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评析

于 游

内容提要：乌克兰危机全面升级后，俄罗斯面临着复杂的地缘政治挑战，战略环境大面积恶化。为适应新的形势变化，俄罗斯于2023 年3 月31 日出台新版《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重新调整外交理念和布局，以摆脱孤立困境，并维护大国身份。新版《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是乌克兰危机升级后俄罗斯首份对外全面展示外交政策走向的纲领性文件，不仅系统性阐述了俄罗斯对当前世界发展趋势的认知和立场，还重新进行对外战略部署，明确了外交政策的战略目标、主要任务和优先方向等内容。为构建多极化世界秩序，未来俄罗斯将把更多的外交资源从西方重新分配到东方和南方。同时，俄罗斯的外交也将面临自身实力基础不稳、西方遏制战略和周边环境恶化等风险挑战。

2023 年3 月31 日，新版《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以下简称新版《构想》）出台，系统性阐述了俄对当前世界发展趋势的认知和立场，明确了外交政策中国家利益、战略目标、主要任务和优先方向等内容。乌克兰危机全面升级，彻底改变了欧亚地区的地缘政治格局，俄罗斯受到美欧等西方国家的全面制裁，其外交回旋空间被大幅度压缩。为了适应新的形势变化，俄罗斯对新版《构想》进行了适应性调整，重新明确对外战略指导观念和战略布局安排，以应对冷战结束以来最复杂的地缘政治挑战。

一、新版《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的出台背景

2014年乌克兰危机的爆发是冷战后美欧国家与俄罗斯争夺欧亚地区主导权的标志性事件之一，至此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关系陷入长期对抗状态。俄罗斯对内面临进行经济结构调整和改善人民生活水平等压力，对外面临北约不断东扩遏制其发展空间的挑战。为改善国内外发展状况，俄罗斯计划于2022 年出台新版《构想》重新调整外交部署。然而，2022 年初乌克兰危机升级进一步恶化了俄罗斯的外部环境，俄罗斯的国家发展、周边稳定和地缘政治环境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在这样的背景下，俄罗斯出台新版《构想》重新调整战略布局，反击西方国家的遏制战略。

第一，俄罗斯国家发展与治理能力面临更大挑战。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后，美欧联手制裁迫使俄罗斯付出巨额经济代价，影响了俄罗斯的经济发展。尤其在新冠疫情和国际油价下行的冲击下，俄罗斯经济发展受到严重冲击。2013 年以后，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GDP）一直处于下滑状态。2020 年俄罗斯GDP 同比下降3.1%，2021 年俄罗斯实现了自2008 年以来GDP 的最好增长，达到4.7%的增长率。①“Росстат: ВВП России в 2020 году снизился на 3,1%”, Коммерсантъ, 2021-02-01, https://www.kommersant.ru/doc/4671959?ysclid=lier1wi9le292981095 [2023-05-15]；“ВВП России в 2021 году вырос на 4,7%”,ТАСС,2022-04-09,https://tass.ru/ekonomika/14328497?ysclid=lieqqu6s1h364388645[2023-05-15].尽管经济发展呈现出增长趋势，但俄罗斯经济仍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经济增长动力不足和人民生活水平停滞等问题依然突出。乌克兰危机全面升级后，西方国家的极限制裁措施对俄罗斯经济发展造成深远影响。美欧国家对俄制裁覆盖面广泛且力度强劲，2022 年俄罗斯GDP 下降2.1%。②“Спад экономики в 2022 году оказался меньше, чем в пандемию”, РБК, 2023-02 - 02, https://www.rbc.ru / economics / 20 / 02 / 2023 / 63f3751b9a7947fbecbdf0c5? ysclid=li8zqbx573433714360https://www.rbc.ru/economics/20/02/2023/63f3751b9a7947fbecbdf0c5?ysclid=li8zqbx573433714360[2023-05-15].特别是欧洲急于摆脱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关系，将重创以能源出口为运行基础的俄罗斯经济。国际能源署数据显示，2022 年以前俄罗斯60%的石油和74%的天然气出口到欧洲，是欧洲石油和天然气的主要来源，而现在美国已取代俄罗斯成为欧盟最大的原油供应国。①参见《美国“如愿”成为欧盟最大原油供应国》，新华网，2023 年3 月29 日，https:www.news.cn/world/2023-03/29/c_1211949116.htm[2023-05-24]。此外，美欧国家终止了与俄罗斯的系列科研合作，并限制关键技术流向俄罗斯。2022年乌克兰危机升级以来，俄罗斯受到了超过13000 项制裁措施，已超出对伊朗、古巴和朝鲜制裁措施的总和。②Alexandra Prokopenko, “How Sanctions Have Changed Russian Economic Policy”,2023-05-09,Carnegie,https://carnegieendowment.org/politika/89708[2023-05-24].科技创新领域的遏制将影响经济发展的动力和优势，特别是将削弱俄罗斯制造尖端武器能力。

