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笑楠
小可是我的“发小”,我俩都是“警娃”。
小可爸爸是一名基层禁毒民警。胖胖的身材,小小的眼睛,见人总爱笑,是一个和蔼的叔叔,很难将他与荧屏中的缉毒警察硬汉形象联系起来。
小可与爸爸的关系有点“怪”,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喜欢为琐事与爸爸拌嘴,这是他们父子的常态。小可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牢骚,时不时要逮住机会来“惩罚”一下他的爸爸。
但是,“惩罚”的机会并不常有,因为他爸经常“失踪”,少则一周,多则一两个月,小可妈妈生日的时候失踪过,爷爷奶奶生病的时候失踪过,春节的时候失踪过,电话联系不上更是家常便饭。最让小可愤愤不平的是,爸爸总是缺席他的人生高光时刻。
高一期末考试,小可勇打翻身仗,还被评为优秀学生。班主任邀请家长做典型发言。小可瞒着妈妈把这个珍贵机会留给了爸爸,但是关键时刻,小可被爸爸“放了鸽子”,成为了那次家长会上进步最大,却唯一没有家长发言的孩子。我听爸爸后来讲,那时,小可爸爸正和战友们辗转在两省五市顺线追毒,在西双版纳与老挝交界处的大山密林间侦查取证。嫌疑人活动在两座山之间,位置极其隐蔽,山势险峻,又有毒蛇盘踞,小可爸爸和战友们披星戴月穿梭在密林之间,经过两个多月连续奋战,成功缴获大量毒品,破获了一个辐射多省的层级贩毒网络,立了大功。
小可经常吐槽爸爸胖,动不动就受伤,就像玻璃人一样。让我不敢相信的是,小可爸爸近二百斤的体重,愣是从三米多的高墙上跳下,忍着疼痛紧紧抓住试图逃跑的毒贩。当然,代价也是巨大的——一周没能下床。高危的职业让小可爸爸身上留下大大小小十多处“荣誉章”,有的是在恶劣侦查环境中挂的彩,有的是和毒贩近身搏斗受的伤。面对过亡命之徒,面对过匕首子弹,生死咫尺间,“荣誉章”反而成了活着最好的奖赏。
上大学后,小可成了一个底气十足的“大人”,到学院书记、院长办公室毛遂自荐,一入学成功竞选为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并如愿以偿负责宣传工作,又马不停蹄地组建了学校历史上第一支禁毒微行动团队,还开辟了微信公众号平台阵地。这个团队还真不是心血来潮做做样子,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立足学院,面向全校,进班级,进社区,进中小学,编禁毒小故事,上微博,上头条,从七八个人到如今的几十个人,还有成百上千的社区志愿者、快递小哥等编外队伍,大有燎原之势。用小可自己的话说,风头早已盖过他爸爸了。
小可有一个笔记本,经常神神秘秘地记记写写,但从来不与我分享,让作为好朋友的我甚是不满和惦记。有一次他爸受伤,他着急去医院,笔记本遗留在我家书桌上,风掀起扉页,“刀锋上的舞者”五个字映入眼帘。什么样的刀锋?什么样的舞者?这些字眼儿强烈地吸引着我看下去。
“2016年,全国有362名禁毒民警牺牲,几乎每天都有人牺牲。”
“每年公安系统中牺牲的缉毒警察是其他警种的4.9倍,受伤率更是高达十倍。”
文字记录后是一张张剪报,记录了一个个禁毒英雄的故事:陈建年,新中国成立以来首位牺牲的缉毒民警,年仅25岁,从事缉毒工作五年,先后24次打入贩毒团伙内部;张从顺、张子权,牺牲在云南禁毒前线的英雄父子兵;被毒枭抓住后遭受剥皮碎骨酷刑的,化名李雄的无名禁毒英雄……略显模糊的字迹,汇聚着一次次的抚摸和感动。
还有小可爸爸每次失踪、每次受伤,一笔笔,一次次,那么清晰:
2019年11月10日至25日,离家16天,去了遥远的云南。
2020年3月8日到4月24日,44天,错过了妈妈的生日、奶奶的住院,不知去了哪里。
2021年6月5日到8日,住院4天,骨折没好就出院了。
……
还有小可自己的梦想和战绩:
“我一定要当一名有影响的禁毒志愿者。”
“我的志愿活动进行了785天,开展活动136场,58名吸毒人员成功戒毒,以身说法。”
“我努力一点,爸爸的案子就会少一点,加油!”
我的鼻子酸酸的,我的好朋友小可原来有这么一层厚厚的坚强的铠甲,他的叛逆与不满、调侃和抱负,其实时时与担心害怕、与在意牽挂相伴成长。如同他爸一样,微笑的面容、胖胖的身躯下,藏着与毒贩较量的执着与坚定。
电影《湄公河行动》中有这样一句话:你所以看不见黑暗,是因为无数勇敢的人,把黑暗挡在了你看不见的地方。为“无毒”而战,小可爸爸,以及千千万万刀锋上的舞者,是如此;小可,以及千千万万为这群刀锋上的舞者默默守护的平凡者,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