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中华(安徽)
耀眼的红,轻轻一戳,黎明前的昏暗就被捅破。来到这个世界,红,是我看到的第一抹色彩。
红尘万丈。在缤纷的尘世,父亲,将一抹红,张贴于门楣,虔诚祈福,然后用蹒跚的脚步去丈量希望的距离。我知道,早在远古,祖先就用这种颜色,编排一种古老的游戏。那些被染成如歌如诗般的期待,至今依然在我们的血脉中游走。
所有的热烈,都离不开红色布道,正如所有的温暖,总能被红色点燃。
只有镰刀或斧头亮出利刃,割破父亲粗糙的大手,我才对一朵桃花盛开的诱惑,滋生出些许畏惧。
后来,流动的色泽,伴随我走过山山水水。父亲的嘱托,一直被红色渲染,试图帮我洗去一路风尘。
我不知道,红,是不是这个世界最原始的底色,只是看见,它在火中涅槃,又在火中重生。
高贵的血统,下嫁于脚下淳朴的泥土。黄,是祖先最早的颜色图腾。
岁月荒凉,我看不见祖先在黄土中刨食。黄尘漫过他们的头顶,早已化作远处的苍山。
用一种颜色诠释着一个民族的生命基因。至今,我依旧不清楚,你如何浸入祖先的肌肤,从此永不蜕变,与母亲烙印在我身上的胎记一起,时刻甄别着我的身份。
那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似乎也受到浸染,用涌动的水波,叙述着古老的传说。水色凝重,哺育着芸芸众生。
说不尽的荣耀,如同道不尽的苦难。历史的潮头,有人借助你,炫耀一世的尊宠。
世俗的目光都在跃跃欲试,企图对你作出各种诡异的解读。你依旧是一抹色彩,不为炫耀,只愿化作人世间一抹烟尘。
走进《诗经》里的蓝,原本是一种花草,在祖先的背篓里摇晃,飘逸着未曾风干的清香。
后来遇上了妖姬一类的美艳,开始与浪漫谈情说爱。微启艳唇,却不肯道破世俗的烟火。
风轻云淡,骨子里永远藏匿着一种博大。无须借助云彩,便能成为天空的底色。抬头仰望,谁能看透你的深邃?
无垠是一种极致,只有你,站在极致的高处,俯视众生。
其实,我知道,大海才是你的归宿。追波逐浪,是你的最爱。无数次与渔人约定,用一抹色彩擦拭着他们渴望的眼神。腥味的海水,在记忆里翻腾,谁能放得下天空下那一片辽阔?
有时真想攫取一抹你的色彩,不为拥有,只想为平庸的日子做些点缀。
遇见你,注定是一场蛊惑,无论是沧浪般的海水,还是跃动的火焰。
习惯在枝叶里行走。来自亘古的力量,终将千年的荒芜,变成一片青翠的绿洲。
从一株草芥,到一棵大树,你用最原始的方式定义生命,以及生命之外的意义。春夏秋冬,你用岁月变幻的色调,去丈量着生与死的距离。
我试图从一捧土里,追寻着你的踪迹。大地无言,总是用一粒种子,或一节根茎,揭开你孕育生命所有的细节。
阳光和雨露,被你兑换成一朵鲜花,或一串果实,你甘心为之点缀。将生命托付给季节,枯萎的枝叶,落入泥土,不带走一点光景。
年复一年,大地被你一次次唤醒。你编织着盛装,不为炫耀,只为万物生灵进入最美妙的梦境。
黑是一种隐喻。
玄妙之手,关闭天地之门,黑色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一切。
所有的缺口都被堵住,逃遁是一种幻想。在梦境的荒原中无奈行走,如同履行生物的本能。也有人躲进屏障,试图偷盗昨日一丝光线。
我知道,黑色是对所有色彩的报复。无须利器,更无须自身用力。黑色来临,一切都退避三舍。乌鸦亮出长着黑色羽毛的翅膀,有人在窃笑,也有人看到了一丝恐惧。
黑色演绎着神奇,一只看不见的手,却填平了世间所有的沟壑。
缄默是黑色潜入的方式。所有看不清的真实,都被黑色隐藏。
黑色无数次穿透过我的身体,令我在深夜痛楚,早晨醒来,却无法找到它的踪迹。
黑与白的对峙,试图了断这个世界的恩怨与是非。没有人能看清,黑与白的真正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