第二，俄罗斯主导地区事务能力和国际影响力经受更加严峻的考验。乌克兰危机升级前欧亚地区一些国家局势出现动荡，冲突频发。2020年白俄罗斯总统选举后国内爆发大规模抗议活动，俄罗斯“铁杆盟友”国内出现西方势力介入的风险。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在纳卡地区的纷争加剧了南高加索地区的紧张局势。2020 年吉尔吉斯斯坦政变和2022 年哈萨克斯坦内乱，多次引发了中亚动荡。这些地区问题牵动着俄罗斯的神经，考验着俄罗斯处理地区复杂事务的能力。乌克兰危机升级重塑了欧亚地区秩序，欧亚地区本已存在的矛盾和热点问题被重新点燃，周边安全呈螺旋恶化之势，使俄罗斯主导地区事务的能力面临更大挑战。2022年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围绕纳卡问题再次爆发军事冲突，纳卡地区局势多次升级，纳卡问题仍未得到妥善解决。在经济合作上，中亚国家希望尽量摆脱对俄“依附性增长”模式，避免美欧对俄制裁严重影响本国经济发展。在外交上，中亚国家希望通过开展多元平衡外交，与俄罗斯拉开距离。同时加强地区一体化进程，以C5+1机制为平台，与中、美、欧、俄、印、日开展政治对话、扩大区域合作、加强经贸联系和拓展人文交流。在安全领域，中亚国家希望通过加强自身安保能力建设和多元安全合作，逐步降低对俄安全依赖程度，提高应对危机局面甚至混合战争的能力。

第三，与西方关系从竞争中合作到全面对抗，进一步恶化了地缘政治环境。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俄罗斯与西方紧张关系不断加剧。美欧国家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不断加码，在军控领域对俄罗斯进行战略施压。但同时俄美两国对开展对话化解分歧释放了积极信号，无论是特朗普政府还是拜登政府都希望两国能在竞争中保持适当的合作，寻找到彼此利益的切合点。但无论是在国际秩序还是意识形态领域，俄美两国的结构性矛盾难以缓和，双方在战略安全领域的博弈不会停止。①参见高飞、于游：《大变局下的俄罗斯对外战略与中俄关系》，《当代世界》2021年第4期，第11页。乌克兰危机升级彻底打破了俄美两国以竞争求合作的发展态势，俄罗斯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因地缘政治安全问题展开对决。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不断“拱火浇油”，对乌军援不断加码，推升冲突烈度，阻碍俄乌止战和谈进程。2022 年2 月以来，美国已经承诺向乌克兰提供超过430 亿美元的军事援助。②C.Todd Lopez, “AIM-9M Missiles, $250 Million in Additional Security Assistance Headed for Ukraine”,August 29,2023,https://www.defense.gov/News/News-Stories/Article/Article / 3509657 / aim-9m -missiles-250-million-in-additional-security-assistance-headed-forukraine/[2023-08-30].与此同时，美国希望借机捆绑欧洲盟友，利用俄罗斯与美欧国家日益加剧的对决态势让西方阵营再次团结起来，强化欧洲在能源和安全上对美国的依赖，达到遏制俄罗斯的战略目标。北约借此机会继续东扩，芬兰、瑞典纷纷放弃不结盟地位，申请加入北约。2023年4月4日，芬兰正式加入北约成为第31个北约成员国。芬兰加入后，北约从西北、西南方向对俄罗斯形成三面围堵之势，加剧了对俄罗斯的安全威胁，欧洲安全格局的“美主欧从”趋势更加明显。

二、新版《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的主要内容

面对复杂的外交困境，俄罗斯调整战略布局，缓解外交孤立状况，对冲美欧国家的遏制战略。2023 年3 月31 日，俄罗斯新版《构想》③“Концепция внешней политики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утверждена Президентом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В.В.Путиным 31 марта 2023 г.) ”, Министерство иностранных дел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https://www.mid.ru/ru/detail-material-page/1860586/[2023-06-10].出台，系统性阐述了俄对当前世界发展趋势的认知和立场，明确了外交政策的国家利益、战略目标、主要任务和优先方向等内容。新版《构想》是乌克兰危机升级后首份对外全面展示俄外交政策走向的纲领性文件，对俄罗斯在大国博弈中的指导观念和外交战略进行了重新调整和部署。

（一）俄罗斯国际观的变化

国际观是指一个国家对世界形势和国际事务相关问题的看法与主张，既包括对国际秩序的理解与愿景，也包括对自身定位与追求的明确主张。①参见汪卫华：《中国的国际观变迁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外交评论》2021 年第5期，第2页。新版《构想》中介绍了俄罗斯的国际观，其中主要包括对世界秩序、国际格局以及对自身定位的理解和愿景。

