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体外行走的心脏

亲爱的晗，自从你结婚后，妈妈一直想找个时间和你聊聊工作、生活和情感，聊聊工作、生活和情感的平衡……把你当作成年的男子而不仅仅只是我的儿子那样去对话。只是，你们成婚后很快就有了宝宝，孕期加产后，再加上宝宝的治疗，把你们折腾得焦头烂额。你们远在上海生活，我们母子之间能够见面、对话的时间极少。偶有见面，大家的心思也都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了你生病的儿子身上。所以，我的想法一直被搁置。未来，时机允许时，妈妈还是要和你聊的，这是一位母亲对自己成年儿子的嘱托。

我原本以为你会在三十岁左右成婚的，不想缘分说来就来了。你二十六岁结婚，二十七岁就当上了爸爸。视频里看着年轻的你在公司辛苦工作一天之后，回到家干家务、抱孩子（其实我知道绝大部分都是宝宝的姥姥和妈妈做的），想着你带着孩子四处求医，求医无望之后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崩溃哭泣，然后擦干眼泪继续求医……妈妈的心好疼！但，我知道，这是你的路，只能你自己去闯。当然，你是幸运的，在闯关的途中始终有心爱的人相伴，一直有双方父母的鼎力支持。

为了在你人生艰难的时候能给你更多的鼓勵，我把从前写给你的文字找了出来。通读完这些文字，发现我儿子的优秀不是一蹴而就的，你的优秀一直埋藏在你成长的过程里。所以，当苦难来临的时候，你能够用一位年轻的、大男人的姿态撑起苦难，把苦难变成生命里的宝贵财富，而不是任苦难泛滥成灾难。为此，妈妈倍感自豪！

你是我体外行走的心脏，永远都是！

为自己买单

宝贝，我亲爱的儿子。在写下这些文字时，我忍不住要告诉你：妈妈爱你！这句话从你出生到此刻，我经常说。你从小就知道，妈妈爱你，家人都很爱你！“妈妈爱你”，这是妈妈说过的所有话里你最喜欢听的一句，无论我说过多少次你都不会嫌弃我唠叨的一句。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你最需要的仍然是这句：妈妈爱你。

前些日子，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之后，你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任凭你的小姨怎么劝说，你都不打开那扇门。情急之下，你小姨打通了我的电话。当时，我刚开完会在赶回家的途中。听完事情的缘由之后，妈妈既着急又欣慰，我想，我的儿子长大了，懂得为自己买单了。

从小到大，你几乎没有锁过你房间的门。妈妈每次进入你房间的时候，只需轻敲几下就可以得到应允。即便你在生妈妈气的时候，你也是允许我随时走进你的房间。然而那天，我被你拒之门外。开始，你沉默不语、不应答。后来，也许是你听出了我的担忧和焦灼，你低着头打开了房间的门。你的脸阴沉、煞白，小手（其实是大手）冰冰凉。妈妈轻轻握着你的手想抱抱你，你拒绝我的靠近。我轻声问：

出了什么事？

你终于憋不住哭了。你哭喊着说：

你把饭倒了吧，去喂猪、喂狗也别给我吃！

我心里一惊，却故作镇静地问：

为什么？

你说：

我这人根本就不配吃饭！

你还说：

你再生一个孩子吧，别要我了，我再也考不好了！

我说：

你看起来很难过，也很自责。是因为这次考试吗？

你沉默不语。

一场考试没考好没关系啊，几乎每个当过学生的人都经历过考砸的事情啊！没考好，我们找找原因，总结经验，下次再好好考就是了。我说。

只是一场考试而已，你怎么知道自己以后也考不好了？我问。

老师说的。她说，这次期末考试考不好的同学以后就考不好了！你答。

听完，我直想笑，但我忍住了。我理解老师为何要说出如此偏激的话，但我也知道这位老师说了一句大错特错的话！看着你如此认真地生自己的气、惩罚自己，如此负责任地面对自己的过失、承担后果，我的心早已笑开了花。但我要忍住，我要配合你的成长。于是，我开始宽慰你：

算了，没考好就没考好，谁都有失手的时候。你就是考零分也是我的儿子，我也喜欢你、爱你。妈妈爱你不会受你考试成绩影响的，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就算再生一个孩子，那也不是你。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不可被替代的。更何况，我现在只有你这个孩子，只爱你一人！

一边说，我一边慢慢地靠近你，当我抱住你一米七的身躯时，我真的很自豪：我的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在我耐心地劝导、安抚下，你终于跟着我来到了餐桌前。面对桌上的饭菜，我想你是真的没有一点胃口。但是，身为母亲的我也不能眼看自己的儿子挨饿啊。我央求你说，咱先吃一点菜。吃过菜，我又说，咱就吃一口饭。那一点菜、一口饭是我握着饭勺喂进你的嘴里。把你的胃口打开后，我又“狡猾”地喂完了整整一顿饭。那时，我想起了你小时候我给你喂饭的情景。是啊，妈妈总是以为你长大了就长大了，其实，在你遭遇挫折、心灵受伤的时候，你还是会迅速地倒回到小时候的啊！如此想来，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我们每个人一生都离不开母亲！母亲的怀抱是我们唯一可以“回到小时候”的正大光明的理由。只有“回到小时候”，我们才可以被他人无条件地呵护、照顾，却不要承担任何责任。

