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新能源汽车企业跨界保险发展初探

杨雪美 王 灿 河北经贸大学

一、引言

在新能源汽车“保费上涨、补贴退坡”的当下，多家新能源汽车企业已经开始跨界涉足保险业务，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一方面，新能源车险市场潜力巨大。2022 年，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超出预期，形成高质量发展格局，预计到2025 年，新能源汽车新车销售量将占据汽车新车销售总量的20%左右，产业竞争加剧，产业结构加速调整，产品竞争力逐步增强。另一方面，车险具有非常强的刚需性和黏性。把握住汽车保险业务，既能延伸汽车企业服务链条、提升销量，也能拓宽诸如维修、理赔和汽车金融等后市场业务，打造新的利润空间。但是，新能源汽车企业拓展保险业务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还面临着诸多问题，例如，开展汽车保险业务需要保险经营许可，且行业监管较为严格、缺少车险行业经验、理赔服务建设周期长等，对此，本文提出相关发展建议。

二、新能源汽车企业跨界保险的现状

（一）新能源汽车

新能源汽车是指采用非常规的车用燃料作为动力来源（或使用常规的车用燃料、采用新型车载动力装置），综合车辆动力控制和驱动方面的先进技术，形成的技术原理先进、具有新技术和新结构的汽车。新能源汽车的主要种类有纯电动汽车、增程式电动汽车、混合动力汽车、燃料电池电动汽车、氢发动机汽车等。近年来，我国新能源汽车技术逐渐成熟，呈现高质量发展态势。

技术的发展带来了新挑战，某些新能源汽车品牌推出的换电站服务就是适应新挑战的体现。由于动力装置的特殊性，除了基础交通风险，新能源汽车还面临额外的动力电池起火、爆燃等风险，因此，传统的保险保障不能满足实际需要。由于技术不断迭代更新、投保经验数据积累较少，保险产品的设计也成为难题。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统计数据显示，2022 年，新能源汽车的产销情况延续快速增长势头，市场占有率达到19.3%，新能源汽车战略引领作用进一步凸显。

图1 新能源汽车月度产量及销量（万辆）

（二）新能源汽车企业跨界保险

新能源汽车企业跨界保险，是指新能源汽车企业通过设立或者收购具有保险中介牌照的保险中介机构进入保险市场，从而开展保险中介业务，其中又以开展车险业务为主。

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备受瞩目，与此同时，一些新能源汽车企业开始涉足保险中介市场。汽车企业进入保险领域的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直接设立、参股保险公司（见表1）。早在2011年，广汽集团设立众诚汽车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是国内首家由汽车厂商成立的专业汽车保险公司，也是国内首家在新三板挂牌的专业汽车保险公司；2012 年，一汽集团设立鑫安汽车保险股份有限公司；2021年，已有保险中介牌照的吉利控股集团加码保险业投资布局，参股合众财险。

表1 直接设立、参股保险公司的汽车企业

第二种是设立或收购保险中介机构（见表2）。上汽集团设立上海汽车集团保险销售有限公司；东风、长城等老牌汽车企业分别成立武汉东风保险经纪有限公司、老友汽车保险经纪有限公司。在传统燃油车企业之外，近年来，号称“造车新势力”的新能源汽车企业对入局保险业更显积极，特斯拉、理想、小鹏、蔚来等纷纷成立保险中介机构。小鹏汽车在2018 年成立广州小鹏汽车保险代理有限公司；特斯拉于2020年在中国注册成立特斯拉保险经纪有限公司；理想汽车在2022年收购银建保险经纪公司，成立北京理想保险经纪有限公司。

表2 设立或收购保险中介机构的汽车企业

（三）新能源汽车企业跨界保险案例

特斯拉首席执行官马斯克曾宣称，特斯拉的保险业务将为用户提供全方位的投保及理赔服务，且独家投保的费用会较其他平台降低30%。低廉的保费确实很有诱惑力，特别是在新能源汽车保费大涨的情况下。

在海外，特斯拉对保险业务已经筹备多年，与世界各地的多个保险公司共同发起“Insure My Tesla”计划。比如，2016 年，特斯拉与利宝保险合作，在澳大利亚和中国香港启动“Insure My Tesla”计划，以保险经纪的方式涉足保险业，保险产品由保险公司提供，特斯拉扮演保险中介的角色；2017 年，特斯拉在北美地区推进保险计划；2019 年，特斯拉首次在美国加州发布了独家车险，以低于常规保险保费30%的价格在当地掀起一阵热潮，这次特斯拉则基本成为保险公司本身，并且将新技术应用到了车险上。