第一，主张建立公正、可持续的世界新秩序。新版《构想》提到十次“公平”、六次“平衡”，阐述了俄罗斯对建立更加平衡和公平世界秩序的期待与主张，其中包括多中心主义、国家主权平等、确保各国选择发展模式的权利、维护世界文化和文明多样性等内容。“公平”是俄罗斯构建国际秩序的战略目标，通过强调其在构建国际公平秩序中的重要地位和突出作用维护并发展与“全球南方”的友好合作关系。“平衡”是俄罗斯维护其大国身份和地位，实现在国际社会中占据一席之地的重要方式。俄罗斯认为，只有整个国际社会在力量和利益上达到平衡才能确保当前问题的有效解决。新版《构想》阐释了俄罗斯所期待的未来国际社会发展趋势，就是要终结西方统治世界，结束西方对国际议程设置权的垄断。未来一段时间内，俄罗斯与美国将保持高烈度的对抗状态，俄罗斯不再承认过去美国为维护霸权所设立的一系列垄断和约束条件，这也是新版《构想》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

第二，勾勒国际社会的多极化发展格局。在新版《构想》中，俄罗斯提出未来的国际秩序应该是多极世界，而俄罗斯应该成为多极世界中的独特一极。20 世纪90 年代中期以后，俄罗斯时任外长普里马科夫正式提出“多极世界”概念，并在对外交往中积极推动世界多极化。随着乌克兰危机的长期化、复杂化，俄罗斯对多极世界战略进行调整。一方面，提出“集体西方”是多极世界的主要障碍，要消除美国和其他不友好国家在国际事务中的“主导地位”；另一方面，强调要依托“欧亚经济联盟+”合作模式，在联盟国家、欧亚经济联盟、独联体、上海合作组织和“金砖国家”框架内建立大欧亚伙伴关系，鼓励符合俄罗斯利益的区域和区域间经济一体化进程。俄罗斯在构建多极世界中强调南北阵营对立，通过在外交叙事中采用新殖民主义、剥削等其他能够引起前欧洲殖民地国家共鸣的术语，打造反对西方霸权的统一战线。

第三，明确俄罗斯自我身份的独特性。俄罗斯强调自身的独特性不仅指俄罗斯地理和文明的独特性，还体现为俄罗斯多重大国身份和在世界发展中的独特贡献。俄罗斯在新版《构想》中强调自己是“独特的国家文明和庞大的欧亚和欧洲太平洋国家”，与欧洲文化和其他欧亚文化有着深厚的历史联系。俄罗斯在地理和文化上的独特性，决定了俄罗斯的特殊地位，也表明俄罗斯融入西方世界的想法彻底结束。在新版《构想》中，“俄罗斯的”（русский）一词等各种组合（如“俄罗斯世界”“俄语”“俄罗斯东正教”）被提及12 次，构建“俄罗斯世界”和成为世界发展的主权中心之一是俄罗斯维护全球力量平衡和建立多极国际体系的独特使命。身份的独特性还体现为俄罗斯集多重大国身份于一身，强调其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国际组织成员、两个核大国之一以及苏联继承国等身份。俄罗斯强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做出的决定性贡献，以及在建立现代国际关系体系和消除世界殖民体系中发挥的积极作用。①“Концепция внешней политики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утверждена Президентом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В.В.Путиным 31 марта 2023 г.) ”, Министерство иностранных дел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https://www.mid.ru/ru/detail-material-page/1860586/[2023-06-10].无论是俄罗斯地理文明的独特性，还是在历史发展进程和国际社会中的独特身份，以及在推进多极体系、平衡大国关系方面发挥的突出作用，独特性是俄罗斯在国际体系中享有被尊重的大国地位的基础。

（二）俄罗斯外交实践的调整

面对复杂的外交困境，俄罗斯调整战略布局，缓解外交孤立状况，对冲美欧国家的遏制战略。新版《构想》是乌克兰危机升级后首份对外全面展示俄外交政策走向的纲领性文件，俄罗斯调整对外政策的优先方向，采取外交实践构建多极世界格局。除近邻国家被继续视为最重要优先方向外，俄罗斯将继续奉行睦邻政策，深化与欧亚地区国家关系，并将亚太地区、伊斯兰国家、非洲和拉丁美洲等地区视为多极化格局基础，将其优先位置提至欧美之前。通过发展与地区友好国家关系，带动俄罗斯与优先地区关系的整体提升。

