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初
周末闲坐家中,不知怎的,仿佛有什么在召唤我。于是,我欣然起行,准备走一段二十年未曾走過的老路。
老路是村与乡中心的主干道,在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年代,它是村民赶集、学生上学的唯一道路。
山道蜿蜒,散落的民居依在,只是曾经的木房变成了砖房,没来得及拆掉的茅厕倾斜着,顶上长满了青苔。从旁边经过,已闻不到臭味。石头垒起的围墙保护着菜园子,里面开着小黄花,叶片下藏着黄瓜,大蒜也开出了并不迷人的小花。小溪从菜园子旁边流过,看着白花花的水迸溅到石头上,我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放学回家的路上和伙伴们捧起溪水打水仗的画面。上坡路难走,加上四两一坨的大米饭实在有些不顶饿,伙伴们大多是喝水饱腹。一两个顽皮的同学饿着肚皮也不老实,捧一抔水就往其他人身上泼。大家都是孩童,心性哪肯吃亏,于是,就演变成了一场扔石头砸水潭的闹剧。
玩儿得兴起,有眼尖的同学看到菜园子里的黄瓜,便撺掇着去“借”几根果腹。有的同学已经按捺不住,开始猫着腰藏在石头墙下,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眼睛骨碌碌地打探着。只见他的手在石墙上一撑,脚已到了园子里,三步跨作两步,“嗖”的一声,窜到了栽种黄瓜藤的地里,伙伴们还来不及惊叹,让人生津的黄瓜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然后,他疯也似的跑了过来,黄瓜不苦的那头被他叼在了嘴里,看着同伴艳羡的表情也不忘做出大度的样子,把黄瓜掰断递给帮他打水仗的伙伴。我们已经目瞪口呆,此时,黄瓜的清香格外刺鼻。至于第二天大人看到很多让他恼怒的瓜蒂后,口中喷出的一些骂人土话,我们是没有心思去在乎了。因为,我们早就溜没影儿了。
沿着山路上行,有同伴在地上捡了个松果,神神秘秘地说:“这里面有松子吃,千万要小声点儿,别被毛毛虫听见了,不然会被毛毛虫爬的!”我最怕毛毛虫了,见到就浑身起疙瘩,也不管松子是个啥玩意儿赶忙跑开了。他便得意扬扬地掀开壳儿,自找松子去了,砸烂了几个石块,可惜终究是没见到他嘴里说的什么松子。后来才知道,树的品种不一样,这种松树是没有大松子的。
路边净是些竹子,冬天被大雪压弯,垂下来就没有再伸直。于是,便成了我们的玩具。一个爬树厉害的同伴自告奋勇地把竹尾巴压下来,大家一起上手把竹枝挽成一个个兜子。一根竹子上挽两个兜子,坐上人重量刚刚好。兜子套着屁股,手拉着竹枝,两脚一蹬,起飞了!带着风,眼前呼呼的,快乐极了!可惜,刚想上天就被同伴拉了下来,不知怎的,就被拽到地上,竹兜子换人了!也不恼,站起来就去拖竹尾巴,拖到这边拖到那边,松一下,拉一下,也曾吓得坐兜子的人惊呼“慢一点儿!慢一点儿”,但“停下”的话是从没听到过的。大家的脸上都露着笑。
二十年过去了,走到这个地方,我还能想起他们脸上的笑容。田埂下那一片虎杖依然在,酸酸的,是我们累了、渴了最喜欢的小吃,被酸得发抖直吐舌头,精神却又恢复了。沿途的野山萢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即使手被刺出血也没有嘴角留下来的萢水那么红。好多次因为玩儿过头到家晚,而被骂被打,却总是乐此不疲;也曾撒谎是被老师留堂,但终究被识破又挨一顿打。
时光飞逝,而今的我再也拾不起那种单纯的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