特斯拉旗下整车配备了大量不同种类的传感器，通过这些传感器来监控每一台车的情况，同时将收到的所有数据进行实时传送。特斯拉会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用户可以通过分析结果来判断汽车的损坏程度，从而预测后续保费，这对于用户和特斯拉来说是一种双赢的局面。如果检测到汽车状况良好，就说明在今后一段时间的出险概率很小，设定的保费会比较低；如果车辆状况并不那么乐观，则意味着出险概率更高，保费也会相应调高。

由于车辆状况动态变化，因此，特斯拉的车险保费是按月缴纳的，不同状况对应不同的缴费标准，用户还可以随时更改、取消保险套餐。特斯拉的保险网站为用户提供每月支付且没有任何隐藏费用的保险，美国加州的特斯拉车主可以通过该网站在一分钟内购买一份保单，并且可以随时取消或更改保单。

三、新能源汽车企业跨界保险的SWOT分析

（一）优势（Strength）

1.为自身用户提供延伸服务与增值服务

国内知名大型汽车企业开展保险中介服务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能够为自身用户提供延伸服务与增值服务。在车主购车、用车、理赔的全过程中，汽车企业可以积累用户数据、了解用户用车行为习惯，通过车险产品与用户建立紧密的联系，以提高用户黏性。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今的汽车行业增量有限，行业趋于饱和，而越来越多的用户认为车险是购买汽车后首要的刚需，那么开展车险中介服务也是留住用户的重要方式。

2.产品研发和精准理赔有优势

市面上传统保险公司提供的车险产品往往可供选择的种类较少且价格较高，而大型汽车企业掌握着众多用户信息，借助理赔和用户驾驶习惯数据，能够精准把控风险，在产品研发和精准理赔方面更占优势。比如，可以通过分析用户的车辆用途、驾驶习惯、过往出险情况、预算、消费偏好等因素，提供一对一的保险服务，车险产品价格范围更广，可以根据具体情况灵活调整。

3.形成闭环服务

通过开展相关保险业务，有助于汽车企业连接汽车销售和后期保养维护，打造闭环服务（见图2）。比如，打造购车、置换、保险、售后、理赔等“一条龙”服务。形成这样的服务闭环有利于拓展收入来源，也可以为用户提供优质服务，增强用户对品牌的认可度和依赖度，塑造良好的汽车品牌形象。在新能源车险市场上，汽车企业跨界保险会在一定程度上挤占保险公司直销渠道的空间，相较于保险公司，汽车企业在新能源车险市场上更具优势。

图2 汽车企业服务闭环

（二）劣势（Weakness）

1.保险行业监管较为严格

虽然有不少大型汽车企业已经成立保险代理或经纪机构，并且向保险监管部门申请保险中介业务牌照。但从2019年至今，保险监管部门没有批准任何一家保险中介机构的保险中介业务牌照申请。监管部门对保险中介市场准入的态度比较谨慎，目前，汽车企业大多以收购保险机构股份的方式进入保险领域。

2.理赔服务体系建设周期长

车险理赔服务体系往往是建立在海量的事故赔偿数据之上的。虽然新能源汽车企业对于自家销售的汽车性能、配套设施等更为熟悉，并且掌握大量用户反馈数据，但是当正式开展理赔服务时，仍需要一套完备的、全流程的理赔服务体系。这套体系有与传统燃油车理赔体系相同的部分，也有新能源汽车独有的板块；新能源汽车如何定损、残值如何处理等问题，都要通过制定严密的规范性制度来解决，这就需要作更进一步的研究，使新能源汽车及保险产品和理赔服务更具系统化。

（三）机会（Opportunity）

1.创新车险推动保费下降

2021 年底，《新能源汽车商业保险专属条款（试行）》正式落地，中国保险行业协会发布了新能源汽车商业保险的专属条款，三电系统、自燃风险等均得到专门保障，但对应的保费增长情况却不容乐观。中国银保信统计数据显示，新能源汽车保费相较于传统燃油车平均高出21%，主要因素是保险赔付率高。

