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路忠魂（话剧剧本）

华青多杰

地点：青海格尔木——西藏拉萨

时间：1954年5月——12月15日

人物：

慕生忠：中年时期，时任西藏工委组织部部长兼运输总队政委。

任启明：时任筑路队队长，兼副政委。

小韩：先做驼工，后留下当筑路工人。

小惠：小韩新婚媳妇。

梅嫂：随队工地炊事员。

工人甲乙丙丁：驼工，后转筑路工人，男女舞蹈者、歌唱者。

布景：三角帐篷

天幕：雪山、戈壁、草滩、河流以及几个当桌子的木箱

道具：防风的手提马灯、十字镐、铁锹、扁担、筐若干

服装：老式旧服装（有“中国人民解放军”字样徽章）1-2套、破旧衣服裤子、一件新媳妇红棉袄

【幕启】

背景：远处是雪山，近处是荒凉的戈壁滩，下面有雪水河流过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尘土弥漫。小韩、驼工甲乙丙丁等人拿工具上场，众上场拍打身上的沙土，吐嘴里的沙）

小韩：我刚栽完最后一根标记杆，就起狂风了。

甲：（打了个喷嚏）哎呀，冷得很，恐怕又要下雪啦。

乙：下呗！有了标杆就有路的走向，雪下多厚也不怕。

丙：就是，雪下厚了才好，沿着标杆往上泼水，冻住了就是一条冰路。

丁：五道梁那场雪就是这么干的，忘了？

乙：没忘，旁边就是雪水河，不用铲雪了，多棒！老天爷，下吧。

小韩：唉，青藏公路啊，修到啥时才是头，这唐古拉山寒冷啊，海拔五六千米，空气稀薄，气也喘不上来，熬死人啦！

甲：也不知道我老娘病情咋样了？要不是等着赔骆驼钱，上次在格尔木开荒前我早走了。

乙：慕政委划出那27亩荒地，说开出來就让咱走，可是……

小韩：别说，当时我也当真了，分给我那块地，也就半天吧。开出来了。

丙：之后又让咱们种上萝卜，好吧！我心想，那点活儿，算啥？种呗！

甲：可倒好，活儿干完了，还不让走，三拖两拖，几个月过去了，咱种的萝卜都吃上了。

丙：那萝卜还真救了命，咱们的肿腿病不是一天啃2个治好的吗？

乙：说暂时没钱赔咱累死的运粮骆驼和骡子。让咱先干着活，有工资……

甲：骆驼钱不见，工资也没有。

小韩：有30万，但不是给你发工资的，是修通这条到拉萨的简易公路的，想什么呢？

丙：不就是能跑汽车就行吗？咱们的骆驼、马不行，汽车行啊。

丁：慕政委领着咱们这么拼命，不就是这个目的嘛！格尔木、纳赤台、不冻泉、五道梁，现在已过了可可西里，上唐古拉山了……

（慕生忠、任启明上）

慕生忠：（跺了跺脚）哎呀，雪下大了！（对着大家）我看了，你们栽的标杆好啊，再大的雪也能看清方向了。

小韩：（忍不住，冲动地）慕政委，我们的合同早过期了，啥时候让我们回家呀？

甲：（激起了情绪）是啊，你说话到底算不算数？我走时老娘病得厉害，说几个月就回去，这都半年多了。

乙：不是批了二百万吗？

慕生忠：乡亲们，那点钱修路都不够！赔大伙的骆驼钱不能从这里出，专款专用，你们的工资，死骆驼的钱得单另算。

丙：（受气氛感染、情绪化）那我们还等啥，马上走人，让走吗？

甲：让走也得走，不让走也得走（众人七嘴八舌）反正我走了，小韩你走不走？

小韩：走！我走！家里人等我呢？谁跟他磨嘴皮子！

任启明：（控制局面地）乡亲们、乡亲们！听我说，慕政委和我们几个商量好了，大伙儿的努力和付出我们都清楚，辛苦大家了，再克服一下！公路很快就通拉萨了。到时，你们累死的运粮骆驼、马、骡子，还有这几个月的工资……

