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继云
第八章 蒋介石催促加快进攻
一、蒋介石催促顾祝同抓紧时间进攻,尽快结束山东战事
南京,黄埔路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坐在宽大的紫褐色的办公桌旁,凝视着摆在桌面上方的日历牌。
日历上清楚地标明:1947年5月1日,星期四。
蒋介石仔细地推算了一下,他对陕北和山东实施重点进攻战略,已经两个月了。总的来看,他对整个战略进程感到满意,但唯一遗憾是进展太慢,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收获。
陜北方面,“得意门生”胡宗南率十几万大军虽然于3月中旬攻占了中共“匪巢”延安,但至今没有抓到“匪首”毛泽东,据说毛泽东仍然在陕北黄土高原游荡,神出鬼没.居无定处。可胡宗南的部队“梳篦”式来回扫荡几次,愣是没有发现毛泽东的踪影。这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毛泽东有地遁之术,藏到了地底下?特别令蒋介石头疼的是,中共新华广播电台不知躲藏在什么地方,不停地广播,宣传毛泽东还在陕北,指挥中共军队作战,这使他脸上无光。十几万大军整日东奔西豕,捉不到毛泽东,简直使他有点下不了台。他听说国民党内有些人在暗中耻笑他。更令他难堪的是,前天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亲自登门访问,打探陕北战事,询问毛泽东究竟藏在哪里,何时能够捉住。面对“中国通”司徒雷登那双狡黠的蓝眼睛,他无言以对,只好支吾言及其他。更使他窝火的是,仅有2万人马的陕北共军竞在胡宗南的眼皮底下,机动灵活,于3月25日和4月14日,先后在青化砭和羊马河地区,吃掉了胡宗南三十一旅、一三五旅两个旅近8000人马。此消息一经传出,舆论哗然,国民党内一些人揪住这件事不放,纷纷指责胡宗南无能,其实蒋介石内心明白,这些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攻击胡宗南是虚,指责他是实。
山东战场,他撤换掉屡吃败仗的薛岳,启用顾祝同为总指挥官,坐镇徐州,统一指挥一、二、三兵团和第二、第三绥靖区的部队,对陈毅、粟裕的华东共军发动进攻。这一回,他算选对人了,顾祝同一上台,便是一副稳健的身手,稳扎稳打,指挥部队不急不躁,齐头并进,密集平推,像撵羊一样,把华东共军一直赶到了鲁中山区。睿智的陈毅、粟裕为了摆脱困境,派兵攻泰安,企图调虎离山,但顾祝同就是不为所动,集中兵力,我行我素,寻机决战,决意把共军消灭在鲁中山区或将其逼到黄河以北,恢复党国在山东的地盘。尽管他对顾祝同的部署比较满意,但还是觉得有美中不足之处,就是顾祝同小心过火,推进速度太慢,两个月下来,仍没有大的斩获,相反泰安、白马关(即“白马关阻击战”。许世友九纵二十六师为策应华野西线兵团泰安作战,期间,在平邑县白马关一带阻击敌整编十一师北进的战斗,歼敌2000多人)、蒙山(即“蒙山阻击战”,为保障泰安作战进行,期间,王建安八纵二十二师、二十四师在蒙阴西南的蒙山南麓宽大正面迟滞敌整编二十五师、整编六十五师向蒙阴推进的战斗,歼敌5000余人)几仗下来,国军损失3万多人马,川军杨文瑔的七十二师基本报销。这使他感到有些局促不安。他害怕夜长梦多,万一陈毅、粟裕想出什么鬼点子,使出荒诞怪招,突然杀出,拼死力战,届时不但消灭不了华东共军,反而被其“咬”上一口,岂不前功尽弃,惹人笑话。
