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作家的人生选择

闵莉

《长安三万里》无疑是2023年暑假最热门的电影之一。该片以动画形式呈现了以李白、高适为代表的大唐诗人群像，以及众多唐诗名篇名作。在老年高适的回忆里，初见时，两人皆风华正茂，都渴望建功立业，这是他们共同的起点。那时的李白既潇洒不羁，又天真幼稚。反观高适，则文采平平，耿直木讷。终其一生，他们的性格与际遇都大相径庭；直至暮年，高适成了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李白成了潦倒落魄的阶下囚。《长安三万里》也可以看作是李白与高适们追逐理想的三万里。他们的一生，尽管方式有别，境遇殊异，却都始终不曾离开由此延展出的人生路径。

影片上映后，新书《长安诗选》热销。这本诗选根据《长安三万里》的情节集纳了42首唐诗名篇，并配有权威的动画场景渲染图及北京大学一位文学博士韩潇老师的解析。每年寒暑假，中国青少年课余文化生活丰富，“唐诗热”此前也出现过，主要与《中国诗词大会》等电视综艺节目的播出有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仍有大量汉语言文学艺术资源待开发，古代诗歌是一个“引子”，随着青少年逐步走向成熟，相信他们还能从盛唐故事中获得更多思想的力量和文明的启示。更重要的，他们可以从更多诗歌、电影等不同艺术形式中了解不同时代的人和不同的人生追求，也可以在“如何选择和定义自己的人生”这一永恒命题中获得一点点前进的启示。

2023年6月13日，中国国家画院院士、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黄永玉先生逝世，享年99岁。黄永玉是现当代中国文化界具有重大影响力的艺术家，曾创作中国版画经典之作《阿诗玛》、中国生肖邮票开山之作——庚申年猴票。这位“斜杠青年”精通木刻、绘画、文学，写起诗歌和小说来更是充满智慧和幽默。有人曾向黄永玉问及他成功的秘诀，他的回答非常干脆：“哪有什么窍门，就是勤奋！”“我的半辈子是一刀一刀地铲，之后是一笔一笔地画，再后十年间呢，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这一辈子就是这样。”

黃永玉在最后一部随笔集《还有谁谁谁》自序中写道：“出这本书之后到一百岁我还要开个画展，起码还要忙三四张画。大概，大概就没有时间再写文章了。现在离一百岁还有一年多时间，……所以时间还有的是，供我把三四张画画完。万一活不到那个时刻，看不到自己的画展，当然有点遗憾，那是老天爷的意思，谁也帮不了忙。”黄永玉始终以乐观豁达的心态游刃有余地应对人生，即便面对生死大事，依然从容不迫。他在遗嘱中强调不得取回骨灰，“我希望我的骨灰作为肥料，回到大自然去。请所有人尊重我的这个愿望。”

《鳄鱼》是莫言的全新戏剧作品，一出版就引发热议。据说莫言曾在莎士比亚故居的莎翁塑像前发下誓言，用后半生完成从小说家到剧作家的转型，这部话剧剧作即为这一誓言的见证。《鳄鱼》讲述潜逃至国外的腐败官员的故事，而书名则与鳄鱼的习性有关：当生活在局限的空间时，鳄鱼的身体无法长大；一旦换到宽阔的空间，鳄鱼就会迅速长大——就像人的欲望如果不受限制，就会无限膨胀。一向以小说著称于世并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缘何突然转向戏剧？有人揣度，这可能是小说创作枯竭后另辟蹊径的无奈之举。10年前的巨大荣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只作家心中的“鳄鱼”。如何把“欲望”这个主题展示好，不仅是一道文学命题，也是一道人生命题。作家应该已经在创作中作出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