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清
天热了,允许自己做点儿心静自凉的闲事。我轻轻打开扇盒,拿出那把心爱的檀香扇,用柔软的细布拭去浮尘,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袅袅升起,空气中的褶皱似乎都被一一熨平了。檀香扇就如另一户别窗,释放出无形的安静和祥和的力量,屋内没有一丝凉风,衣襟却仿佛被吹动撩起。
檀香扇是父亲买给奶奶的。父亲曾是一名客运司机,那年去苏州张记小镇特意买的。记得小时候每当伏天伊始,奶奶便把扇子拿出来,轻轻摇曳着,为自己扇出凉风,也为她最疼爱的孙女扇走蚊虫……扇子并不名贵,可奶奶平日舍不得用,大概因为这是父亲从千里之外特意为她买的,且檀香有镇定安神、行气温中的作用,对奶奶的高血压有好处。当然这里面的母子情是不言而喻的。
父亲也曾陆陆续续买回几把各式的扇子,有芭蕉扇、折叠扇、纸扇,还有让我们姐妹玩耍的小扇,也就是过去绣楼上的小姐手中的纱绸云扇。
怎奈,奶奶还是因患高血压去世了。父亲便将檀香扇交给母亲保管、使用。母亲是个粗枝大叶的女人,又极其怕热,总觉得它不如芭蕉扇用起来痛快,风大。所以待我长大些,母亲便将檀香扇转送给我了。为此,我好几天都笑得合不拢嘴,得了宝贝一样珍藏着。出嫁后也順着带过来,每年夏天总会拿出“小资”一下。
后来,老家的宅子没了,家也分了,人也走的走,散的散,那些与大家庭相关的物件也都不知所踪了。但我仍记得,在我第一次得到檀香扇时父亲的感慨:“好像还在眼前,却已经都过去了,人的一辈子好像比一个时节还短啊。能留下来的也就这个扇子摇出的一缕凉爽,却是暖暖的。”那时,我还小,不知道父亲说这些话时为何眼里总有几许潮湿。现在,我懂了,但父亲已经不在了—和奶奶一样患高血压走的。我能为他做的,就是好好地守住这缕清香。
檀香扇扇面上画着小桥、流水、人家、花草、亭台等,不知道是定格了谁家的生活。许是摩挲的时间久了,那画面越发显得古色古香,尤其是扇坠下的流苏已经开始褪色,变脆。本想重新配上一束,但又觉那是光阴的记忆,岁月的见证,不用刻意做了。于是,我便不再去想,不是怕扇子贬值,是怕惊扰了曾经用它纳凉的亲人留下的痕迹。
奶奶曾在这扇旁做过绣鞋,绣过寿衣;母亲曾在这扇下的夏日黄昏门口张望出车归来的父亲;我也曾摇着这把扇子,给女儿讲她的姥爷的往事;也曾捕捉女儿拿起这把扇子时,眼中流露的那份依恋……
多少悲欣往事被岁月的清风拂过,在这把檀香扇的沁香里渐渐隐去了……
父亲啊,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