儿子，你知道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也发生过一件“为自己买单”的故事，和你的故事有着惊人的相似。那年期末考试，一贯成绩优异的我语文只考了67分，虽然当时在学校依然是第一名，但我不能接受“67”分这样的数字。拿到成绩单的那天晚上，我抱着成绩单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地、狠狠地哭泣。哭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恨自己，我想起了我那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想起了家里贫穷的生活，那时的我已经懂得了“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对于当时的我而言，要想走出贫穷落后，读书是一条捷径，也是唯一的出路。即便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我也必须挤过去！夜深人静之后，待家人都睡了，我跑出家门，跑到村口，跪下。那一刻，我和我的土地有了一个约定：我一定要走出去，跳出“农门”，绝不让我的父母过一辈子贫穷的生活！然后，一路流着泪膝行到家。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小小年纪的我对自己的要求过于苛刻。那个夜晚永远刻在了我的生命里，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在我幼小的心田落地生根。对于我来说那是一生中多么重要的夜晚啊！在那样的痛楚中我明白了自己应该承担的部分，领悟到了穷人家的孩子读书不再是个人的事情，不再是仅凭兴趣学点知识那么简单、那么纯粹。

我的孩子，你们这代人表面看是幸福的，其实又是不幸的！物质生活的富足不能弥补你们童年欢乐时光的缺失，电脑游戏的刺激成为精神的鸦片令很多孩子欲罢不能，读书成为一些孩子今后一个醒不了的噩梦。每日清晨看你背着越来越沉重的书包，戴着近视度数越来越高的眼镜，多少次妈妈背过身后都想哭。我不想无力地批判“现在的教育”，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孩子，既然生而为人，我们就必须、也只能直面人生、直面生活：起起落落要面对，好好坏坏也要面对。学会了为自己买单，学会了勇敢地为自己买单，你就一定能够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二○一三年的一封家书

亲爱的晗，早晨无意中听到一首筷子兄弟的歌曲《父亲》。听着听着，我心酸了。“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我是你的骄傲吗？……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

平心而论，你的父亲的确是一位优秀的父亲。所有父亲应该做的他都做到了，所有其他父亲没有想到、做到的他也做到了。你所有的幸福生活都是你父母积极努力生活的结果。今年八月，是你父亲送你去的大学。因为这是你的第一次远行求学。我的孩子，你知道吗？背着你，你父亲几度落泪。在跟你即将分别的前几天，他在电话里泣不成声……让电话这头的我不敢崩溃。我懂他的伤悲：他说很后悔在你小时候打过你，很后悔从前忙于工作陪你玩的时间太少，很后悔批评你太多表扬你太少……其实，在你去异地读书后，我也做过类似的反省。好在是，在你成长的十八年里，你的父母都是全身心地投入在家庭生活中，全身心地投入在对你的抚养和教育中，甚至把对你的教育引申为我们的自我教育。你经历的每一步成长，我们步步相随！

我的孩子，你早就不是那个牵着妈妈衣角的男孩子了。每一次见证你的成长，妈妈总是那么的自豪！全然忘记了成长的背后是生命的分离！二十四年前，我和你的外公外婆有过这样的分离。从那之后，我离他们越来越远。如今，轮到你和我们的别离了。这样的别离每天都有，这样的别离伤痛难免，这样的别离是生命的轮回。可是，我仍然无法抑制心底的悲伤。每天晚上我都是早早地等待和你的视频。在视频里，我们微笑着彼此问候，我的目光恨不能穿越时空变成一只手去抚摸你日渐长大与成熟的脸。

在你生命最初的十八年里，是我们养育了你，教育了你。但你知道吗？儿子，其实你也“教育”了我们，尤其是妈妈。你告诉我孩子最需要怎样的母亲，你教会我如何使用各类电子产品和APP，你从你的视角出发，评价我的人际互动模式，你带着我看NBA比赛和《快乐大本营》节目，你甚至还“教导”我如何做一位知性优雅的女人。

从小，我们都没把你仅仅当作一个孩子来看待，家里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都要带着你一起参与、决策，因为在这个家庭里你才是“核心人物”啊！而每次，你这小小的“核心人物”都会语出惊人，每一个见解都是那么独到且切中要害。如今，我们的“核心人物”长大了，成了一名大学生了！你站在成年的门槛上，身为母亲还是要冒着被嫌弃的风险叮咛几句，希望你能认真思考：

你的父亲和母亲来自农村，没有富裕的家庭背景，没有显赫的社会地位，亦没有英俊秀美的容颜。但是，这些年，我们凭借各自的双手和智慧幸福并充实地生活着；

每一个家庭的家庭教育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缺陷和遗憾，因为为人父母的人们本身就不可能是完美的。而这些缺陷的地方恰恰是留给孩子的自我成长空间。希望在以后的岁月里，你能通过自我教育的方式尽快尽好地获得成长，并祝愿你在未来的成长与蜕变中不断获得新的生命力量；