第一，经营好与近邻国家关系在俄罗斯对外政策中至关重要。由于地缘切近、各领域深度相互依存和数百年的联合建国传统，近邻国家是俄罗斯战略依托和实现大国复兴的基础。俄罗斯一以贯之地将该地区视为最优先方向，实现推动一体化进程和维护地区安全的战略目标。外交上，俄罗斯通过频繁的高层出访，稳定与中亚国家关系。乌克兰危机升级后，普京总统于2022 年6 月28 日出席里海沿岸国家领导人峰会，并对吉尔吉斯斯坦和土库曼斯坦进行访问。这是乌克兰危机升级以来普京的首次出访，也体现了俄罗斯要安抚中亚盟友，巩固在中亚地区影响力的战略考量。①“Путин уверен,что Каспийский саммит в Ашхабаде пройдет с пользой для всех стран - участниц”, ТАСС, 2022 - 06 - 29, https://tass.ru / politika / 15070503? ysclid=li2u412lk0827363099[2023-06-10].普京同年9月访问乌兹别克斯坦并出席上海合作组织元首峰会，10月访问哈萨克斯坦。2023年3月2—3日俄罗斯总理米舒斯京访问塔吉克斯坦，参加“俄罗斯和塔吉克斯坦商业和投资伙伴关系”区域间合作会议，讨论在经贸合作、能源、工业、交通以及文化和人道主义领域合作等问题。②“Визит Мишустина в Душанбе: цель и программа визита”, sputniknews.ru,2023 - 02 - 14, https://tj.sputniknews.ru / 20230210 / semyonov-vizit-mishustin-dushanbe-1054819915.html[2023-06-10].经济上，俄罗斯主张通过发展伙伴关系，结合独联体国家和欧亚经济联盟潜力，打造“欧亚大陆一体化的经济和政治空间”。安全上，俄罗斯要不断塑造军事大国形象，加强近邻国家对其安全保障的依赖。2022年，在莫斯科军事基地举行了50多次不同演习。③“Более 50 учений прошли в 2022 году на российской военной базе в Таджикистане”, Рамблер, 2023-01-08, https://news.rambler.ru/troops/49990447-bolee-50-ucheniy-proshli-v-2022-godu-na-rossiyskoy-voennoy-baze-v-tadzhikistane/[2023-06-18].与此同时，俄罗斯要采取措施消除近邻国家的“恐俄症”，反对部署“不友好国家的军事基础设施”，遏制煽动“颜色革命”和其他干涉俄罗斯盟友和伙伴国内政的企图，坚决打击不友好国家挑起“近邻分裂进程”。

第二，“东进南下”成为缓解俄罗斯外交孤立的重要支撑。俄罗斯专注于“全球南方”，强调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是受西方“新殖民主义”威胁的世界发展中心，借宣传“全球南北分化”，拉紧与“全球南方”关系，借此弱化被孤立感和战略压力。一方面，俄罗斯将发展与“东方”国家关系视为打造多极世界的重要内容，加速“转向东方”，全面深化与中国、印度等友好国家关系，加大对两国的战略倚重。俄罗斯的“转向东方”政策，主要包括三个部分：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俄罗斯经济融入亚太地区以及加强与该地区国家的双边和多边合作。也就是说，俄罗斯要在经济上融入区域市场，在政治上成为该次区域主要行动者之一。①Дмитрий Стрельцов, Анатолий Торкунов, “Российская политика поворота на Восток: проблемы и риски”, РСМД, 2023-04-10, https://russiancouncil.ru/analytics-andcomments/comments/rossiyskaya-politika-povorota-na-vostok-problemy-i-riski/?ysclid=li3acttw9t937064348[2023-06-18].为此，俄罗斯加大力度团结亚太地区的非西方国家，确立合作方向和扩大市场，利用资源和地缘经济优势，谋求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②参见李勇慧：《俄乌冲突下俄罗斯亚太外交政策新变化与新挑战》，《东北亚学刊》2023年第1期，第94页。另一方面，俄罗斯对发展与伊斯兰世界、非洲国家和拉丁美洲国家的关系更加主动热情，通过寻求加强与伊斯兰国家的全面互利合作，加大对非洲地区的影响，支持拉丁美洲的主权安全和独立，实现俄罗斯地缘政治突破，维护其世界大国地位。2022年俄罗斯与非洲国家高层互动频繁，双方就一些重要问题和核心利益保持了良好沟通，并强调“发展与非洲国家的全面伙伴关系是俄罗斯对外政策的优先事项之一”③“Лавров назвал приоритеты России в отношении стран Африки”, РИА Новости, 2022 - 07 -22, https://ria.ru / 20220722 / prioritety - 1804173195.html? ysclid=le6sa50oy197014403[2023-06-18].。俄罗斯认为，拉丁美洲国家是形成多极世界的中心之一，通过与拉美国家开展军事、经贸和科技合作等多样化联系，不断加大在拉美地区的存在感，强化在拉美地区的大国影响力。