小韩：（烦躁地）行了，行了，任队长，不用说了。我一天也不待了，今天必须走！（对其他人）你们愿意等就再等啊，我先走了。

（韩扛上早已捆好的铺盖卷，推开慕生忠，扬长而去）（慕顿时气得不知所措）

慕生忠：好小子，你走，你，你，你当逃兵！这是在战场，我一枪毙了你。

小韩：（扛着铺盖卷向回急走几步）我当什么逃兵？我是自动解除合同，我不过是个骆驼工！给你们运粮食，累死了骆驼还不赔，让我白干了几个月修路工，还没发工资！你还理直气壮吗？

慕生忠：（气急）你，你……好你个小韩！给我把他捆起来！

任启明：（制止他）慕政委！慕政委！

【切光】

【启光】

背景：舞台一角，马灯下，一堆火柴旁

（慕生忠坐在火堆旁，卷着喇叭烟，小韩站在对面，抓耳挠腮）

慕生忠：小韩啊，我脾气不好，容易犯急躁病，几句话就发火，请你原谅。过来，你坐下，坐下。

小韩：慕政委……其实……我也是忍了多少日子啦，今天，我是真想走。

慕生忠：是啊，这也难怪，你们都是一群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为这条青藏公路舍家弃子，不远千里来到这青藏高原，就是担负运粮任务，合同签的只有半年，现在早就过期了，唉，家里都有什么人呐？

小韩：媳妇……

慕生忠：成家啦？孩子多大了？男娃？女娃？

小韩：刚成亲3天！因雇佣我家3匹骆驼运粮，想挣点钱，就出门了……不瞒你说，别笑话我，连着几天都梦见她了。

慕生忠：很正常，理解。我也是从小伙子过来的嘛，我也想家呀！想媳妇不丢人。（自责地）才结婚3天就……（感慨）

（歌声响起：陕北民歌）

（幻觉或梦境展现：舞台另一角追光起，穿红袄子的媳妇小惠上。小韩慢起身，慕生忠原地不动，向她慢慢走去，小惠笑迎小韩走来。小韩欲拥抱小惠，小惠害羞着急躲开，示意，别，当心让人看见。小惠慢退场：说“早点回来，我等……你……”声音一直回响。小惠退场，小韩留恋地望着那个方向，慢退）

（慕一直坐在火堆旁，火的红光映剪影，小韩退到他身旁）

（歌声或舞蹈完）

慕生忠：（对回到身边坐下的小韩）还记得打仗那些日子，有一次我回了趟家，我闺女都3岁了，没见过面……不认识我！

小韩：管你叫叔么？

慕生忠：（笑）那倒不至于，叫“大”，我们陕北管爸叫“大”，可笑的是当天晚了，那孩子冲我说，“大，你咋还不走呢？我和娘要睡觉了！”我婆姨说，哎，这娃，你“大”跟咱是一家人嘛！

（两人沉默）

小韩：慕政委，你说得对，国家富了，才有咱的好日子过！你是为咱新中国出力，你图个啥？不为名，不为利，也是舍家抛子的，我咋就这么自私呢！

慕生忠：觉悟是慢慢培养的嘛！这条公路是生命线，国家现在是一穷二白，众人拾柴火焰高，先前计划着用骆驼运粮行不通，必须修通了路，跑汽车才行。

小韩：政委，我想通了！从格尔木开荒，种萝卜，还治好了我们的肿腿病，我就要明白了你说的，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慕生忠：那是毛主席说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小韩：我信你们的话。慕政委，我跟你好好干。这儿离拉萨不远了，等通车了，我再走。

