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王璞尔
家里鞋柜最上层有两双鞋,一双是我舍不得穿的生日礼物“小金靴”,另一双是爸爸的绿色解放鞋。
家里鞋柜最上层有两双鞋,一双是我舍不得穿的生日礼物“小金靴”,另一双是爸爸的绿色解放鞋。绿色是我猜的,因为它“年龄”太大,包浆太厚,已经看不清真实面目。它在被妈妈扔出去、爸爸捡回来的往返中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连我都嫌弃它的多余,可它总能重新“站”回鞋柜最高层,和我的“金色战靴”并排!
“爸爸,你的老绿鞋是土里挖出来的文物吗,这么宝贵?”“那你的金靴呢?买了不穿,也要放成文物吗?周末跟我回老家爬山,敢穿你的金靴吗?”“一言为定,你也穿上你的老绿!”我俩相视一笑,嘴角都写满了对方不知道的秘密。
我长这么大,走过最远最累的路,就是爸爸老家的这条山路。“这条路到底通向哪,还有多远啊?”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脱下磨脚的“小金”罢走了。爸爸笑着坐到旁边:“还远着呢!这是爸爸上小学走的路,一个人走了六年哪……”他突然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老绿,又抬起头望望远处,有光在眼睛里闪过:“你想听老绿的故事吗?”“那当然!”
那时候,爷爷和奶奶在外地,爸爸和他的奶奶在山里生活。每次上学,他的奶奶只能送到村尾,剩下的路,需要他独自翻过两座山,穿过一片林,走过摇晃时发出吱吱呀呀声音的木板桥……旧军裤改的绿书包跟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一下地拍在瘦小的身上,汗水湿了肩带,肩带磨着肩膀。因为只有一双完整和体面的布鞋,爸爸每天都把鞋脱了抱在怀里光着脚走,即便这样艰难,他都没有缺席过一次早读。
“因为有书读是被村里很多娃羡慕的。”爸爸说,“我那时候就渴望穿一双结实的解放鞋,但太贵了,你爷爷每次都说过生日送我,可是一直到高中,我才得到。”爸爸叹了口气:“后来你爷爷因为常年在外做最重的活还债,得了重病,这双解放鞋就是你爷爷还清债后实现的第一个心愿。”爸爸低下头,拍了拍裤腿顺便偷偷抹了抹眼睛,给我换上他偷偷带来的运动鞋。
“爸爸,其实,我的小金是爷爷在医院时偷偷塞给我钱、让奶奶带我去买的。他说他等不到给我过生日了,可是他知道我喜欢一双不好穿却特别美丽的‘金靴子’。爷爷不让我告诉你。他说,给孩子买一双喜欢的鞋,是他做过最得意的事。”
爸爸盯着我的“小金”,停了好久,拉起我的手:“继续走吗?丫头。”“嗯!”我使劲点点头,就像当年爸爸抱着珍贵的布鞋一样,我也抱起“小金”,和穿着“老绿”的他一起,继续踏上这条漫长的求学之路。
一定会走到目的地!因为爷爷会永远在云上注视着、守护着他的“小金”和“老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