的经济效应进行研究,指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可以从动能转换、结构优化与效率提升三个方面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刘雅君和蒋国梁,2022);也可以通过提高人力资本投入、缓解融资约束和降低企业经营成本等促进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提升(郭金花等,2021);还可以通过重构产业链、优化供应链,进而促进制造业转型升级和企业创新(郑玉,2023)。同时,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能够通过技术扩散效应推动对外贸易升级(钞小静等,2020),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促进经济包容性增长(邓荣荣和吴云峰,2023),并且能够促进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等(李津等,2020)。

2. 经济韧性的相关研究

1973年,生态学家Holling首次将“韧性”概念应用于生态领域,定义为“生态系统在受到干扰后恢复稳定的能力”。2002年,倡导地区可持续发展国际理事会(ICLEI)首次提出“韧性城市”的议题后,国内外学者从经济、社会、城市规划管理、生态、灾害等角度对韧性城市的内涵、测度进行了研究。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对经济韧性的理解从内生与外生(Cellini,2014;Wink,2014)逐渐趋于系统,从恢复能力延伸到事前防范、事中稳定和事后复苏,并归纳为包括脆弱性、抵抗力、稳定力、恢复力等四个维度的经济韧性定义(Martin和 Sunley,2015;Martin等,2015;Capello等,2016;Nystrom,2018)。

关于经济韧性的测度,由于研究内容相对复杂,学术界尚未形成统一的测度方法,目前主流的测度方法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基于过程的单指标法,另一种是基于状态的多指标法(张跃胜等,2022)。当采用基于过程的单指标法测度时,大多数学者借鉴Martin(2012)的研究,采用地区就业水平敏感性指数表征城市经济韧性的高低,如郭将等(2019)和苏任刚等(2020)的研究。基于状态的多指标法是通过构建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对经济韧性进行测度。Briguglio(2009)最早从宏观经济稳定性、微观市场效率、经济治理和社会发展四个方面构建指标体系对经济韧性进行测度。近年来,部分学者从抵抗与恢复能力、适应与调节能力、创新与转型能力三个维度构建指标体系,对城市经济韧性进行综合评价(齐昕等,2019;朱金鹤等,2020;卢现祥等,2023),而张振等(2020)则从产业要素、技术要素和社会要素三个角度对东北地区城市经济韧性进行测度。

部分学者对经济韧性的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张跃胜等(2022)认为,经济韧性的影响因素主要包括产业结构和技术创新。产业结构多样化对城市经济韧性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袁航和朱承亮,2022;张振等,2020;徐圆等,2020),郭将等(2019)则认为产业相关多样性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因为地区整体创新水平差异而呈现出显著的区间效应,产业集聚也会显著正向影响城市经济韧性水平(陈奕玮等,2020;张振等,2020)。邓又一等(2022)则认为工业产业集聚与经济韧性之间呈“U”型关系,工业产业集聚能够通过产业竞争、资源配置以及创新影响经济韧性。常哲仁等(2023)和郭将等(2019)研究发现区域创新水平越高,创新成果的产出和人才集聚水平也越高,面对冲击时表现出越强的经济韧性。孙红雪等(2023)研究发现高质量的人力资本规模扩张可以通过促进城市创业活力和加强城市信息化程度显著增强经济韧性。也有学者从金融要素的角度展开研究,崔耕瑞等(2021)认为数字金融通过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提高资本配置效率和引导消费升级对经济韧性产生促进作用。

3. 数字经济发展对经济韧性的影响研究

在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背景下,也有部分学者考察数字经济发展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机制,朱金鹤和孙红雪(2021)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可以通过激发人力资源发展潜力和赋能创新产出活力提高城市经济韧性;张亚丽和项本武(2023)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发展可以通过激发创业和创新活跃度提高经济韧性;赵巍和徐筱雯(2023)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可以通过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合理化提高农业经济韧性,且这种促进作用存在正向空间溢出效应。此外,生延超(2022)研究发现互联网有利于提高经济韧性。

