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勺(浙江)
古堤坝在失去永缙古道的漫长岁月里,孤寂、遥远。
难以听清的马蹄声,把我的忧伤嗒嗒得清冷绚烂,唯留有羊群,像一张美丽的地图,几乎紧贴着大地,随煦风缓慢向前。
不远处,板栗林起伏,冠盖如市的所在。
有人喊:茄子。旧光阴和几对新人,相互变换着色彩。视觉上温甜的幸福可以碰触,但确定不了我,如何成为天空之湛蓝。
溪卵石上,欢愉仍来回踱着步。落日不因林中松鼠,跳跃迅捷而变得迟缓。
五十一岁在这个春天,和牧羊者同行,有幸成为了其中的一只羊,与青草相悦,我不愿分彼此。
听溪水潺潺,似群山依附于暮色,从峡谷流走。
一线线板栗花落入水面,正安静地离去。
台灯失去知觉的那几秒,星空知之甚少。落地窗落向九山湖畔,独居者穿上新衣服。上学的孩子,在时间流逝的跑道中蹦蹦跳跳,不对广场舞音乐产生半点兴趣。
独自拥抱着小块宁静,我继承了湖水的澄明。洁净清亮被我想象成欢欣的鸟鸣,鸟落下来,获得自由的喜悦。
事实并非如此。每天的我,像每天的陀螺在不停旋转,这里那里交替着生活。孤单时,我会抱起公仔,到榻榻米上跳一跳,摆脱陀螺的旋转的惯性。
现在,天空下着毛毛雨,我正穿过银杏林,到骊日庄园探望写诗、养树的李老头,看看他的桂子树和紫薇花。我们在窗下谈论彼此的诗行,虚空分离而去。
以诗的空阔性相对青青枝叶的隐秘性,某一时刻,彼此因言辞过于陡峭,我们像两只驼鸟:把头深深地埋入了沙土。
鸟鸣、新枝、红蓼和刺猬,尚有更多的未知,都在此刻的我中,穿过我,但不模仿我。练习倒退,和过去时间交谈是我最近的功课,周遭的湖水依赖于鹈鹕而醒目。
你有稚嫩,未曾少过一天,紧挨着我坐在湖边是哪年?你指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鸽子,轻声地告诉我:要像它那样,在水雾中来回地飞,又在水雾中缓缓落下。
我不作声,侧过身,暮色把落日留在宣纸上,带着安抚的善意和绚烂。即使多年以后,我确信,仍有石头一样的东西,在我体内团团打转;下降了的云朵仍翻滚,像巨浪爬上树梢。
现在我下了一会儿雨,许多风在远处,再次回到你我中间,吹着吹着,春天又不见了。可是世界尽头,仍有我想看而又看不见的小白花开在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