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自闭特质与自杀意念的关系：自尊的中介作用

◎ 王志仁（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区增城中学，广州 511300）

一、引言

自闭症谱系障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ASD）被定义为一种出现在儿童早期发育阶段的神经发育障碍，包括两大核心症状：社会沟通与社会交往障碍，重复刻板行为和局限的兴趣活动[1]，而自闭特质（autism traits）是ASD 不同症状特点的集中体现[2]，该特质被我国学者认为是存在于普通人群中除“大五人格”外的第六人格[3]。

目前，有关自闭特质的研究主要关注该特质的不良影响，如自闭特质能够显著正向预测个体的心理问题发生概率与自杀风险水平[4-5]，高自闭特质个体在推断他人意图、情感状态等方面存在一定程度的不足[6]。

自杀意念指个体具有自杀想法或意图，是自杀行为的前提条件[7]。在三年疫情的影响下，青少年自杀事件愈发频繁，自杀意念的监测成为学校学期开学心理健康水平监测的重要关卡，而如何及时有针对性地进行危机干预也成了心理教师必备的硬核技能。其中，能否科学分析学生自杀意念的产生原因，对最终的干预效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目前有关青少年自杀行为发生的内在机制仍无明确结论，被证实与青少年自杀意念密切相关的影响因素有很多，包括外在环境的影响以及个人心理健康水平的影响。已有学者提出，未来应开展更多精神疾病、人格、创伤与应激方面的研究[8]，以此为青少年自杀干预提供更有力证据。

作为我国人格特质的第六种人格，很少有研究者探析青少年自闭特质与自杀意念的关系。已有研究发现，个体自闭特质水平越高，其自杀意念风险也越高，而人际关系问题在两者关系间起显著中介作用[5]；也有的研究发现述情障碍和抑郁在两者关系间起显著链式中介作用[9]。

总的来说，有关自闭特质与自杀意念的关系仍缺乏更多元的证据，如人际关系问题所引起的自我负面评价及自尊水平的降低。实际上，以往大量研究发现个体自尊水平越低，其自杀风险越高[10]，这是否表明自尊在自闭特质与自杀意念的关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这也是本研究尝试探索的问题。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选取广东省广州市第十六中学高中部学生为研究对象，共发放400 份问卷，剔除无效问卷36 份及自杀意念量表中掩饰因子≥4 的22 份，得到有效问卷共342 份，有效率为85.5%，包括177 名男生和165 名女生，平均年龄为15.57±0.94 岁。

（二）研究工具

1. 自闭谱系商数问卷

采用由张龙和汪凯[11]修订的中文版AQ 测量，该量表包括五个维度，每个维度10 个条目，采用1～4 级计分，分数越高对应自闭特质水平也越高。本研究中，该问卷的Cronbach'sα 系数为0.722。

2. 自尊量表

采用由汪向东、王希林、马宏[12]修订的中文版SES 测量，共 10 个条目，采用 1～4 点计分，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自尊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875。

3. 自杀意念自评量表

采用夏朝云、王东波、吴素琴等[13]2002 编制的SIOSS，该量表共有 26 个条目，包括绝望、乐观、睡眠和掩饰 4 个因子，条目均以“是”或“否”回答计分，得分越高表示自杀意念越强。本研究中，该量表的 Cronbach'sα 系数为0.805。

（三）统计处理

通过Excel 与SPSS 25.0 完成数据的录入与分析统计。

三、研究结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分析

该研究数据全部采用自我报告法收集，可能会出现共同方法偏差问题，虽在施测过程中进行了控制，但为了研究的科学性和严谨性，将进一步采用Harman 单因素检验进行统计控制。检验结果显示，第一个因子的方差解释率为11.89%，小于临界值 50%，表明本研究数据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二）各变量描述统计及相关分析

在控制个体的年龄与性别后，对各研究变量进行Pearson 积差相关分析，发现各变量之间存在显著相关，详见表1。

表1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N=342）

（三）自尊的中介效应检验

采用 Bootstrap 法， 使用 Hayes[14]编制的PROCESS 宏程序，在控制性别的前提下，以自闭特质为自变量、自杀意念为因变量、自尊为控制变量进行简单中介效应分析。结果表明，将性别与年龄作为控制变量后，自闭特质能显著正向预测自杀意念（β=0.273，t=5.786，p＜0.001）；加入中介变量后，自闭特质对自杀意念的正向预测作用依然显著，但预测系数显著减少（β=0.076，t=2.018，p＜0.05），其中自尊对自杀意念的负向预测作用也显著（β=-0.559，t=-15.931，p＜0.001）。 更多的是，自尊在自闭特质对自杀意念影响中的中介效应显著（中介效应=-0.196，SE=0.033，95% CI=[0.133，0.264]），中介效应量为72.28%，见图1。

