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留学断供”

苏素

最近几个月，“留学断供”成为热门话题。“留学断供”指的是家庭突遭经济困难，无法继续供养孩子留学的情况。

“断供”一词以常被用于房地产领域，如今也被用到了留学上。在全球经济大环境整体下行的情况下，很多中产家庭的经济状况也受到影响。根据之前的媒体报道，“留学断供”已不是个案，值得我们去思考这种现象的成因以及如何未雨绸缪，有效地规避留学中的风险。

“留学到一半，家里供不起了”

澳洲留学生小恩，读大三的时候家里的生意现金流断掉了，支撑不了她接下来的学业。幸运的是学费已经缴清，小恩选择了注册外卖App成为一名骑手，以此来赚取接下来的房租和生活费。小恩在社交媒体上记录道，最难的时候，她会一个人来到公园大哭一场，但哭过后，送外卖还要继续。

何野的父亲曾有四个工厂，现在只剩一家在盈利，疫情三年亏掉的钱够他在波士顿读十多年书。目前在美国读二硕的他剔除一切额外开销，全部自己做饭。无论是线上辅导老师还是亚马逊代购他都干过，最终在一家美国中餐厅找到了能维持生计的工作。

杭州某高净值家庭的三个小孩都在美国上学：大女儿在纽约读硕士，二女儿在加州上大学，小儿子在纽约读美高。然而家庭企业经营出了问题后导致同时在美国留学的姐弟三人，最多只能留一个。大女儿已获本科文凭，靠变卖家当支撑到硕士毕业。二女兒变卖代步车和所有奢侈品衣物，还去披萨店打零工，终于凑够了大学学费和生活费。读美高的小儿子则回国重新投入高考。

媒体报道的这三个家庭，是多数“留学断供”家庭的缩影。他们存在诸多相似之处：这些留学生多生于千禧年前后，从小在城市中接受良好教育，再在高中、本科或硕士阶段去国外留学，并且选择了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这些教育高度产业化、学费昂贵的国家。他们的父母曾站在时代的风口上，在行业中斩获成功。但由于企业经营管理不善、投资失败或行业下沉等各种意外，家庭财务陷入窘迫，“留学断供”也随之而来。

“留学断供”出现的原因

学费的不断上涨。很多国家，比如美国和英国，学费年年都在上涨，不断增加的留学成本是导致断供的一大因素。据《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统计，自2003年到2023年间，美国私立大学的平均学杂费上涨了144%，公立大学的学杂费则上涨了171%。尤其自新冠疫情暴发以来，由于全球经济低迷，家庭收入严重缩水，学费上涨带来的经济压力更为明显。事实上除了中国留学生外，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地的大学生也纷纷陷入学费“断供潮”。

据《福布斯》报道，今年有24%的英国学生担心，由于生活成本危机，他们可能无法完成学业。而在三年前，这个数字通常徘徊在6.5%～7%左右。《泰晤士高等教育》则爆出：2023年有超过2万名（占总数比例20%）英国Top24的名校学生负债累累，还不上教育贷款，正在面临被迫辍学的窘境。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2019年到2022年，在全美范围内，大学本科入学率下降了8%。即便恢复线下教学后，入学率也仍在下降，这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情况。

在此大背景下，英国、美国、澳大利亚等国的一些学生也开始选择依靠奖助学金、学生贷款与打零工来维持学业。

中产家庭的抗风险能力不足。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中产家庭热衷于把孩子送到国外留学。留学不再是高净值家庭的专属，一部分经济条件不错的工薪家庭子女，也加入了留学大军。

中产是一个国家的中坚力量。说起中产家庭，多数人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一栋房子、一辆车、两个孩子、一条狗”的场景。实际上，对于中产家庭的界定一直比较模糊。在欧美发达国家，中产家庭的资产构成非常多元化，房产在他们的资产配置中所占的比例并不高。他们的资产组合往往由几个重要的部分构成：稳定的职业结构、组合式保险（包括个人、财产和教育、社会福利保障）以及稳定的现金流。除非社会出现大的变动，否则能够动摇中产家庭整体资产的情况并不多。