综上所述,在推动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作为数字经济发展的底层架构,已有文献主要研究了数字经济发展对经济韧性的影响效益,鲜有文献关注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且尚未对这一影响的具体作用机制和异质性效应进行深入研究。因此,本文基于数字基础设施的全新视角,研究其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并深入分析具体的作用机制与异质性效应。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数字基础设施是在数据成为关键生产要素的时代背景下,以软硬件一体化为基础,涉及5G网络、数据中心、云计算、工业互联网等以及各类数字平台(刘松,2020;任保平和张倩,2023)。基于梅特卡夫法则的几何倍增原理,数字基础设施通过对技术、人才、资本和数据等各类产业资源的泛在连接、弹性互补和高效融合、上下游联动,推动产业数字化转型和智能化升级,促进新旧动能转换,打造区域韧性提高的新引擎。经济韧性是区域经济遭受危机后恢复到初始的经济发展速度或是维持自身系统稳定的能力,韧性强的区域抗干扰能力和恢复能力相对较快(Graham和Temple,2006;Fingleton等,2012)。Davies(2011)将经济韧性分解为三个维度:一是抵御外部冲击的能力;二是积极应对冲击的能力;三是开创新发展道路的长期适应性能力。基于数字基础设施的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工业互联网等新兴信息技术能够加速数据在不同经济主体间的流动和连接(刘雅君和蒋国梁,2022),从而提高区域资源配置效率,提高区域经济韧性。特别是当经济受到外部影响冲击时,土地、劳动力、资本和技术等传统生产要素的作用发挥将会受到限制,数据作为一种新型生产要素,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能够提高区域全要素生产率,打造经济发展的新引擎,从而增强经济应对环境的能力,提升区域经济韧性。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说:

H1:数字基础设施能够显著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是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重要物质保障,基于数字基础设施的大数据、物联网、区块链和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加速了创新资源的协同共享,人工智能能够助力传统产业实现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升级(何玉梅等,2021),推进无人驾驶、机器学习、图像识别等新兴行业发展,通过改善这些行业的劳动力总量和结构,加速劳动力从第二产业向第三产业转移,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以优化人力资本配置效率,提高区域经济韧性。基于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理论,产业升级能够提升产业的技术水平,提高产出质量,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引导生产要素向更高效率部门流动,提升资源配置效率与生产效率,促进区域经济韧性提高;同时在产业结构优化调整的进程中,产业集聚产生的规模报酬递增效应可进一步提升福利水平,从而形成更合理、更高效的产业结构,增强应对各种复杂的外部环境和挑战的能力,提升区域经济韧性。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说:

H2:数字基础设施能够通过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是促进数字经济发展的关键前提,基于数字基础设施的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应用同样可以缩短产品供应链长度,提升供应链效率,节约生产成本,提高企业盈利能力,而盈利能力的提升可以激发企业利用更多资源用于自主研发,提升企业创新能力(温珺等,2019),提高区域经济韧性。同时,企业在创新发展过程中能够另辟蹊径壮大其规模,从而促进城市创新产出水平(李晓华,2019),提高区域经济韧性。基于数字基础设施的信息通信技术的属性就是推动一般性创新和突破性创新(陈丛波等,2021),外部冲击导致城市经济的创造性破坏和资源释放,创新能力强的城市利用技术溢出形成新的比较优势(徐圆等,2020),使城市在面对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时,能够另辟蹊径,寻找新机遇,使创新成为提升城市经济韧性的发力点,从而引领城市进入新一轮增长路径(朱金鹤和孙红雪,2021)。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说:

H3:数字基础设施能够通过提高区域创新能力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基于数字基础设施的大数据、人工智能和云计算等前沿技术发展需要大量高科技人才,数字经济发展使城市对数字人才的吸引力大幅提升(陈岩和张平,2021)。同时,数字化发展使新兴经济体应运而生,加速城市间信息流动和市场开放程度,能够提供丰富就业和晋升机会,进而吸引更多的优质人力资本涌入城市(丛屹和俞伯阳,2020;韩璐等,2021;朱金鹤和孙红雪,2021),高质量的人力资本有利于提高区域经济韧性。基于集聚经济理论,人力资本集聚可以通过社会交互学习、形成并深化专业化分工和提高城市劳动力市场的匹配质量三个方面来促进城市生产率的提升(李平华和宋灿,2020),对区域经济增长具有显著促进作用(陈得文等,2012)。在面对外部环境冲击时,区域所吸引的优质人力资本一方面具有较强的消费能力,释放巨大的消费需求,另一方面能够建言献策,帮助城市开展创新活动和发展新产业,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使城市快速恢复经济发展动力,提升区域经济韧性。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说:

H4:数字基础设施能够通过促进人力资本集聚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四、研究设计

1. 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1-2020年中国30个省(区、市)为研究样本。区域经济韧性、数字基础设施、产业结构升级、区域创新能力的相关数据来源于2012-2021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和《中国区域创新能力评价报告》,人力资本集聚的相关数据来源于2012-2021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本文采用的数据处理软件为 Stata15.0,为避免极端值对回归结果的影响,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了上下1%的 Winsorize 处理。

2. 研究变量的选取

(1) 被解释变量。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区域经济韧性(RES)。借鉴崔耕瑞(2021)、朱金鹤和孙红雪(2021)的研究,将区域经济韧性的指标体系分为抵抗与恢复力、适应与调节力和创新与转型力,详见表1。为消除量纲的影响,本文先将三级指标通过极差法进行标准化处理,再根据客观赋权法采用改进后的熵值法进行权重计算,最后采用加权平均法对区域经济韧性进行测度。

表1 区域经济韧性评价指标体系

(2) 解释变量。本文的解释变量为数字基础设施(DIG)。借鉴林晶(2021)的研究,考虑数据的可获得性,从移动电话普及率、域名数、互联网接入端口和光缆线路长度4个方面选取指标构建指标体系,通过主成分分析方法将指标数据标准化后降维处理,得到数字基础设施发展指数。

(3) 中介变量。借鉴李翔和邓峰(2019)的研究,产业结构升级(ISU)采用第三产业与第二产业增加值之比进行衡量;区域创新能力(RIC)采用《中国区域创新能力评价报告》公布的各区域综合指标得分进行衡量;借鉴李平华和宋灿(2020)的研究,人力资本集聚(HCA)采用就业人口中大专及以上学历人口的比重来测度。

(4) 控制变量。本文的控制变量主要包括:政府支持(Gov),采用一般公共预算支出占GDP的比重衡量;交通水平(Tra),采用人均城市道路面积衡量;市场环境(Mar),采用高技术产业技术市场成交额的对数值衡量;对外开放度(Open),采用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进行衡量。

3. 模型设计

为验证H1,本文构建模型(1)进行检验,若回归系数α1显著为正,则证明数字基础设施能够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RESit=α0+α1DIGit+αicontrolsit+∑Year+∑Pro+εit

(1)

进一步地,为了探讨数字基础设施对于提升区域经济韧性可能存在的作用机制,即验证H2、H3和H4,本文进一步在模型(1)基础上构建模型(2)和(3)并采用中介效应模型进行检验。若回归系数β1、γ1、γ2均显著为正,则证明中介变量在数字基础设施提升区域经济韧性中承担了部分中介作用。

MEDit=β0+β1DIGit+βicontrolsit+∑Year+∑Pro+εit

(2)

RESit=γ0+γ1DIGit+γ2MEDit+γicontrolsit+∑Year+∑Pro+εit

(3)

五、实证研究

1. 描述性统计

各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区域经济韧性(RES)平均值和标准差分别为0.28和0.15,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为0.13和0.86,说明各省(区、市)的区域经济韧性水平较低;数字基础设施(DIG)平均值和标准差分别为0.04和1.18,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为-1.58和3.62,说明各省(区、市)数字基础设施水平较低且差异较大;产业结构升级(ISU)平均值和标准差分别为1.21和0.66,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为0.56和4.29,说明各省(区、市)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水平较高且差异较大;区域创新能力(RIC)平均值和标准差分别为28.92和10.56,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为17.21和59.17,说明各省(区、市)的区域创新能力存在较大差异;人力资本集聚(HCA)平均值和标准差分别为17.65和9.55,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为7.05和55.77,说明各省(区、市)人力资本集聚水平较低且差异较大。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2. 基准回归分析

基准回归的结果见表3。从表3列(1)看出,在仅控制省(区、市)和年份固定效应的情况下,数字基础设施(DIG)的回归系数为0.066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初步验证了假说H1。从列(2)看出,在增加控制变量的情况下,数字基础设施(DIG)的回归系数为0.030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进一步验证了假说H1,即数字基础设施能够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表3 基准回归

同时,为进一步分析数字基础设施与区域经济韧性之间的非线性特征,本文使用 Stata15.0软件对面板门槛的存在性进行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由表4可知,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存在单一门槛,且单一门槛值的F统计量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存在门槛效应。