第三，重点推动北极地区参与全球力量再平衡。北极地区是俄罗斯的重要战略资源基地，蕴藏着丰富的能源资源，对俄罗斯国家复兴战略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后，而北极地区的地缘政治环境发生明显变化。俄罗斯的北极战略转入“安全为先”阶段，并将“保障主权与领土完整”置于北极国家利益中的首要位置。④参见徐广淼：《从“例外论”到“长和平”：变局中的北极秩序前景展望》，《俄罗斯研究》2023年第1期，第122页。乌克兰危机全面升级彻底切断了俄罗斯与北极国家在北极地区的合作进程，而在北极地区的国家利益和治理优势是俄罗斯拓展地缘政治空间的重要抓手。近年来，俄罗斯多次发布关于北极地区发展的战略文件，强调北极成为俄罗斯国家发展战略中最关键的区域之一。面对西方集体对俄进行的“全面混合战争”，2022 年7 月俄罗斯颁布《俄罗斯联邦海洋学说》，强调北极地区开展的国际合作必须以俄罗斯的国家利益为优先考虑。普京修改《2035年前俄罗斯联邦北极国家基本政策》提出，改变原有的北极合作形式，并准备好与域外大国发展合作的意愿，尤其提出中印两国是俄未来开展北极合作的最理想伙伴国。①Указ Президента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от 05.03.2020 №.164, “Об Основах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политики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в Арктике на период до 2035 года”,Официальное опубликование правовых актов, https:publication.pravo.gov.ru/Document/View/0001202003050019?ysclid=li4015j25m583879147[2023-06-30].新版《构想》指出，俄罗斯实行旨在保持北极地区和平与建设性国际合作的路线，坚决反对该地区军事化的进程，加大力度打造北极航线成为具有优势竞争力的运输动脉。北极地区蕴藏丰富的能源资源，沿北海航线组织可持续航运，是西伯利亚和远东进一步发展经济和基础设施的关键。随着北极航道的建设，“东方”国家利益将与北极地区紧密的联系起来，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弥补俄罗斯出口欧洲的能源额度。

第四，调整对外交往优先顺序布局多极世界。新版《构想》对俄罗斯外交的优先方向进行了重大调整，优先顺序调整为独联体等近邻国家、亚洲及太平洋地区、中东、非洲、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美欧。俄罗斯将深化与欧亚地区国家关系，并将亚太地区、伊斯兰国家、非洲和拉丁美洲等地区视为多极化格局基础，将其优先位置提至欧美之前。俄罗斯在新版《构想》中强调，在欧亚大陆地区加强与中国、印度和蒙古的密切合作，在亚太地区重视发展与东盟国家关系，在中东、北非优先发展与伊朗、土耳其、沙特阿拉伯、埃及、叙利亚的关系。俄罗斯通过发展与优先方向重要支点国家的友好合作关系，带动与该地区关系的整体提升，为世界多极化秩序的构建做总体安排和布局。俄罗斯改变了前几版《构想》中将美欧国家排在对外关系的优先位置，痛斥美西方长期奉行反俄政策，采用各种手段削弱俄罗斯，威胁其安全和主权。但同时强调，俄罗斯不是西方的敌人，不孤立于西方且对西方没有敌意。俄罗斯希望与美欧国家恢复外交和经贸关系，不放弃与美国对话机会和发展建设性关系，实现与美国战略均势和利益平衡。同时，对恢复与欧洲国家合作抱有期待，希望欧洲国家能够摆脱美国主导并与俄商讨俄欧“新的共存模式”，保证未来欧亚地区的安全秩序。

第五，运用多边机制回应美欧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极限制裁。美欧等西方国家利用其在某些领域的垄断或主导地位对俄实施极限制裁，对此俄罗斯灵活运用多边机制缓解外交困境。一方面，俄罗斯通过密集的多边活动加强与近邻国家联系和维护其地区影响力。2022 年4 月22 日“俄罗斯+中亚”第五次外长会后，首届俄罗斯-中亚领导人峰会于10 月14 日举办，2023年5月24日俄罗斯以欧亚经济联盟轮值主席国身份成功举办了欧亚经济联盟第二届欧亚经济论坛。另一方面，俄罗斯继续推动符合俄利益的区域和区域间经济一体化进程，尤其是重视在盟国、欧亚经济联盟、独联体、上海合作组织、“金砖国家”框架内的合作，推动构建大欧亚伙伴关系。俄罗斯认为，在欧亚经济联盟、上海合作组织和“金砖国家”的框架内，充分发挥自身市场和资源优势，积极发展本国货币结算，建设新的物流运输通道，将有助于增强国民经济的韧性并承受来自西方国家的压力。欧亚经济联盟作为俄罗斯主导的国际经济一体化组织，是俄罗斯稳住中亚、构建欧亚地区政治经济新秩序的重要基础。①参见蒋菁：《西方制裁对欧亚经济联盟的影响：发展趋势与“一带一盟”对接》，《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23年第3期，第152页。2022年俄罗斯与上海合作组织国家经贸合作发展迅速，商品交易额达到2626 亿美元，比2021年增长了36.7%。据俄罗斯联邦中央情报局新闻处称，俄罗斯对上海合作组织国家的出口增长了51.1%（达到1591亿美元），进口增长了19.2%（达到1034亿美元）。同时，俄罗斯非资源性出口份额的增长达到了18.3%。②“Товарооборот России и стран ШОС вырос в 2022 году на 36,7%”, ТАСС,2023-05-02,https://tass.ru/ekonomika/17659605?ysclid=li1abfbkbb89932062[2023-06-30].2022 年，欧亚经济联盟国家与上合组织和“金砖国家”的外贸额增长了40%以上，而欧亚经济联盟的出口增长了1.6 倍。上合组织国家与“金砖国家”一样，在欧亚经济联盟总贸易额中的比例超过30%。③“Зарина Женисова, Диалог между ЕАЭС, ШОС и БРИКС поможет выдержать внешнее давление”, 2023-05-25, https://globalnews.kz/dialog-mezhdu-eaes-shos-i-brikspomozhet-vyderzhat-vneshnee-davlenie/?ysclid=li3bjfgivj868324934[2023-06-30].未来俄罗斯在上合组织、“金砖国家”组织等多边机制中将表现得更加活跃，积极推动上合组织安全与经济领域的多项合作倡议，支持“金砖国家”组织扩员及拓展“金砖+”合作模式。

