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语诗·群星闪耀

2023-09-10 18:24陈克华等
雨露风 2023年7期
关键词:耳钉岳阳楼扎西

陈克华等

信任与永远 / 陈克华

下午在路边招出租车

无意间看见对街的房屋中介

门口贴着一句话:

“和你信任的人一起追寻永远。”

我先是不解

琢磨了一阵子

眼中便泛出泪水

接着车子来了——

“这眼泪何来?——”我在车上自问

不过是一句广告词

但处处扎心

正中要害——人与人

“信任”本就很难,很稀有

“永远”则根本不知为何物

更折磨的

还要“一起追寻”——

我便明白这辈子是买不了房了……

呼伦贝尔下了暴雪 / 小龙女

牧民扎西一宿没有睡觉

他要把牛羊赶在避风的地方

走不动的大羊羔

被扛在了肩膀上

扎西的身上一片银白

帽子跟头发冻在一起

风那么大

扎西打着趔趄蹚过冰原

黎明前是最寒冷的时刻

他必须在这之前转移完牛和羊

残蟹 / 南人

回老家过年

饭桌上说起美食

在苏州打工的侄女说

她们小两口

最爱吃“残蟹”

我问:

啥是残蟹?

她说:

残蟹

就是那些

缺胳膊少腿

仍然活着的

阳澄湖

大闸蟹

因为残疾

看相不好

无法上市

卖上全价

只能就地

半价处理

本地人的福利

一样好吃

又很便宜

梦 / 周鸣

一位不是很老的

老诗人告诉我

全国所有的刊物

都发表过他的作品

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我笑着对他说

我真替你遗憾

第一次抱奶奶 / 张侗

奶奶离世前

整个人瘦得只剩下骨架

我突然想抱抱她

奶奶微笑着答应了

这是我第一次抱她

奶奶说没硌疼你吧

老了,只剩一副骨头了

我很后悔

为什么没早点抱抱奶奶

六天后

我再次抱着奶奶

她在镜框中

笑我满脸泪水

他叫出了全村人的名字 / 张侗

全村317人

他临死前

叫出了315人的名字

只剩下他自己

和一个刚出生三天的孩子

全村人惊慌失措

呸呸吐着唾沫

这个沉默一生的人

这个孤身一辈子的人

这个被吆来喝去的人

在人们的骂声里

仿佛“死而复生”

这一夜

人们打开了所有的灯

全村亮如白昼

春天来了我要抒情 / 起子

旧枝冒出新芽

去年开过的花

又开了一遍

那些湿疹

也回到我手上

你看春意盎然

也许大地和我一样

都很痒

直播间 / 王小拧

一个男网红

面部的孔钉

多到数不过来

鼻钉 唇钉 舌钉 耳钉 眉钉 山根钉

一只耳朵

就打了20多处耳钉

我直呼

变态 太变态了

然后

点上了关注

专家 / 海默

一个养生专家

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左侧睡觉对心脏不好

右侧睡觉对肝脏不好

趴着睡觉对肠道不好

仰着睡觉对肺部不好

我充满厌烦地问他——

你是要我站着睡吗

没有人知道大错是怎么铸成的 / 獨扎

风干的腌肉

一排排

挂在屋檐下

像一排排

染坊前的蓝印花布

有人站在前面

拍照

摆出各种姿势

有人偷偷地摸了摸

有人在远边

看着

而我路过时

伸了个懒腰

没有人注意到

连我自己

也没感觉到

铸成了大错

突然想起一个哭泣的女人 / 独扎

我看见一个人在哭泣

瘫坐在墙角的地方

一小片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落在她的半边肩上

除此之外

她的身上

都是阴影

那天我无所事事

路过临街的窗口

朝里面张望

那个女人我素不相识

后来和她之间

也没有任何故事发生

只是她掩脸哭泣的样子

牢牢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槐花 / 伊沙

槐花做的食物

我统统不爱

不吃就得了

我不会去找一个

天大的理由

证明这么吃

是错的

忆往昔 / 伊沙

小时候

一逢节假日

就高兴得不得了

不管日子过得

有多清贫

那时候没这词儿

清贫

经验 / 赵克强

车展第三天

我九点就到展场了

手下小朋友说

赵总!现在展场上

没得几个人喔

我说莫急

这两天放假

大都起来得晚

十点半以后

才会上客

公车启动的瞬间 / 芦哲峰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把他的小手

伸进了我的手里

(他的另一只手

在他妈妈的手里)

我被这只突然

伸进来的小手

吓了一跳

低头看他的时候

他正抬头看着我

爱情 / 苇欢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是我大学时代

对爱情的理想

如今长了年岁

才发觉最后一字有问题

“白首不相见”才对

诀窍 / 苇欢

海菁到了青春期

突然就不理人了

和她对话

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

我慢慢摸索出

一点诀窍

她的青春痘长得很旺

我每天都拿挑痘针帮她清理

她说“疼”

我说“那我轻点”

月光 / 苇欢

女儿退烧了

眼睛里又有了神采

她还想在我床上

多赖一晚

说说笑笑没多久

她就睡着了

我感觉房间

明亮了许多

原来这就是月亮

掉在被子上的感觉

孤独的火车 / 梅花驿

夜半时分

K261次列车

在中原大地上

机械而又固执地狂奔

大地一片漆黑

偶尔的光亮

也是一闪而过

每一节车厢

都擠满了背井离乡的人

他们也不瞌睡

也不交谈

也不吃喝

也不走动

他们仅仅是一群坐火车的人

似乎黑夜与他们无关

大地与他们无关

前方与他们无关

登岳阳楼四首 / 马非

刻在岳阳楼上的

“岳阳楼”三个字

出自郭沫若手笔

但不是他写好

寄给当地的字

而是当地人从其

装字的信封上

截取的三个字

只是传说

未加证实

不过我信

“白银盘里一青螺”

有多美好

我就有多失望

但愿如导游所言:

“现在是枯水季节”

我来得不是时候

此楼已不是

唐朝的那座楼

但并没有影响我

在洞庭湖里

找寻“亲朋无一字

老病有孤舟”的杜甫

并最终在运沙船的

夹缝里找到了他

对于苦难的敏感性

我向来不缺

况且它还与诗人有关

说实话

我一直不太相信

范仲淹写的岳阳楼

是真实的存在

尽管是一篇好文章

他没到过现场

作为口语诗人

职业习惯告诉我

未抵达现场的写作

基本上很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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