表4 门槛效应自抽样检验

由表3列(3)的面板门槛估计结果可知,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动态影响具体表现为:当数字基础设施发展指数小于门槛值-1.3439时,其对区域经济韧性具有显著提升作用,但当发展指数跨过门槛值时,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虽仍为正,但回归系数减小,表明跨越门槛值后,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发生了减弱。究其原因,可能是在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初期,能够充分发挥数字基础设施的基础性、先导性、战略性作用,加快生产技术、知识和数据的传播与扩散,在技术创新和资源配置等方面构建起一定优势,成为培育新产业、新业态的土壤,为经济发展提供不竭的动力,提升区域经济韧性;随着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深度和广度不断加大,数据已经能够在区域之间充分流动,可能会产生区域过度投资、重复建设和资源浪费等问题,在政府财政支出有限的情况下,对其他产业投入会产生一定的“挤出”效应,降低其他产业抵御风险的能力,虽然整体上会提升区域经济韧性,但促进作用有所减弱。

3. 稳健性检验

(1) 内生性检验。区域经济韧性可能会受到多种变量的影响,而在构建模型时无法将全部的影响因素考虑在内,这可能会导致遗漏变量的产生;同时,区域经济韧性也可能反过来对新型数字基础设施构成影响,产生反向因果问题。因此,需要对内生性问题进行处理。本文借鉴范合君等(2022)的做法,采用传统基础设施作为数字基础设施工具变量的做法,选取2001年邮政业务总量(Post)作为工具变量,考虑到研究样本为面板数据,本文借鉴柏培文和喻理(2021)、Nunn和 Qian(2014)的研究,利用邮电业务总量与上一年全国互联网投资额的交互项作为工具变量。并在此基础上,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进行回归,结果如表5列(1)列(2)所示。列(1)为第一阶段回归结果,数字基础设施对邮政业务总量的回归系数为0.017,且在1%水平上显著;列(2)为对于区域经济韧性的第二阶段回归结果,回归系数为0.018,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即使考虑内生性问题,本文的实证结果依然较为稳健。

表5 工具变量法内生性检验结果

(2) 更换样本。由于北京市、上海市和广东省三个地区经济较为发达,引领着中国数字化的发展前进步伐,为了验证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普适性,本文借鉴范合君等(2022)的做法,在去掉北京市、上海市和广东省三个地区的数据后,对其他省(区、市)的数据进行回归,结果如表5列(3)列(4)所示。由表5可知,去掉以上三个地区数据后,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本文的实证结果依然较为稳健。

(3) 替换被解释变量。本文借鉴Martin(2012)以及郭将和许泽庆(2019)的做法,采用敏感度指数法进行测算,其公式为:br=(ΔEr/Er)/(ΔEN/EN),其中,br是所研究地区的敏感度指数,ΔEr/Er是指所研究区域在波动期的地区生产总值变化率,ΔEN/EN是指全国在波动期的生产总值变化率。敏感度指数越低,区域经济韧性越强。具体回归结果见表5列(5)列(6)所示。由表5可知,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水平越高,敏感度指数越低,从而区域经济韧性越强,本文的实证结果依然较为稳健。

六、作用机制与异质性分析

1. 作用机制分析

表6列(1)列(2)为数字基础设施、产业结构升级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回归结果。列(1)中数字基础设施(DIG)的回归系数为0.248,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数字基础设施有利于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列(2)中同时加入变量数字基础设施(DIG)和产业结构升级(ISU)后,DIG的回归系数为0.012,ISU的回归系数为0.073,且均在1%水平上显著,验证了产业结构升级是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影响区域经济韧性提升的重要传导路径。进一步地,Sobel检验也证实了产业结构升级中介效应的存在性,并通过计算可知,产业结构升级传导路径的间接效应约占总效应的60.12%。

表6 作用机制分析

表6列(3)列(4)为数字基础设施、区域创新能力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回归结果。列(3)中数字基础设施(DIG)的回归系数为1.945,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数字基础设施有利于提升区域创新能力;列(4)中同时加入变量数字基础设施(DIG)和区域创新能力(RIC)后,DIG的回归系数为0.023,RIC的回归系数为0.004,且均在1%水平上显著,验证了区域创新能力是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影响区域经济韧性提升的重要传导路径。同时,结合Sobel检验可知区域创新能力传导路径的间接效应约占总效应的23.21%。