三、乌克兰危机背景下俄罗斯外交发展前景

乌克兰危机升级背景下，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关系降到冷战结束以来的历史最低点。考虑到与西方国家接触急剧减少，俄罗斯将会把更多的外交资源从西方重新分配到东方和南方，加强与近邻国家的关系，为构建多极化世界秩序进行战略部署和安排。同时，俄罗斯的外交发展也将面临自身实力基础不稳、西方遏制战略和周边环境恶化等风险和挑战。

（一）俄罗斯外交的发展趋势

在与美欧国家关系不断恶化影响下，未来俄罗斯外交将面临更多的风险与挑战。为维护大国地位和国家安全，俄罗斯在新版《构想》指导下，外交发展趋势将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安全为先下俄罗斯整合对中亚国家的传统影响。在地缘政治环境更加恶劣和危机不断加深的背景下，俄罗斯的国家外交利益、战略目标和外交任务都以安全为核心。确保俄罗斯安全，为俄罗斯发展创造有利的外部环境，是未来一段时间俄罗斯最关注的核心问题。中亚地区经济发展潜力巨大，过去五年中亚地区国家贸易额翻了一番，达371亿美元,是实现俄罗斯进口替代的重要地区，俄罗斯将采取更加积极的建设性措施重新激活对中亚国家的传统影响力。①“Россия и страны Центральной Азии перезагрузили отношения”, 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 2022 - 10 - 16, https://www.ng.ru / cis / 2022 - 10 -16 / 1_8566_asia.html? ysclid=li34v64998652879404[2023-06-30].更重要的是，中亚地区是俄罗斯打造的欧亚经济联盟和“大欧亚伙伴关系”的主要支撑，是俄罗斯应对西方极限制裁的重要腹地。通过实现技术独立、发展替代性金融机制和拓展对外经济关系，俄罗斯将欧亚经济联盟打造成增加应对制裁韧性、减少对西方技术和金融依赖，并与友好国家发展对外经贸关系的重要抓手。②Александр Королёв, “Брак по санкционному расчету: Россия переосмысливает роль ЕАЭС”,2023-03-06,РСМД,https://russiancouncil.ru/analytics-and-comments/analytics/brak-po-sanktsionnomu-raschetu-rossiya-pereosmyslivaet-rol-eaes/[2023-06-30].中亚地区对俄罗斯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是俄罗斯实现大国复兴的依托和成为世界重要一极的战略基础。

第二，东向战略下俄罗斯深化与中国的务实合作发展。乌克兰危机全面升级严重恶化了俄罗斯外部环境，俄罗斯将中国视为缓解困境、打破被孤立局面的重要伙伴国家。在新形势下，中俄两国，务实合作进入了新的发展进程。2022 年，中俄两国经贸合作规模再创新高，双边贸易额突破1900亿美元，同比增长29.3%，中国连续13年稳居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国。①参见《中俄双边贸易额再创新高，合作深度和广度将持续扩大》，俄罗斯卫星通讯社，2023年1月13日, https://sputniknews.cn/20230113/1047112148.html[2023-06-30]。中俄两国贸易互补性继续提升，贸易结构持续优化，尤其是能源领域合作取得了跨越式发展。根据中国海关数据，2022年俄罗斯对华出口石油8625 万吨、管道天然气155 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650 万吨、煤炭6407万吨，均创历史新高。②参见《推动中俄经贸合作量质并进》，中国经济网，2023 年4 月3 日，https:www.ce.cn/xwzx/gnsz/gdxw/202304/03/t20230403_38476542.shtml[2023-6-30]。不仅能源在双边贸易中发挥了“压舱石”的作用，中国对俄罗斯的机电产品、汽车和汽车零部件出口大幅增长。基础设施领域战略性大项目对接全面提速，中俄黑河—布拉戈维申斯克公路桥正式开通，中俄首座跨江铁路大桥——同江铁路大桥开通运行，改善了中俄两国的基础设施连通性。与此同时，中俄两国大力推动贸易本币结算。“俄罗斯和中国之间的70%的跨境结算已经使用本国货币（卢布和人民币）完成。”③“Глава Минфина раскрыл долю расчетов в нацвалюте в торговле России и Китая”, ПРАЙМ, 2023-04-24, https://1prime.ru/Forex/20230424/840459134.html?ysclid=li5t7d4ia460292979[2023-06-30].正如卡拉加诺夫提到的：“中俄双方签署了大量协议，涵盖多个领域，有80 个投资项目，价值1650 亿美元。双方经济互动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正朝着经济一体化方向发展。”④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 “Восточно по расписанию”, 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2023 - 04 - 04, https://globalaffairs.ru / articles / vostochno - po - raspisaniyu/? ysclid=liq6qxv2p1499556325[2023-06-30].

