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功
有理由等待缓慢的生命。
拼尽责任, 唤醒渐暖的春土里尚在冬眠的, 唤醒迟开的春枝花蕾。
常常询问: 你的季节还好吗?
叮嘱远行的人, 并引领他傍晚必须回家。
我亦是, 需要于内心安家。 站立日月之间, 呼应天地。
轻轻地聆听它们: 那是最可爱的!
等待是速效的中药丸。
等待着草木把绿色唤作骄傲, 它们是从冬天活过来的勇士。鲜花芳美, 它等待着, 夕阳渡过人间, 伴随花香的是光明, 是广阔, 是幸福的频频光顾, 是透彻, 是明天依然饱满。
是你流过泪的眼睛, 回荡汪洋大海。
等待着女人的口里不再喃喃: 世界不要我了。 而是说: 我是世界的!
等待着, 摘除脸面蒙羞的面具, 而不摘除真实的嘴。
等待着, 教诲卑微的种子, 低贱的虫豸, 关注脚下, 瞻望未来。
冬雨滴答, 不寒的日子, 凝视大地, 遥寄宇宙, 同样是我们内心最可爱的。
给草木送上绿叶, 送上奇葩, 不标注价钱的阳光、 空气、 风雨, 送上一万吨关爱。
昂立, 树下观星的志士, 他轻叹险些虚度一生, 幸好他在抢险, 奉献一颗心, 去体会给日月筑坝的艰辛。
小鸟穿越树冠, 无法穿越天空, 天空告诉它, 空, 空, 空,它携带抹不去的光阴旧址, 默写自己。
致歉吧。
我们眼睛、 嘴巴、 妄念的洛阳铲, 固执地, 钻探含金的物质。却忘记用身体、 善意、 本心的标尺, 丈量膨胀的自己。
不该仅仅奖掖沉默的黄牛, 而嘲弄说真话的乌鸦。 不该一味地赞美攫取的疯狂双脚, 而忽略加额觅道沾满泥巴的双手。
致歉尚未学会致歉的理由;
致歉尚未学会致歉的门径。
致歉吧, 一切。 低着头的天空, 派用一场场透明的雨水填满空缺的大地。
大地啊, 望见了梅花开放冬天的样子, 它拜访的一篇篇雪花,不曾污染的面容, 清俊, 悠长, 它们宁愿做一世的寒士。
咔嚓咔嚓, 缝纫小时候的光阴漏洞。
仍然坐落于某种怀念, 仿佛对贫苦的人间有着觉悟而深刻的理解, 发出笑声一般。
机器富有节奏地敲击。
让窗户内外大面积的黑夜和白昼, 敞亮如心扉, 无一残缺。
没有一丝棉线、 一片补丁, 愿意向疾苦的生活投降, 不, 决不!
曾经炸开的日子弹片, 无数次, 死死地堵住生活的窟窿。
皴裂的手脚在战斗!
咔嚓, 咔嚓, 另一种机器在摩擦, 摩擦, 摩擦……
设法涂盖崭新色彩的布匹, 在装穷。
为虚构的贫穷化妆, 为过于浓艳的物质化妆。
满大街故意打洞的服装, 游荡。 半信半疑的脑袋, 不旧不新的行装, 躲于空洞深处的沉醉幻视——透风的表里表外, 关于服饰、 态度、 面部、 印象……他们自以为是, 附着于新潮的破坏。
听见他们的呓语——
“我没有见过缝纫机。” 年青的面孔滑翔着惊讶。
“我不认识缝纫机。” 谁在咕哝?
有人在山上凝望。
望见熟透的甜柿子, 含蓄地微笑。
天空愈加高大。
满树水珠般缀在苍穹, 整个时空的重量, 可见, 可称。
唯某人关于山水的思考, 大, 至无际, 无涯。
啊, 啊, 啊, 心生翅膀, 多么轻盈, 多么透明。
需要一个生长着, 并时时熟透的世界。
需要树枝轻盈一晃, 滤净远来的风中尘埃。
熟透的红日头歪着头, 一声喝令, 制止了急于喧哗的所有,放下物质的执念。
蓝翅膀的飞鸟, 飞行的标点, 和红色的柿子形成鲜明对比,一个曰静, 一个曰动, 但都驾驭一个空静的维度。
在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恰好和蓝天平齐, 和无边扩大的静谧平齐。
我还是听从内心召唤。
朝外走走, 越远越好, 清净能够洗心, 连空气亦能镀上灿灿金光。
从黄土中原到达大河以北, 到达长江以南, 山上有水, 有树,有天; 天上有光, 有皎洁的云, 还有引领我们目光, 静到极致的蔚蓝。
它们低语:
不管多高的姿态, 都要在低处的水光中, 留下倩影。
云, 努力刻画着, 先锋派, 印象派, 意象派, 自然主义, 超现实主义, 将一天的美术, 馈赠给每日坚持仰望者。
灵魂的文字, 分明是, 高, 亮, 净, 纯, 忘我, 超然, 止语。
看天外, 天外有天。
每一事物, 与现实的俗事拉开距离。
远天近水, 偏是我极力接近的地方, 源于彼此的理由, 我于昂首俯身之间, 找到和灵魂暗合的无染底色, 光明的亮度能够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