将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过怎样的生活，取决于你现在的选择。所有的梦想都是在汗水里开花。有梦想你才会有激情去追逐！

相信自己！儿子。任何时候都要肯定自己！即便是在经历着因为自身缺点而引发的失望时也不要否定自己的优点；

相信爱！爱无时无刻不在我们身边，她像美一样，需要我们去发现、去感受。有爱的生活才会暖意融融，有爱的生命才会万古长青！

祝好！永远爱你的母亲。

工作快乐

亲爱的儿子，2017年3月22日是你正式工作的第一天。身为母亲，深深地为你感到高兴并自豪。今年的整个三月都是你的：生日是3月13日，公司初试3月17日，复试3月21日，入职3月22日。为你自豪是因为你经历的初试、复试都是全英文交流，面试官是一名德国人，初试时你居然用英文和他聊了两个多小时！这对于同是读过大学的你的父母是不曾经历的。我相信，面试的那一刻，除了你流利的英语表达，面试官更看中的是你对专业知识的掌握和你彬彬有礼的外表下一份年轻的中国男人的儒雅情怀。所以，他相信了你驾驭工作的能力。

每一次见证你的成长，妈妈都欣喜万分。而你总是带给我出乎想象的惊喜！为此，我常常在心里感谢你。每当有人说我们把你教育得很好，我都会在心里说，其实孩子也教会了我们许多。这不是谦虚，是事实。感谢你以一个孩子的角色走进我的生命，让我陪伴并见证你点点滴滴的成长。最难能可贵的是，在我们彼此相伴的岁月里，我们顺利地实现了“你教我如何当母亲，我教你如何当儿子”的家庭梦想。现在，看着你正式地以一个成年人独立的姿态稳稳当当地挤进社会的洪流，我和你的父亲终于完成了一对父母最基本的使命：为家庭生儿育女，为社会输送人才。

第一天工作结束后，挤在地铁里，你就开始给我反馈当天的工作情况。电话里你说，妈，公司里的人对我很好，他们都主动地招呼我；前台的同事还特意去我办公室为我订餐；一次性介绍那么多人，我一下子记不住那么多名字；我的办公桌很大，电脑配置也不错，工间有咖啡……你兴奋地叙述着，我开心地倾听着！这些信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太重要啦，这是我小小的儿子长大后面对的第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工作领域啊！

晚饭后，你不顾劳累，依然在“Family”的QQ群里跟我们交流。末了，你说，好累，不过感觉挺好！我说，有工作是幸福的。你秒回，对！我接着说，工作除了赚钱养家糊口、安身立命，还可以帮助我们获得成长，获得成就感，实现个人的社会价值。你说同意……言毕，你便呼呼大睡。

亲爱的儿子。写到这里，妈妈非常感慨，那些表扬你的话语已经等不及要溢出来了！

儿子，你真棒！小时候，妈妈喜欢赏识教育的方法，爸爸喜欢扮演严父的角色，让小小的你非常困惑。有一次，你问我，妈妈，我是不是很笨？你夸我聪明是骗我的吗？当时，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紧紧抱着你、亲吻你的额头说，你很聪明，一点都不笨。笨小孩是提不出这样的问题！爸爸有时候批评你是因为他望子成龙心太切，实际他心里比我還要疼你的。

现在你知道了吧，妈妈真的没有骗你。小学毕业，你跟着我出远门就开始拖大件的行李箱，并在火车上往行李架上搬。我只负责微笑和夸奖；初一的暑假，十三岁的你和发小腕伯两人飞往桂林旅游；高中毕业，你陪着母亲骑单车去看望你父亲，当日骑行83公里；大学毕业前半年，你去意大利做交换生，其间所有繁杂的手续和事项都是你自己处理。在意大利的半年里，你在完成学业的同时还游玩了欧洲各国，深深地把自己浸泡在欧洲的各类展览馆中，接受欧洲的艺术、工业和人文的熏陶，汲取精华；回国后，你沉着应对毕业前的紧张和忙碌，同时还完成了“找工作”的人生大事。这一切，都是你独自面对的。这样的年轻人还不能算很棒吗！你做了许多爸爸妈妈已经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让我们真正体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喜悦。

当然，对于你而言，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大学毕业是学生生涯的结束，却不是学生身份的终结。之后漫长的职业生涯里，唯有坚持在实践中学习，不断地学习、刻苦地学习、谦卑地学习，才可以让你日渐成熟并不断强大起来。妈妈相信：你能做到。

祝福儿子，在工作中获得快乐和幸福！

古红香：中国煤矿作家协会理事，某文学期刊编辑。从事诗歌、散文创作三十余载，作品在《阳光》《关东文学》《中国煤炭报》等刊物发表，有作品在国家级、省级散文征文大赛中获奖，2011年出版文学作品集《纤纤兰花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