表6列(5)列(6)为数字基础设施、人力资本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回归结果。列(5)中数字基础设施(DIG)的回归系数为2.578,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数字基础设施有利于促进人力资本集聚;列(6)中同时加入变量数字基础设施(DIG)和人力资本集聚(HCA)后,DIG的回归系数为0.007且在5%水平上显著,HCA的回归系数为0.009且在1%水平上显著,验证了人力资本集聚是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影响区域经济韧性提升的重要传导路径。结合Sobel检验可知人力资本集聚传导路径的间接效应约占总效应的78%。

2. 异质性检验

不同的区域在经济基础、居民收入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这就导致了不同区域应对冲击、抵抗冲击以及后续建设和适应等能力的不同(崔耕瑞,2021),进而可能会带来不同区域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对经济韧性影响的差异,故本文以地理区域为界,研究不同区域下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对经济韧性影响的差异,具体的回归结果见表7。表7中列(1)至列(3)分别为东、中、西部地区(1)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海南11个省(市);中部地区包括山西、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8个省;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11个省(区、市)。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回归结果,其回归结果分别在1%、1%、10%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说明不论东部、中部还是西部地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均有利于提升区域经济韧性。对比回归系数和显著性水平可知,数字基础设施的促进作用在东部地区表现更大,其原因可能是,与中西部地区相比,东部地区经济发展较为先进,薪资待遇水平较高,更有利于吸引高技术人才和高科技产业入驻,从而促进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工业互联网等新型信息技术不断升级,加快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步伐,在面对外部冲击时,能更好地发挥高技术人才的聪明才智,当土地、劳动力、资本等传统生产要素的作用发挥将会受到限制时,更好地发挥数据作为新型生产要素的作用,打造经济发展的新引擎,增强抵抗风险的能力,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七、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中国2011-2020年省级面板数据为研究样本,研究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及内在机制,主要得到以下结论:第一,数字基础设施能够显著提升区域经济韧性,这一结论在进行各类稳健性检验之后依然成立;第二,推进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可通过产业结构升级、区域创新能力提升、人力资本集聚等传导路径促进区域经济韧性提升;第三,数字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存在门槛效应,当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达到一定水平后,对区域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会有所减弱;第四,异质性检验发现,与中西部地区相比,数字基础设施对东部地区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更大。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各省(区、市)要以国家政策为契机,进一步加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都对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提出了新的要求,顶层设计已相对完善。一方面,各省(区、市)要以此为契机,加快科学规划建设步伐,积极争取中央资金支持,逐步实现数字基础设施的全面建设,对于5G基站、数据中心和云计算中心等关键基础设施,要做到适度超前,为未来深度应用提供前期基础;另一方面,各省(区、市)要加强本地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政策扶持,拓展多元投融资渠道,充分发挥政府财政资金和产业发展基金前期建设的保障性作用,逐步激励市场发挥投资主体功能,集中建设一批网络类数字基础设施,为吸引市场主体创造优质的条件。

第二,在推进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过程中,首先,各省(区、市)应根据本地区产业结构发展水平,合理分配各级产业投入要素,积极出台相关政策,提高产业的集约化水平,加快产业结构调整,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其次,各省(区、市)应加快5G网络、云计算、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等基础技术的应用,加快创新平台、基础网络等布局,推进形成有利于自主创新的产业生态,强化科研引领,提高区域创新能力;最后,各省(区、市)可通过出台相关人才引进政策,加强数字化人才的引进力度,深化院校产教融合,搭建高级人才服务综合体,建立数字化人才服务站,完善人才激励制度,加强数字化人才的培养。

第三,从门槛效应和异质性检验来看,要关注不同地区之间数字基础设施发展的不平衡性。中西部地区数字基础设施发展较为滞后,要抢抓政策机遇,加快建设步伐,充分发挥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拉动和基础先导作用;东部地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较为成熟,要进一步推动数字基础设施纵深发展,布局建设新一代超算、云计算、人工智能平台、宽带基础网络等设施,充分发挥数字基础设施的辐射扩散作用,进一步促进传统行业数字化转型升级,为经济社会数字化转型提供关键支撑和创新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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