特别令蒋介石头疼的是,国共内战爆发后,江北共产党逐渐冒出了一位军事天才——粟裕,此人好生了得。别看他个头不高,长得瘦瘦巴巴的,沉默寡言,但却极富心机,深谙用兵韬略,指挥打仗神出鬼没,无任何定式。在这位小个子的“导演”下,苏中、宿北、鲁南、莱芜之战,打得他的军队全无招架之力,损兵折将,狼狈不堪,近20万人马灰飞烟灭,血本无归。本来,江北有个陈毅就令他头疼、日夜难寝。想不到共产党人才辈出,又冒出个粟裕,这下可好了,他与陈毅搭配,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大闹苏北、山东,尽用刀子向他软胁处扎……如眼下不抓紧时间将其剿灭,养“虎”为患,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打到南京城来,掀翻他的“宝座,”使他无处安生。他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有才之人都跑到了共产党那边去,甘愿恪守清贫,不惜掉脑袋,忠心耿耿为毛泽东服务。而他的黄埔学生,可谓个个是精英,聪明能干,黄呢子将官军服一穿,格外神气、精神。有时开军事会议时,他纵目望去,台下将星闪耀,灿烂夺目,个个威风凛凛。但这些人无法与粟裕相比,就是将他们一百个人加在一块,也难抵粟裕一人才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介石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无法找到完美答案。
这次他选用顾祝同指挥国民党军对山东发动重点进攻,实际上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遍寻朝中,实在找不到几个军事才能出类拔萃之人,能与陈毅、粟裕抗衡。即使有军事才能的人,又不一定忠于他和听从他的号令。如现任国防部长、人称“小诸葛”的白崇禧,军事上确实有几下子,但他属于李宗仁的桂系,往往不听从他的调遣。嫡系将领陈诚、刘峙、钱大钧、卫立煌、杜聿明等人,要么居于中枢、难以脱身,要么昏庸无能、优柔寡断,要么吃喝嫖赌、不理正事,要么资历太浅、难以服众。而顾祝同虽军事才能一般,但对他却绝对忠心耿耿,无有二心。
蒋介石记得顾祝同对他的忠心早在黄埔军校时期就已表现出来。在建校初期,为了显示他与旧军阀的不同,每天早上他和所有学生一样,出操号一响,立即来到操场。有一次出操,任军校中尉战术教官的顾祝同迟到,正巧碰到他集合全体师生训话。他一见顾祝同光着头,边扣军衣边往队里插,不禁火冒三丈,立即喝令其出列,当场下跪示众,以儆效尤。训话结束,他还有别的急事要办,竟扬长而去,忘记了直挺挺跪在地上的顾祝同。第二天早操,他来到操场,抬眼看见一个人僵硬地跪在操场上,头上、背上已蒙上一层白皑的霜片,便问跪者何人,为何跪在那里。当他知道是自己做事荒唐,被自己头天罚跪的战术教官顾祝同时,不禁大为感动,觉得此人忠心耿耿,诚实可嘉,便亲自将顾祝同扶到校长接待室,连连赞赏,当面宣布委任顾祝同为中校战术教官,兼任管理部主任,从此纳为心腹之人。顾祝同也不负他的期望,在围剿红军、蒋冯阎大战、“西安事变”、消灭新四军(皖南事变)中,鞍前马后,竭尽所能,无不表现出对他的忠心。就连他的夫人宋美龄对顾祝同也深表赞叹,对他进言道:此人赤胆忠心,可堪重用。所以,这次他选用顾祝同担纲重任,指挥山东战场重点进攻,他感到放心。
蒋介石拿起专用电话,给徐州顾祝同打电话。
副官刘进德走到正在打麻将的顾祝同跟前说道:“总司令,总裁找您。”
顾祝同不敢怠慢,以飞快的速度进里屋接电话。
耳机里传来顾祝同十分熟悉的浙江绍兴官话,轻柔、威严:“墨三吗?山东会战准备得差不多了吧?目前的战局对我方极为有利,你要抢时间,抓战机,尽快出击。华东共军已处于最艰难的时刻,也是我进剿最有利的时机。千万记住,战机稍纵即逝,放跑陈毅、粟裕及共军,我们将成为党国的罪人。”
顾祝同笔挺站立、恭敬地答道:“报告总裁,会战准备工作基本就绪。这次华东共军恐怕难以逃脱国军的毁灭性打击。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墨三拟再准备几天,尽量把准备工作做的更全面、细致一些,杜绝任何纰漏。再者,窜到鲁西南捣乱的华东共军力量不算小,去向不明,需要进一步查实情况,制定对策。否则,国军主力在前方打仗,他们在国军后方大打出手,将会严重扰乱国军决战鲁中的大计,不利于围歼陈毅、粟裕及华东共军主力。”
电话的那头一阵沉默,半晌又传来缓慢、威严的声音:“你的想法是好的,但也不能事事顾忌。身为将帅,最忌优柔寡断,这是你的致命弱点。该断不断,反受其乱。大将多疑,会迁延误事。我看山东会战已经到了火候,不必再等了,要尽快发动最后攻击。一旦陈毅、粟裕溜掉,我们将后悔莫及。懂吗?”
