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百年自我革命话语研究论纲

朱前星 陆艳

［摘 要］党的自我革命话语是随着环境的变化和时间的更替而不断演进的。研究党的自我革命话语百年演进，就必须对相关研究现状进行全面的审视和客观的评估，把握党的自我革命话语百年演进的各阶段标志性内容及其历史语境，厘清立基于自我革命话语既有学术观照的史学建构之内在脉络，客观梳理党的自我革命话语百年演进史的学术学科与实践应用的可能价值，最终达成从现实维度满足党的自我革命、领导力的重大需求，为党的自我革命、反腐倡廉、净化党内政治生态、提升党的建设质量提供科学史鉴。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百年演进史

［中图分类号］D26［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0292（2023）04-0027-07

“坚持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重要历史经验之一，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党的自我革命永远在路上，决不能有松劲歇脚、疲劳厌战的情绪”、“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1］（P3）。一部中共党史就是一部自我革命话语演进史。自我革命话语的百年演进关系党内政治生态的架构，关系党组织价值取向的现实状况及归向选择，也关系党员能力的培养。因此，运用话语理论对党的自我革命话语演进历程进行梳理分析显得很有必要。

一、对党的自我革命话语的既有学术观照

（一）国内观照：党的自我革命话语

党的十八大以前，没有明确提出“自我革命”概念，但与其相近的，如“改造客观世界”“改造主观世界”等话语散见于党的文献中。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发表了一系列关于党的自我革命的论述。十九大报告中强调：勇于自我革命，从严管党治党，是我们党最鲜明的品格［2］（P7）。《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也指出：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3］（P2），在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经过不懈努力，党找到了自我革命这一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律的第二个答案，确保党永远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4］（P2），生动展现了在党的引领下中国进行百年探索的胜利秘诀，就是不断自我革命。国内学术界对自我革命的关注日趋升温，出现了一批成果。

1.关于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内涵

有些学者主要从马克思主义哲学角度进行探讨。赵绪生（2018）从哲学意义上对党的自我革命进行了阐述，他认为“主体在主动意义上和自觉意义上的自我扬弃是自我革命的本质，也就是事物发展过程中的否定之否定”［5］（P81-88）。还有一些学者是从加强党的建设角度进行分析。闫长丽和刘汉峰（2022）等学者提出了在党百年沉淀中凝聚成的“四个自我”，具体体现为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与自我提高，是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丰富内涵与具体实践。黄宪起（2018）等人认为自我革命就是要不断提高党的“四个自我”，还提出从党的思想、组织、作风、制度等方面进行“自我革命”。张玲（2022）等人则从党的初心使命角度分析了自我革命是坚守党的初心使命的根本要求，要不忘初心，牢记宗旨。自我革命是刀刃向内、刮骨疗毒，需要顽强的毅力与巨大的勇气。赵秀华（2020）在具体阐释“革命”一词的基础上来理解“自我革命”，认为“自我革命”可以从三个层面理解：首先，以“守正”为根，坚持对的，延续党的光荣传统；其次，以“革故”为首，破字当头，纠正错误，修正偏差；最后，以“鼎新”为要，与时俱进，善于创新［6］（P45-53）。

2.关于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动力

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要持续深入推进自我革命，毋庸置疑是一个动力问题。学界主要依据其内生动力、外在动力和动力要素进行研究。就内生动力而言，大部分学者围绕理论文化和理想精神方面进行探析。郭士民和尚培筠（2021）阐明了百年来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开展具体实践的内生动力是自我革命，分别指明了自我革命的根本动力是人民群众对美好愿景的追求，基本动力是社会主义社会中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发挥，具体动力来自当前实践中存在问题的解决。蔡娟（2022）等人论述了其内生动力源于“五个自觉”：一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本质属性，体现党自我革命的理论自觉；二是坚守初心使命，永葆党自我革命的政治自觉；三是强化理论武装，巩固党自我革命的思想自觉；四是敢于自我批评，鼓舞党自我革命的行动自觉；五是健全法规体系，彰显党自我革命的制度自觉［7］（P106-112）。就外在动力而言，主要体现在客观环境上，谢迪斌（2021）等学者指明了把握党自我革命的客观必要，凝聚和保持自我革命外在动力。还有部分学者分析了其动力要素。陈建斌（2022）等人从五个方面具体探析自我革命的动力要素，一是“内源力”，作为先进性政党的本质特性；二是“牵引力”，作为使命型政党的信仰追求；三是“推动力”，作为人民性政党的价值取向；四是“激发力”，作为革命性政党的精神血脉；五是“支撑力”，作为创新型政党的实践理性［8］（P15-21）。