第三，多极布局下俄罗斯开启与“全球南方”关系新进程。在构建多极世界格局的主张下，俄罗斯将自己定位为全球秩序结构中的非西方权力中心，发展与“全球南方”关系正成为俄罗斯日益重要的优先事项。俄罗斯将与非西方国家建立伙伴关系视为加强其全球权力中心地位，实现与这些国家和地区政治、经济利益的重要方式。俄罗斯将发展与非洲国家的全面伙伴关系视为对外政策的优先事项之一①“Лавров назвал приоритеты России в отношении стран Африки”, РИА Новости, 2022 - 07 -22, https://ria.ru / 20220722 / prioritety - 1804173195.html? ysclid=le6sa50oy197014403[2023-06-30].，计划与形成多极世界中心之一的拉丁美洲保持活跃对话，继续经营与中东地区国家的伙伴关系，加深在中东地区的足迹和保持平衡的影响力。通过开展军事合作、政治支持、能源投资和软实力建设等多种方式，加大对“全球南方”的外交关注和投入力度，符合俄罗斯走向多极世界的意图。

（二）面对美欧全面制裁俄罗斯外交面临的新挑战

新版《构想》是在乌克兰危机不断升级、俄罗斯外部环境遭到严重遏制和打压背景下出台的，它为俄罗斯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外交发展重新进行了战略部署。但在与西方国家关系持续处于激烈对抗下，俄罗斯未来外交发展将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

第一，从长期看俄罗斯开展大国外交的实力基础将被削弱。乌克兰危机长期化、复杂化背景下，美欧国家对俄罗斯实行了有史以来最有力、影响最深远的制裁。尽管俄罗斯经济在短期内顶住了制裁压力，但经济发展前景既不明朗也不乐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认为，2023 年俄罗斯GDP 略有增长，而世界银行和经合组织则持相反观点（如图1）。西方国家的极端制裁对俄罗斯经济长远发展造成的负面影响将逐渐显露。据估计，贸易和金融制裁造成的孤立、限制获取先进技术和专利技术以及高端人才的重大损失导致俄罗斯在2027 年的生产值数将比乌克兰危机升级前的预测低8%。②Александра Прокопенко, “Затяжной разворот.Какими будут следующие 10 лет российской экономики”,Carnegie,https://carnegieendowment.org/politika/88664[2023-06-28].俄罗斯对外贸易关系发生根本性重组，“不友好国家”在俄罗斯商品出口中的份额（按价值计算）从2022 年初的58%下降到35%，欧盟对俄罗斯的直接出口下降了1.6倍。③“Какой стала экономика России за год военной операции на Украине”, РБК,2023-02-24, https://www.rbc.ru/economics/24/02/2023/63f204ec9a794789ef65aeac?ysclid=lhp16nchib254874110[2023-06-28].美欧国家限制对俄出口部分电子零部件和半导体等，这些用于军需品和基础产业生产的物资短缺将直接导致俄罗斯高科技产业和机械制造业急剧萎缩。欧洲“能源依赖去俄化”影响下，俄能源行业将面临复杂挑战，七国集团出台规定俄罗斯石油交易价格上线的制裁措施取得了初步的效果。俄罗斯2023 年1 月至3 月石油相关收入同比减少40%以上，对新兴国家的出口增加“未能抵消制裁措施造成的收入减少”。②“Treasury Department Releases Progress Report Detailing Price Cap’s Success One Year After Launch”, U.S.Department of the Treasury, May 18, 2023, https://home.treasury.gov/news/press-releases/jy1491[2023-06-28].俄罗斯经济亟需进行深刻的结构性改革，但创造新的经济模式、寻找新市场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较长的时间和更多努力。

图1 俄罗斯经济前景预测①“Despite Putin's bluster Russia's economy is hurting”, CNN Business, February 22,2023, https://edition.cnn.com/2023/02/22/business/russia-economy-ukraine-anniversary/index.html[2023-06-30].