顾祝同听罢蒋介石的这些话,心中泛起一阵阵内疚。他虽然并不认为自己“稳扎稳打”的做法有何错误,但是他也判断出“老头子”要求尽快进攻的决心已下,是很难更改了。
“墨三,现在各地共匪活动十分猖镢,我们不加快山东会战的速度不行啊。你的用心很好,希望准备的更充分一些,无可指责,但军情紧迫,我们只能如此而已。”蒋介石补充道。
顾祝同从蒋介石的话语中,感受到了“老头子”的一种无奈。他的心头升起一种不可言状的恻隐,眼睛竞有些潮湿了。他想起10天前蒋介石在南京召见他,蒋介石坐着,他站着,面对面,距离那么近,尽管蒋介石的腰板依旧那么笔挺,看得出却是费了力气的,脸上满是倦容,头发、胡须虽然刚刚修过,却掩不住那藏在皮肉中的苍白,不复有当年那种威武气概。的确,近一年来共产党已把“老头子”搞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顾祝同内心默默叹道:“老头子也不容易哟!……”
“墨三,你的意见呢?”蒋介石听顾祝同半天没吭声,以为他有想法。
顾祝同动情地说道:“总裁这些语重心长的话语,墨三句句铭记在心。既然总裁之意要加快进攻速度,墨三马上开始行动,发动全线进攻,消灭华东共军,活捉陈毅、粟裕,以报效党国!”
“这个,这个,很好!”顾祝同的表态,使电话那头的蒋介石感到高兴,他语气缓和地说道:“兵贵神速,该动手就动手,不要犹豫,要相信国军的强大实力。为了保证会战进展顺利,我已与辞修、健生进行了商谈,他们将全力协助、支持你,共同完成这次党国戡乱大业。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报告总裁,墨三没有什么要求,仅希望进攻时空军能多予配合。”
“这个,这个没问题,我马上通知空军司令周志柔,请他多调拨一些飞机配合你们。”
“谢谢总裁!”
“墨三,好好干吧,党国的复兴有待于令人振奋的消息!记住,务必要在5月底之前结束山东战事。明白吗?”
顾祝同双脚一叩,胸脯挺直,像平时站在蒋介石面前一样,对着话筒大声说道:“墨三明白!请您静候佳音。”
接完蒋介石的电话,顾祝同抹了一下额头,发现自己紧张得满头是汗。
顾祝同回到外屋麻将桌旁重新坐定,继续打麻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依旧保持着统帅风度。不过,一个明显的变化是,他出牌的手微微颤抖,看来他的内心有些紧张,毕竟他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尚无绝对的把握。他深知陈毅、粟裕的军事才能远在他之上,消灭华东共军谈何容易,但“老头子”又像催命判官一样,不停在他身后吆喝,使他不能从容准备,在自己认为最合适的时机出击。将来万一那个地方出了纰漏,完不成“老头子”交待的“剿匪”任务,到时候“老头子”会翻脸不认人,把你骂得狗血喷头,无地自容。
“这真是伴君如伴虎,做臣子的只能俯首听命,别无选择。”顾祝同暗自思忖。
会客室里的麻将还在继续,顾祝同失去了刚开场时的兴趣。
二、陈、粟欲圍歼新泰敌十一师,胡琏急呼救,敌五军增援,为避免打成僵局,陈、粟毅然下令撤围
围歼新泰敌整编第十一师,是陈毅、粟裕酝酿制定的又一个新的作战方案。
陈毅、粟裕本拟4月30日晚继续向退守临蒙路以南山区的敌整编第七十四师、整编第二十五师发动进攻,但因二纵、八纵、四纵、九纵这四个纵队分散在临蒙路一线,一纵、六纵、三纵又远在鲁西南,主力一时集中不起来,他们不得不忍痛割爱,取消了原定进攻计划。就在这时传来了新泰被敌整编十一师抢占(5月2日)的消息。粟裕对照军事地图一番思考后,建议陈毅趁该股敌人立足未稳之际,调集部队迅速将其围歼。如果能够消灭敌整编第十一师,打掉敌人的一个“王牌军”,将十分有利于华野扭转当前被动局面。听罢粟裕的建议,陈毅又与粟裕、刘先胜、钟期光、刘瑞龙进行了细致商谈,决定采用粟裕的建议,围歼敌整编十一师这颗“硬核桃”。