保费偏高是影响新能源汽车销量的因素之一。我国新能源汽车保险尚处于摸索阶段，专属条款的出台仅在一定程度上对汽车保险产品进行了规范化要求，仍要依据更多的数据积累、风险评估、风险控制来助力新能源汽车保险的产品设计，使保险费率与风险更好地对应。海外的特斯拉就通过一系列举措成功降低了保费（见图3）。从2019年8月起，特斯拉先后通过自营保险计划、安全评分系统、对汽车风险进行评估等一系列措施，成功将保费缴费方式变更为月缴，并且根据上月的车辆情况动态调整次月的保费。

图3 特斯拉实现保费下降机制流程图

图4 众诚保险机动车辆保险2011年至2021年亏损数额（亿元）

2.打造车主服务生态

新能源汽车行业正面临成本上升、需求收缩的双重压力，识别消费者的需求并作出应对，是新能源汽车企业正在努力的目标。新能源汽车企业兼顾汽车制造、销售与保险服务，在整个环节中凸显的问题能够直接被洞察。汽车企业能够更好地利用信息优势，提升保险服务水平，以消费者需求为出发点优化产品。对于消费者来说，车辆的制造、购入和相关的保险服务都由一个单位提供，能够减少与各个服务供应商间的交流成本，提升购买与售后体验。在以新能源汽车为代表的汽车直营销售模式下，汽车企业与保险机构合作需求将更加扁平化、标准化，新能源汽车企业能够使汽车业务与保险业务实现融合发展。

（四）威胁（Threat）

中国汽车市场主流的销售模式是经销制，即汽车制造商将车辆批发给经销商，经销商再零售给客户。这一模式的形成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在信息产业不够发达的时代，汽车制造商难以直接接触客户，且销售汽车需要具备较高的专业水准。为减轻压力，需要借助各地颇具实力的经销商进行销售，一方面，能够直接服务消费者；另一方面，可以帮助汽车制造商分摊经营风险。从本质上来说，新能源汽车企业布局保险业，是汽车从“经销”到“直销”这一关键商业模式变革后的直接产物。尽管一些大型汽车企业在多地设立直营体验店，但直营模式要取代4S店经营模式，还需要消费者购车思维的改变，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四、新能源汽车企业跨界保险的困境分析

（一）前期盈利困难

近年来，为了满足扩大内需、培育新增长点以及促进新能源汽车消费和相关产业升级，2022 年8 月，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确定了将新能源汽车购置税免征期限延期至2023年底，对新能源汽车继续予以免征车船税和消费税等支持。这一政策总体上有利于新能源汽车企业提高销量，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对新能源汽车的关键技术与质量提出了更高要求。新能源汽车企业跨界保险，理想的情况是通过销售保险能够获得一定利润，用于研发新能源汽车的关键技术；主业所赚利润也可以用来完善保险售后服务体系，使保险服务更加完善。但是，这一目标并不容易实现。

吉利控股集团入主后的合众财险，其管理层变动频繁，业绩也不理想。2022 年全年，合众财险实现保险业务收入3.10 亿元，同比增长74.06%；净亏损0.92 亿元，亏损情况与2021 年基本持平。自2015 年成立至今，合众财险尚未进入盈利期，累计亏损已达4.47亿元。即使吉利控股集团入股，这两年在盈利方面也未见明显突破。广汽集团所设立的众诚保险也是如此。众诚保险成立于2011年，但是从成立之初起就连续亏损7年，总亏损超过5亿元，直到2018年才首次实现盈利。并且，众诚保险的第一大险种——机动车辆保险已经连续10年承保亏损，从2011年亏损0.38亿元到2021年亏损1.98亿元，亏损金额呈增加态势。

（二）营销模式还不完善

在行业转型的过程中，汽车的概念已经从简单的车辆向大规模的移动智能终端、储能单元和数字空间发展，而新能源汽车也日益成为产业融合与创新的平台。消费者购买新能源汽车不仅关注其性能和硬件，还注重配套软装以及后续服务。汽车产业正由以参数为基础的硬件驱动时代进入以“参数＋智能＋服务”为内涵的软件驱动时代。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新能源汽车进入多元融合发展阶段。

汽车综合品质、购车外部环境和新能源汽车可持续发展前景都会影响消费者的购买行为。“造车新势力”在近两年迅速占领市场，除了因为它们拥有与消费者需求相匹配的汽车综合质量以及持续的产品创新发展之外，还采用了“线上电商+线下功能店”的模式（牟玉壮，2021），为客户提供便利、宽松的新能源汽车购买环境。线上电商是指消费者借助网络平台了解汽车产品性能，在线上挑选和购买，还可以查询相应的保险服务以及个人驾驶偏好记录；汽车企业可以在线上将购车用户汇集于一个社区论坛，以提升用户体验和对品牌的忠诚度。线下功能店分为体验中心、用户中心、服务中心等，这些线下功能店可以自由组合，也可以独立存在。其中，服务中心一般具备售后维修、保养等功能。虽然这种模式能够给消费者提供更高的舒适度以及自行了解的权利，但是线上平台的搭载需要一个完善的过程，线下功能店的位置、数量、加盟方式等都是新能源汽车企业亟待解决的问题。