3.关于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历史脉络及基本经验

对于党自我革命的历史发展脉络探究，国内大部分学者主要依据党的自我革命的时间演进历程、党的历届领导集体的自我革命思想和党在不同时期自我革命的主题等方面进行探讨。大部分学者都是研究其时间演进历程，胡洪彬和吴春金（2021）等人详细论述了中国共产党推进自我革命的基本历程，分别是民主革命时期，党从“路线”到“纪律”推进自我革命的艰难展开；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党从“纠偏”到“整饬”推进自我革命的系统拓展；改革开放新时期，党从“思想解放”到“机制重构”推进自我革命的结构转换；社会主义新时代，党从“严明责任”到“全面施策”推进自我革命的深化。王金磊（2019）等學者则重点关注了以思想“革命”巩固党的执政地位时期，毛泽东主要通过思想上建设党来解决党内出现的问题，持续不断开展思想“革命”；以改革创新精神提升党的执政能力时期，邓小平从思想解放的高度明确加强和改善党的建设新思路，阐明增强自我革命的重要性；以自我革命精神深化全面从严治党时期，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始终以自我革命精神深入推进全面从严治党［9］（P24-31）。

有关党的自我革命的基本经验研究，国内学术界往往是在历史梳理的基础上进行的。显而易见，中国共产党在实践探索中积累了党的自我革命的丰富历史经验。胡绪明（2021）等人提出了党从自我批评到自我革命的思想建党百年历程中积累的基本经验，具体包括必须坚持自我革命、坚持马克思主义理论、坚持主体自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和坚持问题导向［10］（P82-90，109）。吴春金（2021）同样论述了党的自我革命经验：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坚持党要管党、全面从严治党、坚持批评和自我批评、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旨归等。还有些学者总结了其他经验。唐皇凤和梁新芳（2021）认为须重视党员的理想信念教育，不断强化和提高党组织的权威性以及加强党的先进性与纯洁性建设，要实实在在的提升党员干部自我革命的能力［11］（P16-26）。

4.关于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内在逻辑

关于党自我革命的发展逻辑，国内学术界有涉及相应的研究，多数学者依据多维逻辑进行研究。张雷（2022）等学者探讨了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推进自我革命的四重逻辑，即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实践逻辑和价值逻辑，分别体现了要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的理论自觉；引领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历史自觉；不断增强提升党的建设质量的实践自觉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自觉。张城（2017）则具体表述了党自我革命的理论逻辑，并将之概括为：以人民立场为价值前提，以批评和自我批评为基本方法，以民主集中制为制度支撑。除此之外，一些学者还围绕其他方面进行探讨。如王翔和袁术林（2022）等人提出了中国共产党勇于自我革命的发生逻辑，基于无产阶级政党的本质和所面临的的现实选择这个党勇于自我革命发生逻辑的起点，在实践中不断继承和发展自我革命精神，在理论上不断创新和完善自我革命思想。吴建雄（2022）具体探讨了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内在逻辑，提出了党的百年革命，充分体现出马克思主义政党性质的理论逻辑，践行党的初心使命的政治逻辑，应对国内外风险挑战的斗争逻辑，永葆青春活力的强党逻辑，跳出历史周期律的执政逻辑［12］（P1-12）。

5.关于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现实困境及其实践路径

赵秀华和董学宾（2020）分析了当前进行自我革命面临的许多风险，一是国内环境的执政安全考验，如发展问题、民生问题、社会问题等；二是国际环境带来的执政风险，如意识形态领域的争夺、网络安全危险等。此外，还存在党的内源性执政风险，具体体现在政治能力、政治意识、政治精神、政治根基等许多的方面。牛安生（2020）还提出了勇于自我革命要十分重视解决五大难题，即选择信仰的难题、反对特权的难题、提升本领的难题、有效控制欲望的难题和摒弃特殊利益的难题。面对这些问题和挑战，很多学者都结合自身研究角度，针对性地提出相应举措和实践路径［13］（P60-68）。唐棣宣和吴光会（2020）等学者强调了新时代推进党自我革命需处理好的五组辩证关系：坚持精神铸造和本领提高相统一；坚持目标导向和问题处理相统一；坚持严管和厚爱相统一；坚持守正和创新相统一；坚持组织推动和个人主动相统一［14］（P27-33）。李鸿凯（2022）等阐述了夯实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根基的方法与保障，表明要坚持批评与自我批评、加强党内自我监督。牛子谦（2021）提出四条路径：坚守人民立场、坚持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工作办法、坚定政治信仰、坚信共产主义信念。习近平总书记（2022）在二十大报告中指出完善党的自我革命制度规范体系，坚持制度治党、依规治党，健全党统一领导、全面覆盖、权威高效的监督体系，发挥政治巡视利剑作用，落实全面从严治党政治责任，用好问责利器［4］（P2）。

