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广汇掀了自己的桌子，桌上到底摆着什么

文 石翔

从2 月到3 月，中国足球和中国篮球接连破圈，占据着公共话题的中央。在当下的社交媒体里，最不缺的就是谣言，大家也都乐于杜撰、参与和消费这些“宫闱秘史”。

写稿之前看了《新京报》做的长图《新疆广汇、周琦、中国篮协“罗生门”全记录》，讲了从2013 年至今，涉及其中的诸多事实。如果还没有搞清楚这件事的朋友可以搜索上面的内容。这篇是从我自己出发的评论，就不复述是非功过了，只试图描述一些过往大家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回避的问题。

过去几年里，当杂志采访所有电竞游戏厂商时，职业体育联盟成了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在美国之外的任何一片土地上，实际都不具备完全复制北美四大联赛的土壤，但如何改良，应该从如何直视自己开始。

我们先来聊聊两次新疆广汇的公告，从公告里一点儿也找不到对商业问题有线索脉络的澄清，要不然就是梗着脖子说我没有，我不是；要不然就是说我们如何劳苦功高，如何勤勤恳恳，如何奉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起来就像在篮协构建的管理体系里，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各说各话。显然对于一个职业体育联赛来说，这样的话语体系底色是非常奇怪的。

有人会说，我们举国体制，我们如何如何，可实际上的问题是，大家都要算账的，周琦觉得自己应该拿到的退税没有拿到，别的俱乐部觉得CBA 工资帽的规则受到了挑战，账算不过去了，才会有纠纷。只有数学永远是安全的。试图突破商业平衡的想法就是毒药，喝下去的时候有多爽，将来肚子就有多疼。而应对的方式，也是只能哭诉功劳和苦劳。

走到今天，虽然声明里声势逼人，可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合作的框架，如今的境地早就注定了。在色厉内荏的面具之下，惊恐的表情也就不必多说了。

放在电竞里也一样，如果一开始俱乐部和联盟组织者之间就没找到商业上的共识，俱乐部想要赎买联盟背后游戏公司市场费用里额外的权力，而联盟组织者也接受了这种上下级的状态，那就不可能有长久的目标出现。

过往，聊起北美四大体育联赛，聊起“NBA 公司”，大家总是努力去描述一个服务者的状态。当然大卫·斯特恩统筹所有，在带领这个联盟往前走，这种故意强调的关系正是为了让所有的参与者都时刻提醒自己，身位上的平衡和商业上的共同目标才是联盟走下去的根本。一旦跑偏，异化就在所难免。新疆广汇以为可以绕开规则去赚钱，以为这比好好经营俱乐部，服务观众更容易，可实际上就只能收到今天的结果。

姚明主席在参加K8·中国篮协技战术服务平台发布会的时候对新疆退出的声明做了回复。“老实说，新疆俱乐部其实对中国篮球的过去20 年作出巨大的贡献，我们尊重他们的决定，而且表示遗憾。我们现在的工作是全力以赴打联赛，把比赛带回到球迷的身边，这是我们第一要务。同时我们也会在现有的程序条件下，去解决好一切后续的工作。”

轻描淡写，因为退出就退出了。新疆广汇之前的声色俱厉反倒成了一把沾了水的哑火的枪，只发出了一声闷响。

站在另一个角度上，同样值得反思。

是不是作为联盟又或者是管理者，给俱乐部提出过一个违背体育发展规律的要求呢？在球迷没有那么多的地方，也要求足够大的主场，没有清晰健全的媒体版权和商业赞助分享机制，就以行政或者国家投入的方式想要快速地让联赛转起来，这行得通吗？

一步迈错，随之而来的可能是选手身价的虚高，工资帽、转会市场和选秀体系都会受到挤压。反过来配套的科研和保障的能力又跟不上选手身价增长的速度，选手职业化程度跟不上会反过来透支过去赛事组织上的投入。进而，这种身价增长不能兑现成有效的市场行为，支撑不起持续的媒体版权、赞助和其他营销活动。

商业体育的本质，是招多少商就干多少事儿。

我明明说的不是电竞，却又不知道哪里看上去似曾相识。

我们来看看北美，NBA 是1946 年开始的比赛，MLB是1903 年，NFL 是1920 年，AHL 是1936 年。这些最短历史也在70 年以上的联盟都是进入电视时代之后又摸索了不少于20 年才逐渐形成今天体系的。

很多时候，我们得尊重体育发展的规律，把时间留给观众，一点点去积累情感以建立商业的基础。这看上去是常识，可总是有人觉得自己可以超越过往的规律。可从结果看，当和你同行的人总是找不到步点，谁离观众更近，谁就会更早感受到违背规律的不协调，进而滋生商业之外的想法，甚至不惜以身试法。

这本质上都是对体育发展规律的无视。

在比赛里，选手追求对自己的突破，对天性的挑战；而在商业体育联盟里，尊重商业的规律，也尊重体育的规律，才是塑造一个百年联赛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