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强
每只鸟儿都是一朵浪花,数十万只、数百万只浪花一起舞蹈,组成滔天巨浪,遮天蔽日,在广阔的天穹变幻阵容、变幻唱腔、变幻节奏,该是何等壮阔的景象!
这不是想象,也不是童话,而是人间奇观!
这奇观在中国,在辽宁,在营口,在大辽河的入海口!
辽远的地平线上,一切都那样安详、平和。忽然,湿地滩涂上卷起一片片“树叶”,“树叶”们按照各自的站位风旋而起,在天地间画出一条“巨龙”。“龙头”忽而昂首向天,忽而回首殿后,“龙身”逶迤(wēi yí)腾挪,“龙尾”鞭扫苍天,势不可当——这便是飞龙形鸟浪。
营口的朋友告诉我,这是鸟儿们的大型狂欢表演。它们终于飞到这里,再次相会!
候鸟们从遥远的澳大利亚飞来,一路不停不歇不眠不休连续飞行约6000公里,来到这里。在营口安营扎寨,补充好给养增强体能后,再继续飞翔,奔赴西伯利亚。
我不知道鸟儿们有没有导演,有没有舞台监督,有没有替补演员;我却知道,它们个个都是英武的战将,训练有素,无论速度怎么快,阵容多么变幻,始终保持龙形飞队。
它们,在这里轻歌曼舞。据悉,全世界共有8条候鸟飞行路线,这里是鸟儿们最大的驿站。北从营口四道沟渔港,南至营口华能电厂,南北8公里的海岸线,都是候鸟们的中途“加油站”。这里有38公里泥质海岸线,水中生物多,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小鱼小虾,诸如弹涂鱼、潮蟹、海蚯蚓等。目前,全世界泥质滩涂在减少,营口因为保护生态环境,泥质滩涂却在增多。鸟儿们不知道营口人宁可抛弃钞票,也要重视生态环境,没有开发这片黄金宝地,因为滩涂一旦消失,贝类随之消亡,鸟类也就失去了食物来源,势必诱发一系列生态问题。
每年春秋两季,包括黑尾塍鹬(chéng yù)在内的492种候鸟、5000万只水鸟沿着“东亚—澳大利西亚”这条迁飞线路,途经22个国家,飞行1万多公里,不辱繁殖使命,完成迁徙壮举。
涨潮了。遥远的地平线,像无数双手在向前推,海波气势磅礴地近了,近了,更近了。突然,海面刮起一股烟尘,似雾,若沙粒,像秋叶……
当雾近了,沙粒大了,秋叶密集起来,岸边有许多个镜头在瞄准,许多双眼睛在眺望,许多感染了兴奋情绪的手指伸向半空。脚步的浪潮轰响着,向海边席卷。
“鸟潮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们停止脚步,肃然而立,惊喜地瞪大眼睛。
这时,鸟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猛变阵,海面上空有条“巨鲸”昂首而起,张着大口,像要吞食了整个宇宙!“鲸鳍”飘舞,“鲸身”狂舞,“鲸首”摇摆,似要吞噬那团低垂的彩云!
由鸟儿密集砌起的“鲸身”呈黑色,遮蔽了阳光,也遮蔽了蓝天。
突然,“巨鲸”薄片状匍匐在海面,只露宽而矮的脊梁。像猛地揭开了厚帘,被“鲸身”挡住的蓝天露了出来,海面平阔而辽远。
当人们为鸟儿们落水而担心,“巨鲸”突然高高跃起,大半个身子冲向天空,横空耸起一座高山。
我为鸟儿们的惊世绝技叹为观止——数十万鸟儿共同完成巨鲸杰作多么不易呀。它们个头儿不等,翅膀长短不一,所处位置不同,却严谨地完成各自使命,以速度,以默契,以瞬息万变的互动。谁的速度节奏乱了,会即刻受伤;谁的飞翔线路没有跟上整体节拍,也会受伤乃至丧命。每只鸟儿都是一粒会拐弯的子弹,在闪电般的迅捷速度里精准地飞行在自己的轨道,不能有半点儿疏忽。
我曾经想过,表演这样的大型团体操,它们一定有总导演,有分部导演,还有小组导演。它们可能以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在相互提醒,以保持队形和安全。但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些。因为“子弹们”射击的速度太快了,任何计划和提醒都无济于事,而只能靠“下意识”临场反应来完成。
仔细观察才发现,这里不仅有喜欢在天空中舞鸟浪的微型“小字辈”,还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国家一级保护濒危野生动物。你看,那一組引颈高唱的是黑鹤,那几位亮翅低舞的是白鹤,那一群边走边飞的是金雕,探头观望的是丹顶鹤夫妻,低首争食的是大天鹅家族……
营口市内有野生鸟48科135属242种。每年的4月中旬到5月中旬为最佳观鸟时间,各种镜头和眼睛争相欣赏鸟浪。秋季鸟浪在8月中旬到9月中旬,候鸟呼儿唤女从北向南归途,景象更加壮观。
鸟浪是生态环境的晴雨表和风向标,检测着湿地的质地和人文境界。鸟儿们的频繁光临,便是对营口环境的最好赞美。鸟浪哗哗翻涌而来,唱着兴奋的歌谣;鸟浪哗哗翻涌而去,一次又一次给营口文明打高分。有看得见的《全民护鸟公益行动倡议书》,有看不见的观鸟者对声音和肢体动作的管理,人们自觉地约束自己,让这里成为快乐的候鸟天堂——嘿,多么生动的场景!
人们热爱大自然,就像鸟儿们热爱我们美丽的家乡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