6.关于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

国内关于党自我革命话语研究并不多，且学者们主要依据革命话语视域进行研究。郭世军（2021）从马克思主义革命话语语境出发，阐明自我革命话语的新时代意蕴，他认为在“政治革命”的演变历程中，党的自我革命就好比一把用来认识“政治革命”的关键钥匙；在“改革开放新的伟大革命”语境下，党的自我革命是共产党人革命精神的逻辑呈现［15］（P41-49），中国共产党要不断进行自我革命，强大自身，在新的伟大斗争中占据主动和优势，才能实现自我革命话语与当代发展的逻辑自洽。韩伟伟（2021）等学者则提出了中国共产党百年来对革命话语的创制和建构，主要从革命、改革到自我革命的词语变迁折射出革命话语演进的基本脉络，阐述了党革命话语呈现出由外延指向话语到内省指向话语、由动员表达话语到制度表达话语、由工具理性话语到价值理性话语的演绎规律。罗永宽（2021）详细论述了中国共产党在不同历史时期形成的一系列关于“革命”的话语理论与行为模式，其中新时代形成了“社会革命”与“自我革命”并重的双核话语体系，强调了“自我革命”话语是推进全面从严治党的行为逻辑，是新时代治党管党模式的整体性诠释，是破解历史周期律的核心密码。王世谊和肖光文（2022）等基于自我革命的视角分析了新时代全面从严治党体系的主要内容，强调并指明了百年来，坚持自我革命貫穿了全面从严治党发展演变的整个历史进程，分析了其基本要素主要由话语体系主题、话语体系主体和话语体系载体构成。

（二）国外观照：党的自我革命话语

随着中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的提高，国外学者对中国共产党的相关研究逐渐增多，但目前国外有关“中国共产党的自我革命”“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的直接成果尚未发现。国外学者们主要围绕“党的建设”“革命”“革命话语”等展开探讨，这些研究成果与党的自我革命话语有较强相关性。

1.关于“党的建设”研究

国外学者在研究中国共产党的建设时，一些研究内容间接体现了自我革命的话语因子。在美国著名学者沈大伟（2011）看来，中国共产党在改革发展过程中一直都处于收缩和调适这两个方面，对于中共最关键的就是需要去保持其灵活性与调适性，继续落实改革可以进一步强化和巩固自身的执政地位［16］（P235）。Brantly Womack（2005）等学者认为中国政治改革的导向是建立“政党—国家民主，也就是在一个无须被其他政党挑战的一党制框架里达成人民的有效权力。马达里亚欧洲学院的皮埃尔·德福安（2014）曾认为一个政党做到自我监督非常不易，但是中国共产党的反腐行动证明，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敢于刀刃向内，以自我革命的勇气向党内的贪污腐败分子开刀的执政党。Judith Stacey（1980）虽然没有研究党的自我革命，但是他从社会主义革命视角出发，谈及了农民这个群体对于共产主义革命的决定性推动作用，有利于党坚持人民立场进行革命建设。