图1 自尊的中介作用（*p ＜0.05，***p ＜0.01）

四、讨论

（一）自闭特质对自杀意念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青少年自闭特质与自杀意念呈显著正相关，与前人研究一致[5，9]。一方面，高水平自闭特质个体在述情方面的困难，使得他们无法匹配典型发展个体所拥有的及时与正确识别他人情绪状态的能力，在面临应激刺激时无法调动自身或周围资源实现自我调节，进而引发各种心理问题；另一方面，高水平自闭特质个体由于有效社交技能的缺乏，难以融入集体而经历人际隔阂，在集体中长期失去归属感与个人意义感容易产生自杀念头[5]。

值得注意的是，已有研究发现自闭特质可以直接显著预测四个月后的抑郁情绪与社交焦虑[3]，即自闭特质为学生抑郁情绪的有效预测因子。然而，由于自闭症个体，尤其是低功能自闭症个体很少出现于普通中小学教师的视野，因此，自闭特质基本没有受到教育者与管理者的关注与重视，但自闭特质却广泛存在于普通人中。

（二）自尊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 自尊在自闭特质与自杀意念关系间有十分重要的中介效应，中介效应量高达72.8%，关于该现象的解释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考虑。

第一，高自闭特质个体社交动机较低，习惯独来独往，他们慢慢地脱离群体生活进而缺乏来自同伴的认可与关注，自尊水平降低；

第二，高自闭特质个体由于长期处于人际关系问题环境中，缺少归属感与团体意义感，容易产生负面自我评价，自尊水平降低，进而增加自杀意念；

第三，高自闭特质个体容易沉浸于自身世界，但认知又缺乏灵活性，因此，容易陷入不良循环进而产生挫败感，慢慢地开始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甚至产生了自我伤害或自杀想法。

总的来说，自尊在自闭特质与自杀意念关系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中介作用。

五、教育建议与研究的不足

（一）将自闭特质作为危机评估的要素

经历了三年疫情与间歇性的网课学习，在社会交往被大幅剥夺而家庭气氛愈加僵硬的环境下，以及其他共同社会因素与心理因素的影响，青少年的心理弹性大大降低，自杀意念愈发强烈而自杀事件也愈发频繁。如何及时并有效预测与预防青少年自伤与自杀成了心理教师的重要任务。

基于自闭特质的普遍存在性，以及其对自杀意念的显著预测性，心理教师可以将自闭特质纳入学生心理健康水平监测，也可以作为二次评估的重要依据。一方面，自闭特质的问卷内容不容易引起学生的戒备；另一方面，自闭特质的监测可以无伤害性地预测学生的自杀意念水平，有效推进教师的危机干预工作。

（二）将自尊教育作为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要部分

本研究的发现说明，无论对于高自闭特质个体还是低自闭特质个体，自尊对自杀意念的影响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也提醒了心理教师在进行课程计划时应将自尊作为重要部分，如加入自我认识系列课程的设计。另外，教育者在对学生进行教育时也需要警惕批评的使用，尤其对于那些自闭特质高的个体，批评更容易引起他们的自我负面评价，教师需要时刻注意学生的自尊水平。当教师需要奖励或表扬学生时也要适度，避免学生给自己树立完美形象进而降低对挫折的接受水平。

除了心理课程之外，学校还可以安排定期的以自尊为主要内容的讲座、微视频、OH 卡活动等，以多种形式渗透相关心理知识。

（三）研究的不足

在被试的选取上，主要以广州市第十六中学高中生为主，在纵向比较上缺乏对比，因此，无法预测高自闭个体之后的心理健康水平。另外，本研究所采用的AQ 问卷效度不是特别理想，其测量数据的可靠性与结果的代表性仍有待提高，日后对于我国自闭特质的测试工具仍需要调整，并且其问卷数量较多也不适合普遍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