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强
生机,生长,生灵……
生活,生存,生命……
落地生根,舍生取义,生生不息……
我们意识到这些词,说出这些词,写下这些词,都能直觉生的力量和珍贵。
生是宇宙的琴弦弹拨的元音,是地球深处涌动的韵律,是万物内部原质的潮汐;更是人类从自然的母胎走出自我反思、自我进化的根本动力。人类的文明、文化和诗,就是一个创生的过程;这样的结果,又重新映照、塑造和引领着人们。由此可见,生命力越强盛的文化,越是一种不断从多重“生”的层面汲养力量的文化;越是打动人心的诗篇,越是饱含生的丰富和美感。
诗,在很多时候就是生的语言表征。诗以其天真、直觉和思辨,成为了人与梦想、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不断对话、不断结晶、不断接受血液雕镂的信符。在这个意义上,诗呈现的是生——这个宏阔、多元、变化着的系统的根本性质;诗的提示,诗的触发,诗的凝聚,诗的激励,莫不是人作为生命体而与其他生命体和非生命体的对话,莫不是基于自然、面对社会和自我对话。青海湖邃远、多姿而美,以其怀抱、创伤和梦,予以每位心系心念和处身其间的诗人,调换诗歌的基座、角度和视野,在现实和深梦里的粼粼波动的水面投下自己的倒影、记忆和诗篇。
诗人可以将诗篇朗诵得响亮,应和高原上阳光击溅岩石的碎玉的声响;也可以将声调降低,只让湖畔正在生长的一枝羞怯的点地梅听到;还可以让诗歌的声音成为夜幕星宇的波线,在既定的时刻划亮雪山的冠冕。
我这样说是指写诗的行为就是生态反映的一个现象,写诗的结果就是生态系统的一次改变。人类和环境相互作用的历史,成为我们今天的实境。在这个过程中,无论着眼于社会、环境还是内心,诗歌持久地发挥着有利于调节和调整、有利于承载和承受,有利于回顾和反思的“负反馈”作用。
今天的中国诗人已不仅仅从《诗经》草木和生活情感的关系,看待生和生态;已不仅仅使用屈原的视角,涵纳自然和内心的关系;也不仅仅认为自己富有生机的写作,是陶渊明先生“复得返自然”的复写——因为诗人已经意识到自然就在人的身体和灵魂里,生的茂盛和持久就在语言之中。诗人在青海、在青海湖、在蔚蓝的高地,必然地将以全息的视野,纳入全球的景观和呼吸,并且在诗歌中透露出生命和时间的速度和质量。
青海和青海湖,和青海湖诗歌节,就是提醒诗人:晨风、鸟鸣、花香、风雪、湖水,早就融入在我们的眼睛、大脑、血液的深处;在我们的眼睛、大脑、血液的深处,早就埋藏着一部部关于人类智慧、律法和体察美的教育的大书。作为代词的青海湖之诗,要求诗人掌握万物延绵不绝的生动奥秘,知晓日月之行的生的辩证法,成为不尽长江滚滚来、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生的品质的一部分和魂灵的一部分。在世间的每一扇窗户、阳台、街道、商市、博物馆,在世间的每一块牧野、山野、原野,青海湖邀约诗人在世间的每一个幽静或明亮的所在,持续地吟唱出更具生机、更为宽阔、更为独特生命感受的诗篇,让诗篇带着青海湖的隽永和生动,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