2.关于“革命”研究

国外关于自我革命的研究，文献资料相对较少，主要体现在对“革命”含义的探究上。美国著名作家汉娜·阿伦特（2011）在《论革命》一书中论述了革命的本质，革命是一个时代最核心的政治问题［17］（P32-33），并且分析了革命精神的重要性，这为党深化推进自我革命和发扬自我革命精神提供了参考。国外中共学著名学者费正清（2000）在《伟大的中国革命》一书中，利用中国传统文化的优势与特征，通过追寻根本，探求起源，从而深入认识中国革命历程中的各种各样的内外因素［18］（P10），使人们对中国革命的进程产生出深刻的感性认识。Pertti Honkanen（2020）同样论述了中国革命和经济发展，还强调从社会主义革命到改革开放，中国成为了世界经济和国际政治中一支重要力量［19］（P171-188）。虽然国外对自我革命的研究还没有发现专门的成果，但是部分学者仍谈及“自我革命”的看法，美国Robert Lawrence Kuhn（2022）曾在The Watcher上发表了自身对于中国共产党的自我革命的一些真实的观点和看法，他认为一直以来中国共产党十分注重采取有效的行动和举措，从而坚持勇于自我革命的品格，履行自我革命的诺言。中国作为唯一执政党建立起可靠的制衡机制，正是因为中国共产党勇于自我革命，强化了对地方政府的“一把手”监督，他还强调反腐败是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核心内容，要保持执政地位就必须进行有效的自我管理，保持最高标准的清正廉洁。

3.关于“革命话语”研究

国外关于“话语”的研究最早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已经出现了，“话语”是由“discourse”翻译而来，原指“特定语境下的言语使用”。可见其起步早于国内，因此具备了较为完备和丰富的研究理论成果，虽然没有完全涉及自我革命话语的研究，根据查阅相关材料，发现目前国外对于中国革命话语研究主要集中于毛泽东革命话语的构建，具体分析了毛泽东革命话语的生效机制。例如David Apter（1994）等人通过运用政治学、社会学和历史性等方法，认为在毛泽东革命话语的生效过程中伴随着“一个主线”“三个叙事”和“四个斗争”［20］（P184-233）。裴宜理（2001）在《重访中国革命：以情感的模式》一书中剖析了毛泽东如何使用革命话语生效，调动民众的革命热情，从而实现政治动员。总之，这些理论为党的自我革命话语探讨奠定了基础。

（三）研究评论

学术界对党的自我革命问题研究得比较充分，而涉及党的自我革命话语研究的成果较少。国内学术界大多围绕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内涵、动力、发展逻辑、现实困境和实践路径等方面的研究。这些成果也能够为自我革命话语演进的研究提供必要的基础。国外学术界主要在党的建设、革命和革命话语研究领域间接体现一些自我革命话语的因子。虽然国外学者的相关研究对党的自我革命话语研究有借鉴意义，但是其所进行的中共研究往往从西方中心论出发，存在着较强的意识形态偏见，具有明显的局限性，我们须注意其价值观差异及可能的政治意图，有必要进行辩证的分析和判断。由上可知，有关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研究仍有很大的探讨空间。在对党的自我革命话语既有学术观照的基础上，从历史角度梳理党的自我革命话语演进脉络，更加具有系统性和拓荒性。

二、立基于自我革命话语既有学术观照的史学建构

（一）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自我革命话语体系的生成逻辑

1.理论前提：对马克思主义政党学说话语的继承发展。（1）马克思、恩格斯对“净化党内思想”的分析与描述。恩格斯指出：“一个政党宁愿容忍任何一个蠢货在党内肆意地作威作福，而不敢公开拒绝承认他，这样的党是没有前途的。”马克思、恩格斯以尖锐的话语要求无产阶级政党净化思想，与私有制下各种非无产阶级的思想观念做“最彻底的决裂”。（2）列宁对政党先进性的和纯洁性的深入研究。列宁在继承马克思、恩格斯“净化党内思想”的政党观念的基础上，对党组织自纠自查，进行清算，他在《关于清党》一文中指出：“必须把欺骗分子、官僚化分子、不忠诚分子和不坚定的共产党员以及虽然改头换面但内心依然故我的孟什维克从党内清除出去”。（3）以毛泽东为首的共产党人对中国共产党建设的构想。鉴于革命时期党员队伍和党组织的不断壮大所带来的新问题，毛泽东等中央领导集体通过朴素且真诚的话语，颁布了《论党内斗争》《怎样做一个共产党员》《关于坚决清洗贪污腐化分子的通告》等党建文件，要求各级党员学会自我反思，不断进步。

2.传统道德之蕴：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中“自省”话语的继承发展。从《论语·里仁》的“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到《漢书·董仲舒传》的“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惕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再到苏辙《分司南京到筠州谢表》的“扪必自省，事由可追”，在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中，“自省”话语一直占据重要地位。深受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熏陶的毛泽东继承了古代先贤“自省”的传统，常常将这样的话语教导全党同志要学会自我批评，他指出“有无自我批评”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特征之一，他还指出：“我们统治的思想，我们党的工作，也会沾染灰尘的，也应该打扫和洗涤”。

