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淑芬
27年前,在我的老家,住宅房屋还是砖木结构,第二层的楼面用结实的木板隔开当作地板,楼上既可以存放粮食,也可以住人。
那时,我在离家20公里外的一家木材厂上班,每天早上乘公交车去,晚上坐公交车回。厂里规定上班要提前15分钟打卡。于是,每天6点钟起床便成为雷打不变的事。夏天还好可以按时起床,冬天因为天冷时有睡过头的事情发生。同一间办公室的韦姐建议我买闹钟定起床时间,这个方法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我不喜欢用闹钟,一心想靠自己的意识和自律起床。
有一次,我睡过了头,等我坐车赶到厂里时,已经过了打卡时间,守门岗的保安朝我挤了挤眼睛。我踮起脚尖朝门岗里一望,原来老总亲自来门岗监督打卡,把我捉了个现形。我红着脸低着头飞快地跑进办公室,心里嘀咕:“怎么今天老总来这么早,真倒霉!”罚款是无可避免了。那天回家后,母亲见我心情不太好,问我是不是工作遇到什么麻烦了,我一不小心把自己迟到的事向母亲说了出来,等我发现说漏嘴时,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虽然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妇,但却是个守规矩、做事严谨的人。还在生产队挣工分的年代,母亲从来没有因为一次迟到而被扣过工分,她在家里常常是最晚一个睡觉的人,却又是最早一个起床的人。我经常想不通母亲操持一大家子,是怎么做到按时上工的呢?有时,我天真地幻想母亲的前世一定是闹钟变成的。后来我问过母亲,她平静地说:“拖儿带女,一大家子的事容不得我松懈。”那时年少的我对母亲的话似懂非懂。
也许母亲对我迟到的事上了心,那天早上是星期一,酣睡中的我突然被一阵“咚咚”的蹬脚声惊醒,我定了定神,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侧耳细听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对,蹬脚声是从楼上传来的,母亲嫌弃一楼潮湿,即使患有严重的风湿和关节炎,她拐着脚也要坚持上二楼住。
我心里叽咕母亲人老觉少,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她到底要干啥?睡意已无的我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六点鐘了。我赶紧起床洗漱,然后往公交车站走去。准时坐上了第一班公交车,那天我没有迟到。
不过,有时我也会对母亲的蹬脚声置之不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母亲知道我在赖床,于是,她不是蹬脚就是拖动板凳,造成很大的响声,这时我再不情愿也要起床了。
有时,我恼怒地说母亲:“你的脚已经那么疼了,还有力气折腾。”母亲像是与我做捉迷藏游戏的小孩,调皮地说:“怎么会疼,我会使巧力。”
一整个冬天,因为有了母亲准时的蹬脚声,我再也没有迟到。每每一人行走在清晨寒风刺骨的街头,我心里却是暖意融融,因了母亲的蹬脚声。
随着生活的改善,现在我早已在城里购买了房子。从我搬进新房那天起,就再也听不到母亲的蹬脚声了。但是母亲一大早就会起来给我做早餐,她说年纪大了睡不着,还不如早些起来做早餐。
那天,吃着美味可口的早餐,看着坐在旁边白发苍苍的母亲,我忽然醒悟母亲每天起来做好早餐叫我起床,其实还是在充当我的闹钟,每天都在提醒我,怕我上班迟到。那一刻,我热泪盈眶,母爱从来没有停止过,一直在延续。
(编辑 兔咪/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