慕生忠：不！小韩，我才知道你结婚刚3天就来青藏高原了。这样，我先发给你2个月的工资，你回家把媳妇接来，在格尔木安家，养骆驼，做第一代格尔木人。

小韩：那是通车了以后的话。慕政委，别赶我走，我决心跟你干到底，不到拉萨不回头！（跪下）求你相信我。

（慕扶韩起来）

【切光】

【启光】

背景：荒山野岭

（音乐《延安大生产》歌声起：解放区那么呼嗨，大生产那么呼嗨……）（梅嫂挑饭上）

梅：同志们，歇会儿吧！吃饭了。

丙：梅嫂，有啥好吃的？

梅：有黄羊肉！三队打了只黄羊，分给咱半只。

（慕生忠，任启明上）

任启明：同志们！我说两句，今天的进度很好，离拉萨越来越近了！再加把劲儿！

慕生忠：乡亲们，大家辛苦了，中央来电报啦！领导们让我转达他们的慰问，感谢大家的努力与付出！胜利就在眼前不远啦！

（众人鼓掌  梅嫂手提空面袋上）

梅嫂：慕政委，粮食没了……

慕生忠：给养车今晚不到，明天一定到，现在就担心大雪封山。你到离咱们队最近的三队那先匀点。

梅嫂：他们恐怕也没了。（指空面袋）这袋就是从他们那匀的。

任启明：（接过面袋）我去四队或五队再看看，运粮车按计划今晚到，放心，不能饿着大家。

（众人下）

（甲、乙拿著几件已经掉头断把的工具上）

甲：慕政委……

慕生忠：（高兴地）小韩，好！今天的进度不错，有劳大家了。

小韩：就是这些家伙什儿不凑合。

乙：就是，损坏、磨损得太厉害。

甲：今天就坏了好几把。

小韩：冻土刨不动，一镐下去就一个白挖，二镐下去还没怎么着，三镐下去把儿就劈了，你看！

慕生忠：本来工具就不够，刚开工时只有1200把！这都撑过多少日子了？唉，克服困难吧。把坏了不能用的集中起来，搞个修理小组，让他们互补一下。用这个头安那个把，能捆绑的都用铁丝扎一下，别耽误进程就行。来，先吃饭。

（韩、甲、乙拿工具下，梅嫂端碗饭上）

梅嫂：慕政委，您喝碗面疙瘩吧！（慕接过碗喝起来）

【压光】

（马灯下，慕披衣踱步，将披的衣服盖在身上休息，丙披衣跑上）

丙：（着急地、轻声）慕政委！慕政委！

慕生忠：（一惊，醒）嗯，什么事？

丙：刚才我起夜去厕所，见小韩帐篷帘撩起来了，我心想，怎么撩着门帘睡觉，过去一看，里面没人，是不是又跑了？没准儿！

慕生忠：（一个激灵坐起）啊！那还不快追！回来！我没说完呢，多叫几个人，这冰天雪地的，没带点吃的，荒郊野岭，跑出去喂狼啊！快去！

（慕穿衣，扭亮马灯）

【启光】

（丙跑上，小韩、甲、乙扛着几件镐头、铁锨跟上）

丙：慕政委，刚才是我瞎猜的，人找着啦！他们几个加班呢！

众：慕政委，我们几个人……

小韩：按你的建议，这几件工具，互补一下，修修能用！加个班，不耽误修路进程。

甲：这样不误工！

乙：是啊，不就少睡会觉嘛！

小韩：看！慕政委不是也没休息吗？

慕生忠：（假装生气）少拍马屁！我以为又跑了呢！这会儿跑不是冻死、饿死，就是喂熊瞎子叫野狼吃了，没吓唬你们吧？

甲：没有，没有！加班这事儿是小韩的主意。

乙：小韩说……

慕生忠：噢，你们就响应？精神可嘉，理应表扬！可在我这儿要批评你们！为什么？列宁说过“不知道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劳逸结合嘛！工程紧，更应注意休息，该睡觉就睡觉（看表）离天亮还有几小时，抓紧睡觉去！

