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成
来自一片云, 也来自一面湖。
雨在风中落到厚重里, 它不甘心, 在末了之际还在挣扎今天可数的骄傲。 雷声的震响中, 雨连同自己昏睡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归本体。
人们抬起头, 联动着每一个器官的光合作用, 旁观一场夏日的毫无意义, 用比喻的尖酸和拟人的刻薄, 试图定义从未属于他们的生命。
它还是它, 从湖里坐着像摇摆车一样的东西, 升腾到不可知处, 仍藏在云的身躯背后, 等待那样的情景。 臣服于以宿命论定义的漫长流浪, 循环着X 的宿命, 无论X 等于几。
它不是它, 一切好像恢复如初, 又在舞台上重新演绎。 回眸时向着尘土微笑, 没想到这趟旅行的终点是在深深的地底。 很冷, 很慢, 却也不再见到自己的影子。 环顾的人们只剩下叹息。
雨的旅行, 是向着无垠的天空和没有尽头的大地, 讲述历史的一生。
码头汽笛, 当眼前的天空被阴云遮盖的时候, 声音和形状彻底抛锚, 去向或许是在天的那边, 已经遥不可及。
墨绿色的网, 像劳蛛从墨绿色的冰冷里拖拽上来, 捆锁住男人的肩。 鱼虾蟹扮演着朽坏的宿敌, 放逐漂泊在海上的一片片浪花。 普通话在海鲜市场逐渐失去语言能力, 方言的喧哗通用里听不懂自我的声音。
数字跃动着海底一万里、 两万里、 三万里, 也卷动着日历发黄发皱的一角。 船划开的波浪里开始书写归来如何, 写作者是父亲, 也是只有三岁的儿子。
离家很轻, 不过是海水托举起渔船的框架肢体, 万和一的比例关系从来不值得一提。
丈夫、 父亲、 儿子三个词语, 在听得见的轰鸣里失踪或隐逸,此刻是想象不到的天明。
这场诗歌的语境叫收获。
归来是欢腾, 更是一片沉默。
这座小乡村, 距离我是那么近, 又那么远。
远到这片土地的不可分离, 就像时间以日光为标记, 落日的剪影是远去的信物; 近到是一阵心跳的搏动, 在公交车上就可以聆听它的呼吸, 一会儿就倒头酣睡过去。
车到站后, 心情在小乡村的风中加剧。
寻访的那棵梅树就隐匿在祠堂后面, 像甲骨文一样被来往者重新凝视, 是乡村的图腾。
闻见香气不是出于苦寒, 而是来自时间, 在沉淀中重新获得自己。
村民走过, 肩上扛着的锄头会说话, 铁锈意义着斑驳权威。
它告诉我, 等一棵梅树开花, 需要一百年。
一百年, 等一棵梅树开花, 漫长到不只需要耐心, 更需要守望深渊, 和那一双双深邃的眼睛。
我在返程的公交车上又睡着了。
唯一不变的是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