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子
青芽在地根深处, 已经抬头待光。 那些涌动的生命潮汐, 如脉搏怦然跳动, 让大地有了胎动的喜悦和战栗。
而地心深处的虫蛹, 更是四面楚歌, 在酝酿春之声。 它们有疼痛的破茧, 需借助蛮力, 黑暗, 探求和不倦的形而上, 才能抵达, 破土, 振翅, 得见光之锦绣。
据说连石头都会有梦, 在苍老的光阴荏苒中, 惊动了青苔之花, 故才有了怜惜、 眷顾, 有了语言的颂词和春风化雨的滴答润泽, 投身于清冷的石身。
更远处, 草有浅浅绿, 河有清清流。 一匹马的蹄声就是春天的投名状, 它清脆, 激荡, 有蓬勃的响鼻奏出的和弦, 惊动冰层和白云卷。
春天是欲望的前奏, 是小茴香、 小姐姐、 小心思。 是豆蔻、嘉年华, 是若即若离、 相思又此情可待。 要小心打量, 软接纳。它有小剂量的醉, 野, 嫩嫩的叩击。 是良品、 芳踪、 瑜伽极致的匍匐。
羊群都是新鲜的点缀, 植物的萌芽也是。 大地上的美学从不寂寞, 所有绿植都不用投石问路, 它们各有自己的封地, 可以肆意挥霍青春, 欣欣向荣。 每一丝绿, 每一片红, 只要它们想, 就都恰好有完美的躬耕, 登场, 节拍。 它们经过风的腰身, 雨的刘海, 成为诗经、 楚辞, 成为大地上越来越经久不衰的春歌嘹亮。
桥, 是城市的蝴蝶结, 是胸针, 是眉间的朱砂痣。
小河之上, 小桥婉约; 大河之上, 大桥宏伟。
城市的桥, 是江南女子, 贵在一个娉婷, 一个婀娜。 人在桥上,是画, 画里留影, 烟波微漾, 城市的脸颊会一下子抢走所有光。
有桥的城, 才有细腰, 才有韵味, 才有诗意。
桥是城市的一袭东方旗袍。
人在桥上走, 是依偎, 相伴。 是和城市有了肌肤之钥, 是打开了洞天的门, 是时间给足了深情。 过桥, 过的是余情未了, 是婵娟, 是天上人间, 唯有桥影, 最是过心过肺, 余味缠绵不散。
野桥也是有的。 荒僻处无人问津的桥, 便和那柳枝勾连, 野塘联袂, 丝丝缕缕, 青苔深刻, 凭添了古意, 也是巧夺天工。 这样的桥, 孕了野鸭, 藏了水鸟, 存了香枝, 可谓是柳暗花明处,城市的又一神来之笔。
斑马线, 像极了一个宽带的二维码。 人流如织, 车流如海,都要途经, 都要照会, 都要刷新命运的纹理。
这是城市暂时的休整符, 人在此处停留, 几秒, 几十秒, 陌生在左, 熟悉在右。 人车擦肩而过, 日日, 月月, 年年。 新人,旧事; 往昔, 新题, 是停歇, 更是启航。
三字中, 尤喜“斑马” 二字。 想到原始、 丛林; 想到奔跑、狂放; 想到自由、 马鬃扬。
这城市的斑马印记, 是一种提醒。 提醒梦, 由此——可以奋蹄, 可以迎风, 可以敞开; 向蓝, 向绿, 向野, 向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