粟裕的具体部署是:调临蒙路的陶勇四纵北上,从东南面包围新泰;调兖州附近的王必成六纵回师北上,从西南面包围新泰;叶飞一纵则从宁阳城附近北上,从西及西北面包围新泰;北面的包围任务则交给从磁窑北上的丁秋生的三纵。韦国清的二纵、王建安的八纵、许世友的九纵继续在临蒙路一线牵制敌七十四师、二十五师、八十三师和六十五师。
由于敌人相互靠得很近,只有一、二天路程,陈毅、粟裕在发给各纵的电报中,提醒各纵注意打击援敌。他们要求四纵防止蒙阴城敌整编六十五师北援新泰,要求六纵注意泗水地区敌三兵团部队的动向,特别提醒一纵防止由大汶口地区东进的敌二兵团主力——邱清泉第五军增援新泰。
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战役企图,陈毅、粟裕要求各纵夜里行军,白天休息,注意保密。
5月2日晚,夜幕降临,月色迷蒙。
华野一纵3万多人马,悄悄地从宁阳地区开拔,转头北上,向新泰的楼德、天宝、羊流店一线进发。
与此同时,四纵、六纵、三纵也从不同的地点向新泰扑去。
初夏的山野上,轻微的脚步声、马蹄声、炮车声、喘息声,汇成滚滚洪流,隆隆地扑向远方。一波部队,一波民工。民工没有部队整齐,声势却更加浩大。如果说部队像一条强劲的蛟龙,那紧随其后的民工就是一团簇拥蛟龙的滚滚波涛。抬担架的、挑担子的、赶马车的、推独轮车的,轻轻呼唤着、吆喝着、催促着,汇成一支军民鱼水情深的欢歌……
华野一纵二师四团一连担任纵队开路先锋,全连100多号人全副武装,大步流星,向前飞奔。
一位圆胖脸的小战士,一边走一边轻声地对身旁战友说着含有抱怨意味的俏皮话:“陈司令员电报嗒嗒嗒,小兵嘎子脚板啪啪啪。”
他的战友会意地笑了笑,并轻声说道:“陈司令员的电报机一响,说不定敌人就会送上门来。”
“那有这等好事。陈司令员的电报天天响,可咱们到现在还没有看见敌人的半点鬼影子,反而整天行军,山里山外,转来转去,快一个月了,鞋子磨破了好几双,……唉,不知什么时候能和敌人好好干上一仗,出口窝囊气。”小战士叹气说道。
“别泄气。陈司令员肯定会有好办法对付敌人,说不准过几天咱们就会与敌人交手。”
“但愿如此。”小战士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别说话,保持队形。”年轻的连长走过来提醒小战士。
小战士不再吭声,挥动臂膀,大步向前,孩子气的脸上充满渴望战斗的神情。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位小战士的话语,代表了华野一纵及其他纵队广大干部战士的心声。一个月来华野部队行军不断,大多数干部战士没能和敌人真正交手,使他们变得急躁起来,不时发出抱怨之声。他们恨不得马上就和敌人真刀真枪干起来,拼个你死我活。
说实话,面对入侵的敌人,陈毅和粟裕又何尝不想立即出击,痛痛快快地消灭敌人,打破敌人的重点进攻,但敌人兵力强大,众寡悬殊,严峻的现实迫使他们不得不理智地看待形势,避开敌人的锋芒,与敌人斗智斗勇,在运动中调动敌人,寻找敌人的薄弱环节,从而达到消灭敌人保持自我的目标。但由于站的角度不同,华野广大干部战士产生急躁情绪甚至抱怨,应该说是正常的,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敌人经过宿北战役、鲁南战役、莱芜战役多次失败后,变得聪明起来,轻易不为我军调动,使得战机十分难觅,华野经常跑冤枉路也就再所难免。特别是顾祝同接受前任教训,采取“稳稳当当地作战,不吃亏就是胜利”的战术,使敌人在兵力上保持了高度的集中,运动中始终保持着大兵团集团滚进,不给华野留有空隙,更轻易不为调动,造成华野歼敌机会大大减少。同时,他这种引而不发,围而不打,一点一点往里渗透的作法,不仅逼华野行动谨慎,而且还不得不步步后撤,使地盘一天天减少,兵源补充困难,物资供应也出现紧张。顾祝同就是这么开场的,他采用的这套被陈毅称之为“煮不熟炖不烂”的战术,虽说没让华野遭受太大的損失,但却把华野逼得一天天被动。顾祝同的如意算盘是,不让华野有大的作为,就这么“你退我进”下去,迟早华野耗不下去地来和他拼命,到那时候嘛,他就可以稳稳地握住了胜利的把柄……看上去胆怯心虚、颇无能耐的顾祝同,他所过的这几招,倒显出了些名堂。