第二，“去俄化”趋势加大俄罗斯经营近邻国家的难度。在独联体国家谋求独立发展、俄罗斯对后苏联空间影响力下降、域外关键国家加大渗透等多重因素作用下，俄罗斯近邻国家的“去俄化”进程加速。乌克兰危机升级后，俄罗斯近邻国家的自主愿望增强，希望通过新一轮“去俄化”拓展新的发展路径，更广泛地参与世界政治和经济体系，既能够借助各方力量对冲俄罗斯的强势，也能寻找更多的国家独立和富强的发展之路。美欧国家在中亚地区开展了更积极的介入和参与，军政高层密集访问中亚，频率、级别均为近年之最。美国宣布要提供高额援助计划，推动中亚与俄“经济脱钩”，并将资助中亚司法和新闻机构，宣传西方法治和人权，削弱俄罗斯的舆论宣传影响力。欧盟计划拨款3 亿欧元推进与中亚国家经贸和安全合作，支持中亚国家建设绕过俄罗斯的新运输走廊。①“EU wants to build new trade routes bypassing Russia”, topwar.ru, November 21, 2022,https://en.topwar.ru/205429-es-hochet-postroit-novye-torgovye-puti-v-obhod-rossii.html?ysclid=lisij48k1l221927512[2023-06-30].摩尔多瓦在禁止普京入境后，又高调宣布退出独立国家联合体（独联体），同时不再接受俄罗斯的天然气或电力，而是在技术上和商业上实现融入欧洲能源网络，并能够尽快加入欧盟，以抵制来自俄罗斯的威胁。②“Премьер Молдавии Речан заявил, что республика больше не зависит от газа из России”,Газета.Ru,2023-05-18,https://www.gazeta.ru/business/news/2023/05/18/20461754.shtml?ysclid=lisjg19iw5855188824[2023-06-30].

第三，与西方国家关系对抗发展下的俄罗斯战略空间将长期受到遏制。乌克兰危机不断升级，耗费了俄罗斯与美欧国家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目前俄乌在战场上难分胜负，且继续投入更多军事资源，双方在短时间内难以做出妥协。俄罗斯与美欧国家间关系在短时间内难以转圜，尤其是俄美关系的消极趋势将进一步加大冲突升级的风险。美国2023 财年的国防预算草案显示，由于“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正面临俄罗斯的挑战，并威胁着世界各国人民的安全、自由和繁荣，规定拨款60 多亿美元用于在欧洲遏制俄罗斯。③参见《美国国防预算草案包括60 亿美元用于在欧洲遏制俄罗斯》，俄罗斯卫星通讯社，2022年12月7日,https://sputniknews.cn/20221207/1046138672.html[2023-06-28]。俄美两国签署的维护国际军控和裁军体系稳定的军控条约——《反导条约》《中导条约》已失效，《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已经被基本架空，俄美两国在核军控领域进行沟通合作的空间大幅度减少，核军备竞赛态势将严重加剧全球安全风险。对俄罗斯来说，乌克兰危机升级不仅关系到俄罗斯外部安全和国际社会中的大国地位与影响力，还关系到内部政权稳定以及国家的未来发展。无论乌克兰危机结果如何，俄罗斯与“集体西方”之间的敌意都将会继续增加。这将不可避免地给俄罗斯对外战略带来严峻考验，迫使俄罗斯继续发挥横跨欧亚大陆的传统优势，构建与非西方世界的关系和欧亚地区新秩序，以维持国内社会经济的稳定和所追求的大国地位。①参见李勇慧：《乌克兰危机背景下俄罗斯对外战略调整及基本走势》，《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23年第1期，第66页。尤其在俄罗斯与欧洲经济关系断裂的情况下，欧洲将不断减少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随之而来的就是欧洲内部凝聚力的加强。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地缘政治博弈将愈演愈烈，地缘政治空间也将长期处于困境和危机中。

四、结语

乌克兰危机全面升级使俄罗斯与美欧等西方国家关系降到历史冰点，重新塑造了美西方国家的安全观，无论这场危机结果如何都将给双方埋下难以修复的裂痕。中短期内俄罗斯与“集体西方”的关系难以改善，甚至处于不断恶化中。面对日益严峻的地缘政治挑战，俄罗斯对外战略的对抗性意识增强。俄罗斯出台新版《构想》调整对外战略部署，以适应新的地缘政治环境变化。在俄罗斯的外交战略布局中，世界被分为“友好国家”和“不友好国家”，俄罗斯一方面要优先同“友好国家”开展合作，另一方面要回击美欧等西方国家长期奉行反俄政策，采用各种手段削弱俄罗斯，威胁其安全和主权，并要在经济、安全、外交等领域采取对称和不对称措施遏制“不友好国家”的反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