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乾德三年(965)的一天,巍峨宫阙中的宋太祖赵匡胤疑惑地凝视着一面铜镜,神情忽地有些恍惚。
镜子的背面镌有四个字—“乾德四年”。
在乾德三年看到铸于乾德四年的铜镜,皇帝的讶异和恍惚可想而知。残余的一点神智告诉太祖,手中握着的铜镜是真实的,但理性又提醒他,这一切绝不可能发生。时空错位中的太祖愣在了当地,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赵匡胤手中拿着的,是来自蜀中的前朝旧物。前不久,他的军队平灭了割据四川一带数十年的后蜀政权,作为战利品“配入掖庭”的,除了以奢靡著称的蜀国后宫中千娇百媚的花蕊夫人之外,还有无数璀璨夺目的珍宝器玩。这面铜镜,正是宫人们的妆奁之具。
半晌,太祖才稳住心神,对内侍道:“速宣宰相入觐!”宰相赵普与参知政事薛居正、吕余庆俯首肃立于丹墀之下,恐栗不止。此刻他们心中的惶惑丝毫不亚于龙椅上那位往日里处变不惊的皇帝—这面乾德四年的铜镜从何而来,莫非是带有某种预兆的天降神物?
在太祖君臣面面相觑之时,翰林学士窦儀缓步入殿。他看了一眼内侍怀中所捧的铜镜,略一思忖,淡然道:“这必然是蜀地之物。前蜀末代皇帝王衍曾经用过‘乾德年号,这面铜镜当是乾德四年(922)所铸。”
太祖闻言释然,随即又生出些愤怒—当日改元之际,自己曾屡示宰臣,本朝开阶立极,终结百年祸乱,需要有一元复始的气象,绝不能用前代已有的年号!而今这乾德年号,竟曾为前蜀的亡国之君所用,对于肇造王朝的开国皇帝来说,实在是极为不祥!龙颜大怒之余,太祖又不禁生出许多感慨:当朝的几位宰相,虽说都是干练敏捷的吏才,却素无学问,应付日常国政,尚可游刃有余,但到了这关乎国运皇图的大事上,竟给时人和后世留下了天大的笑柄……
转念间他又有点恨恨—这些个学识渊博的学士们,当初定年号的时候你们畏祸怀刑, 一言不发,隔岸观火,是诚心看朕的笑话啊……浮想联翩到最后,赵匡胤颇有感触地说了一句话:“宰相须用读书人。”
—摘编自凤凰出版社《盛衰成败中国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