与欧美中产家庭不同，中国中产家庭所拥有的最大的资产通常是房产和企业经营性收入，多数人的流动资产并非真实数据，甚至还有负债。对中国的中产家庭而言，多元化的资产保障不够，财务稳定性和抗风险能力不足。且还有子女教育、养老、医疗这三大项支出，其中在子女教育上更是花费不菲。抗风险能力不足导致这些家庭容易扛不住经济周期、行业周期，加之医疗、养老、父母赡养、子女教育以及生活中的各种意外而产生的波动……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断裂，都可能造成个人与家庭的资金链断裂，从而引发财务危机。而过去疫情三年，一部分中产成了“塑料有钱人”，表面上家大业大，实际账目已千疮百孔，仅留学断供这一项问题甚至算是相对好的结果了。

如何规避“断供”风险

教育是一项长周期投资，只有尽可能准备得充分一些，才能避免留学过程中的一些风险与供应中断危机。

重新评估家庭资产状况。制订留学计划前通常需要对家庭资产进行全面评估，但评估的过程并不是简单地看有没有钱，还需要看家庭的抗风险能力。或许近几年的收入看起来不错，但未来行业的发展趋势以及个人降薪或失业的可能性有多少？尤其是工薪家庭，工资收入占比将直接影响家庭财务自由度。如果家庭收入完全依赖于工资收入，一旦有一方失业，家庭总体资产就会急剧恶化。又比如家庭的净资产若主要来自自住的房子，而可用于日常开支的收益较少，这时是否送孩子出去留学就要慎重考虑了。

在全面评估完家庭资产的前提下，再决定什么阶段送孩子去哪里留学。一般而言，越晚出国读书，留学支出会越少，后期就能积累下更多的资金做支撑。对于一些抗风险能力不够强的中产家庭，也不必非要执着于英美澳加或者“爬藤”，可以优先选择学费便宜的一些小众国家和地区，比如德国、法国和北欧的一些国家，这些国家可以提供免费或低学费留学的机会，能够大大减轻中产家庭的负担。

做好教育金储备。预防留学断供，还需要提前留出一笔留学资金。不管家庭未来财务状况如何，至少要把教育金准备好。

很多家庭拥有的是“资产”而非现金，而孩子留学需要的是真金白银，要以现金的形式储存，等孩子将来去用。另外教育费用的通胀业内普遍认为在5%左右，根据孩子的求学目标、求学目的地，应尽量宽裕。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教育金必须专款专用。即便存了足够多的现金，最麻烦的便是“被挪用”。如果孩子还没到出国读书的年龄还算好，就怕像文章开头的那三个家庭，孩子们已经在国外读书了，却突然遭遇重大变故，令孩子陷入如此境地。最后，留学生自己也要养成理财的好习惯。可以自己预留一个小金库，预防突发情况，能够自行承担一段时间的学费、生活费。

“断供”留学生如何自救？被断供的留学生，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退学回国，二是留下来自救。对于选择留下来的学生，除了减少生活中的各项开支、赶进度完成学业等“节流”措施外，更重要的是“开源”。

身为在校生，最有效的方式是申请到学校的奖学金或者助学金，这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轻学费压力。如果申请不到奖学金，也可以尝试与校方的学费资助（Financial Aid，FA）部门沟通，看有没有对困难学生的经济补助。常见的FA学费补助形式有以下几种。助学金（Grants or Assistantship）：由各机构资助学生的大学学费，无须偿还，属Free Money。贷款（Student Loan）：借贷所需学费并于大学毕业后归还本金和利息，属Self-Help Aid。工读（Work-Study）：联邦工读计划，以工时赚取学费，属Self-Help Aid。除此之外，还可以联系当地慈善机构，看是否可以提供经济援助。

有一些留学生选择兼职打工赚钱。但在美国、英国等国家，留学生校外打工会受到很多限制：“申请的工作必须和自己所学的专业或者课程有关联，并且需要经过自己学校的相关部门批准。”这说明去餐馆打工这种工作实际上是不可操作的，留学生只可以申请和专业相关的工作。还有就是按照美国法律，留学生大一时是禁止校外打工的，一年后才能申请打工。这时候可以选择参与校内兼职工作。比如在学校官网上搜索“Employment”“Work on campus”等关键词，留心学校的通告栏、信息中心或者詢问自己的教授，是否有空缺的助教、监考、实验助理等工作提供。

如今各国的经济都在复苏，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留学“断供潮”的出现也只是暂时的。留学是一件需要长期规划的事情，一旦决定踏上这条路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当未来遭遇风险时才能有更厚的安全垫与更多的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