（三）车险行业经验不足

车险的服务质量往往和线下网点服务网络挂钩，消费者需要便利、高效的服务，那么，新能源汽车企业就需要大量的能够提供车险相关售后服务的网点，最终形成相互协作的服务网络体系。对于服务网络体系中的网点，需要统一售后服务模式，形成应对事故统一的、制式的方案，这有助于在消费者心中建立品牌形象。除此之外，汽车企业设立保险中介机构来销售保险产品，在产品把控、营销策略上可能会出现“外行管理内行”的情况，业务不熟练、对风险预期把握不精准、目标战略不合理等都会给汽车企业经营车险业务带来困扰。

五、对新能源汽车企业跨界保险的建议

（一）科技赋能，打造新能源车险服务平台

汽车企业布局车险业务需要大量资金以及摸索时间，汽车企业可以通过新技术赋能创新车险产品。比如，应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降低承保成本，完善理赔流程，提供更加优质的服务。新能源汽车时代，人、车、厂的关系正发生新的变化，汽车企业不再局限于车辆的研发和制造，而是逐步渗透汽车产业价值全链条，向汽车综合服务提供方的方向发展。汽车企业想要实现从单纯售卖车辆到汽车使用全生命周期管理的转变，需要抓住车险这一纽带，重塑消费者与汽车企业的关系，逐步建立品牌信任，提升用户的使用感和归属感。此外，打造全流程的车险服务平台还能丰富理赔维修、汽车金融等后市场产品和服务。

（二）创新车险产品设计，推动保费下降

新能源汽车保险的保费被公认为价格偏高，不利于车辆销售。虽然新能源汽车保险的定价模型正处于摸索阶段，但新能源汽车企业具有平台优势，能够直接获知消费者的使用情况、满意程度，在对不同车型进行分类的前提下，收集大量的车辆数据、车主反馈意见以及保险理赔数据，进而有针对性地优化保险产品。此外，新能源汽车企业还可以通过建立专属收集系统形成优化车险保费的数据库，定期报告各车型使用及出险情况，作为产品优化费率的依据之一。新能源汽车产业竞争日益激烈，保险服务也要精益求精，这需要大量的数据等资料对专属保险产品进一步研究与设计。

（三）提升保险业务人员的专业性

由于新能源汽车企业转向保险领域的时间并不长，缺乏车险行业经验，而保险产品的专业性较强，所以，新能源汽车企业需要提升保险业务人员的专业性。新能源汽车企业开展保险中介业务，可以使消费者获得更为周全的理赔、维修、车主服务，从车主的需求出发，选择心仪的车型以及配套保险服务，在这些流程中，需要具备保险专业素养的人员。汽车企业可以吸收专业人才，提高其对整个服务流程的了解程度，建立合理的激励机制，推动汽车业务与保险业务融合发展。

（四）深入研究产品设计，提高新能源汽车保险的适用度

新能源汽车销售市场的火热使各大新能源汽车企业纷纷进入保险领域，对此，保险公司必须加快推进专属保险产品成型，提高专业水平，提供高质量服务。保险公司要研究如何对不同车型的保险产品进行精准定价，按车型定价的优势充分考虑不同车型之间的风险差异，使得费率与风险、车价相匹配。在2022中国汽车安全大会上，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公布了多项复杂性较高的汽车安全碰撞试验项目，包括涉水托底试验、追尾试验、侧面撞击试验等。保险公司和汽车企业可以合作进行一些检验新能源汽车核心动力的试验，一来可以掌握更多的车辆信息，为产品设计提供更多数据以优化定价；二来可以直接将过硬的性能作为新能源汽车的宣传卖点，使消费者对其安全性能信服。深入研究新能源汽车的特有风险，将整车结构、能源结构、电池种类、续航里程及汽车零部件等新能源汽车特有因子加入定价模型，以积累的数据资源为依据，建立新能源汽车保险定价模型的修订与回溯机制，使新能源汽车保险的定价更为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