3.实践之举：对中国革命问题的现实回应。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是在实践斗争中不断总结凝练的，中国共产党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环境下对自我革命话语进行更新完善，根本目的在于回应并解决客观实际问题，为回应“红旗能够打多久”，毛泽东提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把胜利的火种引向农村；我们开展真理标准大讨论，通过话语交流、交锋推动全党全社会的思想解放。进入新时代，为克服“四大危险”，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打铁必先自身硬”，全面从严治党，引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迈向新的高峰。这些都是具有时代性、革命性的自我革命话语，充分证明实践是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的鲜活源泉。

（二）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自我革命话语的演进图谱

1.大革命时期。大革命时期党基于马列主义对中国革命目标、任务、路径等话语进行重构，在与其它政治思潮和政治派别争夺话语权过程中开始自我革命话语的建构。

2.土地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时期自我革命话语的演进：从“党内生活和思想政治化、科学化”到“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再到突破左倾冒险主义和教条主义话语桎梏的演变轨迹。

3.延安时期。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的新变化：抗日战争中关于坚持巩固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国共产党是中华民族先锋队等党内自我革命话语；整风运动中有关彻底肃清主观主义、教条主义以及经验主义的自我革命话语；中共七大后毛泽东与黄炎培“窑洞对”中有关“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等接受群众监督的自我革命话语；毛泽东提出“共产党内的矛盾，用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去解决”等批評和自我批评的自我革命话语。

4.解放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的继续发展：“退回去就失败了”的“赶考对”、七届二中全会的“两个务必”自我革命话语。

5.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自我革命话语的核心主题：思想建党。思想建党的话语贯穿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的建设，保证了党员的纯洁性，守住了中国共产党的生命线。

（三）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自我革命话语的演进及基本特征

1.时代发展的新形势、新判断。党执政之初，面临诸多复杂考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革命。一方面，国内外环境极不稳定；另一方面，党内享乐主义、官僚主义等不良作风有所滋长，对党的长期执政提出了挑战。

2.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党要管党”的自我革命话语演变及基本内容。重点突出“党要管党”的自我革命话语。建国初期，以毛泽东为首的共产党人多次强调“党要管党”自我革命的必要性，“党不管党，党的路线和方针、政策就不可能贯彻实现，党的组织就有蜕化变质的危险”；关于整顿党员干部作风的自我革命话语。1950年出台的《关于在全党全军开展整风运动的指示》、1951年的“八项条件”教育，“三反运动”都是这段时间自我革命话语的集中体现。

3.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自我革命话语的特征。全局性、人民性、开放性、主动性，如1957年的整风运动强调，既在党内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也欢迎党外人士对党和政府、党员干部中的缺点错误提出批评。此外，系统性，如“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反官僚主义、反宗派主义和反主观主义”；针对性，如把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作为国家政治生活的主题。

（四）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自我革命话语的建构

1.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共产党人对“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话语的开创性建构。文革十年后，以邓小平为首的共产党人重新确立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破除“两个凡是”的思想禁锢，坚持党内民主，进行思想解放，大刀阔斧地对内进行改革，以大无畏的自我革命精神对执政党自身建设问题进行改革创新，实现了党和国家工作重心的历史性转移，逐步确立管党治党新格局，也形成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自我革命话语。

2.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共产党人对“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自我革命话语的新发展。“三个代表”创造性回答了“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的自我革命论题，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之外又进一步提出了“与时俱进”的新要求，体现了鲜明的自我革命精神。他还提出“治国必先治党，治党务必从严”“党要管党，从严治党”的自我革命话语。是对“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话语的继承和发展。

3.以胡锦涛为核心的共产党人对“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自我革命话语的赓续发展。为适应国际国内形势变化，以胡锦涛为首的共产党人提出了要加强“以人为本”的政党建设，“必须把科学发展观贯彻到我国现代化建设全过程、体现到党的建设各方面”。还提出要建设学习型政党，他强调“重点抓好领导干部的理论和业务学习，带动全党的学习，努力建设学习型政党”。

（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自我革命话语的生成与构成

1.新时代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生成的时代性条件。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对当前国际局势做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重大判断，习近平指出：“当前，我国处于近代以来最好的发展时期，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两者同步交织，相互激荡”。对于“大变局”的研判，是对国际格局的新变化，新科技革命的新态势，全球治理的新趋势的反思升华。

