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佑伦
图/奈儿
又是一个星期天。
社区里的坝子中间有序地停放着数十辆小车。
坝子的一角,耸立着三棵高大茂密的黄葛树,黄葛树下,几张石桌空空荡荡。
值班室旁边,身着制服的保安站立门口。
王强、刘媛、赵欣欣像是约好似的从楼梯口那边吵吵嚷嚷走过来。
三人并坐在条凳上,晃着脑袋摆着小脚,百无聊赖的样子。他们是五人小分队的成员,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上学,但心有灵犀似的,每个周末的上午,他们都要来树下相聚、玩耍、嬉闹。
来了,前方十几米的地方,罗金怀里抱着一包十八街麻花朝他们走过来,嘴里咔嘣咔嘣响,紧接着,隐隐约约的香味飘过来。
近了,再近些,那香味就变成毛毛虫,从鼻孔处往里爬,痒痒的酥酥的,像打瞌睡时,同桌用纸捻掏你的耳朵;像早晨赖床时,妈妈用鸡毛掸子挠你的脚心。那香味,经喉穿肺一路向下,在胸腔里翻腾,在肠胃里作祟,再一路向上、向上,于是,舌头痉挛,唾液汹涌。舒服着又难受着,难受着又舒服着。
不知不觉地,三个人的眼睛就直了,身子就僵了。刘媛盯着罗金的嘴。
赵欣欣看着罗金怀里的袋子。
王强胸前的小手也显得局促不安起来。
值班室那边,李翊萍双手端着电控车的遥控器,操纵着玩具车从大门外进来。
五人小分队成员全部到齐。
李翊萍刹住车,翕动鼻尖,瞬即发现了罗金手里的十八街麻花。
越看越难受,干脆不看,李翊萍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其他成员的反应也在加剧。
王强的口水快流出来了。
刘媛叩了叩牙齿。
赵欣欣直接站起身,把手伸到罗金面前。
想不到,罗金把麻花往怀里一拢,扭了扭身子,鼻子轻轻地哼了声。
李翊萍看着他们,看着罗金怀里的十八街麻花,主动把自己电动车的遥控器伸到罗金面前说:“给你玩玩吧。”
罗金的手轻微颤动了下,他还真想玩玩,但他清楚地知道,此时的电动车就是钓鱼时鱼钩上的诱饵,玩了电动车,就等于他的麻花张嘴咬住了鱼钩。为了手中麻花的安全,他违心地摇摇头,拒绝得很果断:“现在没空玩哩。”
小分队成员们收回手,颓然地坐下,他们失望,他们疑惑,一个院子,经常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怎么连把麻花都舍不得分享呢?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一齐朝罗金怀里的麻花叉过去。
罗金“啊呀”一声,撒腿就跑。
三个人一齐跟在罗金的屁股后面,绕着坝子中间的车辆转圈圈。
罗金个子高腿脚长,跑得快些,不时回头挤眉弄眼,还勾着手指说:“来呀。”
一圈。二圈。三圈。
追的被追的都累了。只有王强一个人在追罗金了,赵欣欣张着嘴巴喘着粗气,刘媛干脆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
李翊萍站在原来的地方,事不关己地看着他们追逐。
赵欣欣和刘媛突然转身向后,准备和王强给罗金来个前后夹击。
罗金只好穿梭在车子与车子之间的间隙里。
眼看就要抓着的时候,罗金却扯开喉咙亡命般地叫嚷:“救命啊——”
保安飞跑过来,厉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三个追逐罗金的小伙伴立即僵在原地。
罗金觉得那吼声如同黑夜里的明灯,溺水时的浮木,感恩地朝保安投去一瞥。他从车子中间走出来,经过王强身边时,咧开嘴,露出白牙,扮着鬼脸。
大家又回到原先的地方。
罗金继续吃他的麻花,故意夸张地把麻花咀嚼得咔嘣咔嘣响。
李翊萍悄悄地向罗金靠上去,眼睛看着头顶上的黄葛树,一点不在意的样子,伸出手,弯下大拇指。
“那次,我爸爸从北京回来,带的驴打滚,我给你吃了的吧。”那语气,极像一个医生在帮助失忆的病人回忆往事,也像老师对做了错事的同学语重心长的批评。
罗金的身子轻微一怔。
“那次,我爸爸从上海回来,带的擂沙圆,我也给你吃了的啊。”李翊萍再次弯下一根指头。
罗金的身子又一怔,脸开始红了。
“还有一次,我爸爸从西藏回来,给我带的干酪,我还是给你吃了的啊。”李翊萍已经弯下三根指头了。
罗金嘴唇嚅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麻花。
“上周吧,我爸爸——”
李翊萍还没有说完,罗金就塞给了她一把麻花。
“从重庆回来……”李翊萍刚弯下第四根指头,另一只手里又多了一把麻花。
“不要说啦——”罗金的脸红红的。
看着李翊萍手里的麻花,其他小伙伴花了眼,迷了神。
王强最先回过神来,学着李翊萍刚才的样子,起身来到罗金面前,伸出手,弯下拇指,眼看着头上的黄葛树,像在念英语特殊疑问句,前重后轻:“我爸爸——那次——那次——”半天也没有“次”出来。
赵欣欣伸出手,扳动拇指,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朋友进森林打柴,镰刀钩住一棵大树上枯干的树枝,怎么也扳不动:“我妈妈,我妈妈——”许久,也没有下文。
污水水量40万t/d,约16650t/h,水量充足,足够使用。冬季污水设计温度约为15℃,热泵冷凝器侧供回水温度为55~50℃。
刘媛伸出手,她的拇指本身就是大树,劲都使不上,盯着自己的脚尖,像蚊子嗡嗡:“我……我……”
看着三个木桩和木桩上伸出的“树枝”,罗金和李翊萍笑了。
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好像在对五个小学生评说什么。
罗金看了看怀里的袋子,手伸进袋子,摸出一把麻花来,快速地往王强手里一放,再伸进袋子,又摸出一把,再往赵欣欣手里一放。当他第三次将手伸进袋子的时候,手却半天拿不出来了——袋子已经空了。
罗金一脸歉意地看着刘媛。
刘媛脸窘得像茄子。
五人小分队就是一只手上的五个指头,每个指头都是兄弟姐妹,不厚此,不薄彼。
“给——”李翊萍再给罗金手里塞了一把麻花。罗金眼睛瞪得像铜铃。
“来,我们用麻花干杯。”李翊萍说道。
罗金把麻花抓在手里,为李翊萍的提议连连叫好。
五只小手、五把麻花,凑在一起,五张小嘴异口同声地喊出:“干——麻——花——”
咔嘣咔嘣……
咔嘣咔嘣……
咔嘣咔嘣……
麻花在五个小伙伴口里发出欢快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