（慕拍了拍小韩肩头，众人下）

慕生忠：（看着众背影，自言自语地）嗯，好样的！

【切光】

【启光】

背景：雪景。大地、山脉一片白茫茫

（音乐《翻身农奴把歌唱》或《南泥湾》）

（劳动场面或舞蹈）

（慕生忠、任启明看图纸，观察地形，乙跑上）

乙：任队长，慕政委，小韩……小韩晕倒了！

（甲背小韩上）

慕生忠：怎么啦？

甲：不知道，正干活呢，突然就躺倒了！

任启明：（对乙）你去五队叫赵医生过来，快！

（乙跑下）

慕生忠：（指台口）先背到那帐篷里。

（甲背韩下）

任启明：政委，不是好迹象！这儿海拔太高，极度缺氧，气候严寒，一旦感冒了，易发肺水肿、脑水肿！

慕生忠：（沉重地）是啊！但愿小韩不会！小伙子身体棒，能抗住！

（慕、任急下）

【切光】

【启光】

背景：雪地

（小韩躺在帐篷的地铺上，奄奄一息）

（慕焦急地踱着步子，任端茶缸给韩喂水，韩拒喝）

慕生忠：（看表）我的吉普车怎么还不到？急死人了！

任启明：急也没有用，大雪封山了，吉普车连轴转……

慕生忠：这辆吉普车是专门拨给我们应急的，今就派不上用场了！

（慕向外张望，韩有气无力地招呼他）

小韩：慕政委……别担心我了……我已经不行了，就这样吧！我心里明……明白，我又不是第一个……车就是来了……这雪地也出不去，别说去敦煌转兰州，格尔木都到不了（咳嗽）

慕生忠：（鼓励地）小韩，挺住！会好的，别忘了，小惠在家等你呢！不要胡思乱想。

小韩：这时候，想得多……临了，说句心里话！我死了（指床边）就埋这儿！这样我媳妇会来这儿给我坟上添把土的，顺道就可以看到这条我也出了把力气的青藏公路了。拉萨离这儿不远了，我看不到了，让小惠替我看看布达拉宫……

任启明：小韩，别说了，我们明白了。

小韩：就……说完了（喘粗气）慕政委，最后感谢你讓我明白了做人的道理，从你身上我学到了人应该怎样活着……可惜太晚了……路还长，我却走到了头！

慕生忠：小韩同志，我的好兄弟！不晚……（转身擦泪）

任启明：小韩！小韩！你醒醒，醒醒！

慕生忠：（手绢捂脸）他听不见了……

任启明：他的心、灵魂能听见（擦泪）

慕生忠： （敬军礼）好兄弟，你走得太早了，那么多苦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拉萨就在眼前了，本想到了拉萨我亲手给你戴上大红花，可这一天你却没能等到！

任启明：修路过程中，你给许多无名地取了名。风火山、不冻泉、可可西里、沱沱河……给埋小韩的这个地儿也取个名吧！

慕生忠：这地方就叫韩滩吧！

【切光】

【启光】

（背景：布达拉宫）

画外解说词：

1954年5月11日，青藏公路在青海省格尔木破土动工。时任西藏工委组织部部长、运输总队政委慕生忠带领1200名驼工转为的工人，每人一把镐，一把锹，既没有一台机械，也没有一名工程师，就这样开始了向世界屋脊的进军！经过了7个月零4天的奋战，克服了无数困难，于1954年12月25日，修通了去往西藏拉萨的公路，全长1200 公里，令世界震惊。1955年，慕生忠被授予少将军衔。

背景：西藏拉萨，人民群众欢乐地载歌载舞

（音乐：《毛主席又派人来》：毛主席又派人来，雪山点头笑喽，

彩云把路开，一条金色的哈达把北京和拉萨连起来……）

（舞台上跳着欢快的藏族舞蹈）

（全体演员上场。群众敬青稞酒、献哈达……）

（慕生忠脖子上挂着哈达健步上，和演员一一握手，站在舞台上向观众挥手）

【幕落】

（作者单位：格尔木市文化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