2.新时代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的生成过程。话语的形成是一个过程，有其内在规律。自我革命话语的内核其实就是自我革命思想，因而自我革命话语并非随意拼凑。自我革命话语大都是在党的文件和领导人讲话中首先提出，通过广泛传播后，逐渐得到广泛认可与接受。

3.新时代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的构成。（1）根本话语：“坚持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历史经验之一”。（2）基石话语：“两个伟大革命”。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习近平指出：推进伟大社会革命“必须勇于进行自我革命，把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两个伟大革命”是辩证统一的，只有敢于刀刃相向，才能真正带领广大人民群众进行伟大的社会革命。（3）基本话语：“革故鼎新、守正出新”与“四个自我”。习近平在论述党的自我革命精神中指出：“只有努力在革故鼎新、守正出新中实现自身跨越，才能不断给党和人民事业注入生机活力。”其不仅是自我革命的话语表现形式，也是指导自我革命的方法论。习近平还指出：“我们要坚持党要管党、从严治党，增强党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认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对中国革命、建设的探索就是在不断发现与解决问题基础上实现的一种自我革命。“四个自我”的话语的创新，是在这样一个语境中对自我革命精神内涵与价值的时代创新和合理表达，与中国革命精神谱系一脉相承。（4）具体话语：具体话语丰富多彩、特征鲜明，是对不同层级话语的具体展开，如“打虎”“拍蝇”“猎狐”“开启全天候探照灯”“带电的高压线”“反腐败是最彻底的自我革命”等。

（六）中国特色话语体系视域下自我革命话语演进的基本经验及伟大意义

1.基本经验。（1）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观。马克思主义政党观提供了观察中国政党建设的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党必须依靠群众进行自我革命，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坚持人民至上，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是自我革命话语保持鲜活生命力和创造力的源头活水。（2）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共产党领导集体的成熟及团结是自我革命话语的理论与实践不断取得成效的重要保证。（3）建立健全自我革命话语体系的体制机制。建立健全自我革命话语体系中的演进—梳理机制，建立健全自我革命话语体系中的创新—生成机制，建立健全自我革命话语体系中的解释—教育机制，是实现自我革命话语的可靠保证。（4）推动自我革命话语与多种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融合发展。通过与不同学科的交流联姻，优化自我革命话语的学科基因，增强话语的弹性。（5）建立有效的话语传播体系。构建话语传播体系，保证传播的迅疾性，实现传播体系的有效性，是不断创新自我革命话语的重要途径。（6）制度治党。党的制度建设始终贯穿党的建设的各个方面，制定形成了上千部党内法规，为推进党的自我革命提供了强有力的制度保障。

2.伟大意义。（1）中国共产党坚守初心与使命的真实写照。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的演进历程，就是坚守初心与使命的历程，我党之所以能够在历史洪流中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和创造力，正是因为其时刻以崭新的话语彰显先进性和纯洁性。（2）中国特色话语体系不断丰富发展的真实写照。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体系是中国特色话语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不断创新话语完善自我革命话语体系，就是对中国特色话语体系的丰富与发展。（3）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的真实写照。“两个伟大革命”是辩证统一的，喜闻乐见的自我革命话语对全面从严治党，进行伟大斗争，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4）中国共产党积极参与世界治理的真实写照。我们党积极参与国际事务，发出中国声音，增强说服力，抢占新的舆论高地，离不开党内自我革命话语的构建。

三、梳理党的自我革命话语百年演进史的可能价值

（一）对学术学科的可能价值

从纯学术思想的角度看，把自我革命看作言语行为，引入话语理论乃至语用学范式，这就意味着要在党史党建研究领域实现语言转向尤其是语用学转向，预期目标不但主要在于厘清党的自我革命话语的理论来源及其基础，而且要遵循中共党史的发展轨迹发现党的自我革命话语的演进图谱，深入分析自我革命话语不同阶段的新内容、新特征，从而形成完整的自我革命话语演进史学术体系，为治国理政提供思想理论资源。

从学科建设发展的角度看，党的自我革命话语演进史可以被理解为建设和充实政治学（党史党建）、语用学、历史学三门学科的交叉学科，是一个主要由政治学（党史党建）、语用学、历史学三门学科叠加而成的交叉学科，如果考虑它只是中國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演进史，则可以断定，这仅仅是这一交叉学科的一部分，只有世界无产阶级政党自我革命话语演进史才可以称得上是完整意义上的此方面的交叉学科，从这个层面上看，在学科建设上的价值是构建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演进史，可以开拓中国共产党党建思想探讨的专门领域，这无论对语用学、思想史，还是政治学（党史党建），都具有学科拓展与联姻的重要意涵。

