惭 江
涌进街灯。生活已经睡下
它们还站立着
涌进急驰而过的车辆之灯
它的奔波尚未打湿墙壁
涌进工棚屋檐下微弱的白炽灯光
目测40瓦以下,有外地民工疲惫的眼睑
涌进高耸的住院部大楼之灯
每一盏都照着提心吊胆的提示器
涌进蝙蝠划过的弧光
明与暗在相互囚禁,反复划伤
他拔出草坪中的异类。拔铁线草,积雪草
小蓬草,留下一个比草更大的伤口
在铁丝网围起来的标准足球场内
这个低头拔草的老人,把头低过了他的肩膀
看过去像一块补丁,或一件衣服
他不理会喧闹的人群、疯狂转圈的健身者
像草坪中的另一株异类
而他每一次用劲
像恰到好处地在人群中拔出了自己
我在南方的小城,带着水汽上车,写下缓慢:
“比如春天,它是一个起点,也是一个终点。
一列火车也是:起点和终点,互以为远方。”
我喜欢这样,带着一点回家的感觉:
“当它在原野上奔驰,走的是明线。
当它驶入隧道,走的是暗线。”
南方的一朵花香,扦插在北方的枝头上,
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可以为一只松鼠逼停。
下车的时候,笺上的墨痕未干:
我的缓慢追上了迅疾——
此前,它追上过一场季风,一群候鸟
以及提前预报的暖湿气流……
顺便把一枚胸针取下,
那里,缀满沿途好看的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