（二）对实践应用的可能价值

从理论联系实际的角度看，就是为当前党的建设提供中国化的理论资源。尽管此研究从学术目标与学科目标上看，更多的是属于基础理论方面的探讨，但由于它本身就具有总结自我革命思想史的功效，这就使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得以澄明，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对于提高党的自我革命能力与自身建设质量可以起到镜鉴作用。

就中国共产党自身而言，梳理自我革命话语百年史对于其在全社会推进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方面的决策具有提供理论资源的意涵。就纪检监察机关和组织部门的决策而言，可服务于其在推进党风廉政建设、组织建设方面的策略性决策，自我革命话语发展的经验教训无疑可以服务于相关决策。就教育主管部门在学科拓展方面的决策而言，可为教育行政部门增设新的学科点以及在培养相应党史党建等新学科人才方面的决策提供人力资源和理论资源等方面的支持。

［参 考 文 献］

［1］陈国栋，王翔，何春阳，周尤.全面从严治党永远在路上 党的自我革命永远在路上［N］.重庆日报，2022-10-22.

［2］韩强.不断锻造和锤炼自己 勇于自我革命 使我们党永葆旺盛生命力［N］.人民日报，2018-11-02.

［3］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21-07-02.

［4］罗沙，孙少龙，熊丰，白阳，姜琳，兰天鸣.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N］.新华每日电讯，2022-10-21.

［5］赵绪生.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的自我革命［J］.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18（5）.

［6］赵秀华.准确理解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科学内涵［J］.马克思主义研究，2020（2）.

［7］蔡娟.理论武装：中国共产党推进自我革命的逻辑蕴涵［J］.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4）.

［8］陈建兵，郭小铭.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动力探析［J］.科学社会主义，2022（2）.

［9］王金磊，姚聪聪.新中国成立以来党自我革命的历史演进及经验启示［J］.长白学刊，2019（5）.

［10］胡绪明，郭成.从自我批评到自我革命：百年思想建党的历史进程及基本经验［J］.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21（11）.

［11］唐皇凤，梁新芳.中国共产党百年自我革命的基本经验［J］.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1）.

［12］吴建雄.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百年实践、内在逻辑和基本经验［J］.中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2）.

［13］牛安生.勇于自我革命必須重视破解五大难题［J］.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2020（2）.

［14］唐棣宣，吴光会.新时代推进党的自我革命需要处理好的五对辩证关系［J］.理论导刊，2020（3）.

［15］郭世军.马克思主义革命话语的新时代意蕴及阐释价值［J］.长白学刊，2021（5）.

［16］沈大伟.中国共产党：收缩与调适［M］.吕增奎，王新颖，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

［17］汉娜·阿伦特.论革命［M］.陈周旺，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18］费正清.伟大的中国革命［M］.刘尊棋，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0.

［19］Honkanen Pertti. Chinese Revolu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World Economy［J］.World Review of Political Economy，2020（2）.

［20］David Apter， Tony Saich. Revolutionary Discourse in Maos Republic［M］.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4.

The Outline of the Research on the Centennial Evolution of the Partys Self-Revolutionary Discourse

ZHU Qian-xingi1，LU Yan2

（Institute of Marxism，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Jinhua 321004，China）

Abstract：The Partys self-revolutionary discourse evolves constantly with the change of environment and time. And in order to study the centennial evolution of the Partys self-revolutionary discourse， it is necessary to examine comprehensively and evaluate objectively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relevant research， grasp the symbolic content and historical context of the centennial evolution of the Partys self-revolutionary discourse， clarify the internal context of the historical construction based on the existing academic concern of self-revolution discourse and objectively anticipate the possible prospects of academic disciplines and practical applications in sorting out the centennial evolution history of the Partys self-revolutionary discourse. Ultimately， it fulfills the major requirements of the Partys self-revolution and leadership from the realistic dimension， and provides scientific historical lessons for the Partys self-revolution， anti-corruption and integrity， purification of the Partys political ecology， and improvement of the quality of Party construction.

Key words：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self-revolutionary; discourse;centennial evolution hi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