尽管敌人变得精明、狡猾,但陈毅、粟裕制定的在运动和作战中调动敌人原则是不会改变的,他们在不停地制定诱敌、歼敌方案,大范围的调动部队,来回奔走,迷惑敌人,寻求合适战机,同时使敌人摸不清华野的真正战略意图。陈毅形象地称这种办法为“耍龙灯”,即华野挥舞彩球,闪展腾挪,逗引敌人,像长龙一样左右回旋,上下翻滚,引诱敌人东奔西跑,到处乱撞,疲于奔命,然后在运动中创造和发现战机,消灭敌人。因此,在这一阶段中,不但敌人被弄得晕头转向,就是华野许多干部战士也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连一些师团长都一肚子不满,抱怨部队频频调动,没白没黑地在大山里穿梭,枉跑了许多路,疲劳了部队,光跑不打,“指挥上过于犹豫”“坐失战机”等等。
这种“耍龙灯”战术还是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整个4月份,在陈毅、粟裕的精心导演下,几十万国民党军往返行军在坎坷不平的鲁中山地,行程达1000公里以上,士兵怨声载道,疲惫不堪,哀叹:进入山东一个月来,未与华野主力打过照面,每日只是捉迷藏,除了行军还行军。有的说:照这样下去,不被打死也得拖死,不被拖死也得累死。
针对华野存在的急躁、抱怨情绪,陈毅、粟裕及时指示在部队中进行运动战的思想教育,号召大家自觉克服怕苦怕累畏难情绪,提高广大指战员在运动战中歼敌和坚决执行上级命令才能打胜仗的认识。华野政治部还组织了一批干部,分别下部队调查研究,就地指导帮助工作。华野政治部副主任钟期光在外出途中翻车负了轻伤,还以简明响亮的语言对过往部队进行运动战教育,鼓励部队艰苦奋斗,锻炼出一双铁脚板,做到跑得赢、打得赢。国共两军在古老的齐鲁大地上相互角力,比试着智慧、毅力和耐心。
5月3日凌晨,华野一、四、六、三4个纵队都悄悄地到达了指定位置,把新泰城团团围住。
他们只待陈毅、粟裕一声令下,将向敌整编十一师杀去。
敌整编第十一师师长“狐将”胡琏这几天比较亢奋。
自4月下旬起,隶属敌三兵团的胡琏指挥整编十一师曾在蒙山的白马关与许世友的九纵激战数日,但未得前进,后依靠九纵主动战略转移,越过白马关,于4月28日几乎同时与汤恩伯一兵团六十五师一道抢占了蒙阴县城。他在这里停留了3日,然后将蒙阴县城让给六十五师守卫,又率领十一师向偏北方向的新泰进击。5月2日,胡琏兵不刃血,不费吹灰之力,又将华野放弃的空城新泰拉人了自己的怀中,并在这里等候二兵团邱清泉第五军的到来,准备合兵一处,协助一兵团向新泰以东进攻,横扫华东共军。
胡琏正在享用丰盛的早餐,突然,十一师情报处长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走进屋里,他向胡琏敬了一个礼,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师座,情况不妙。”
“怎么回事?”胡琏连忙问道。
“据情报人员和搜索营张营长报告,新泰周围发现大批共军活动,似乎有合围新泰迹象。”
“啊?”胡琏瞪大了三角眼睛,满脸困惑,“此消息可靠?”
“可靠。”情报处长连忙打开文件夹,像小学生背书一样地念道:“情报人员今晨发现新泰周围许多村庄、集镇,住满共军,最近的共军离新泰不足20华里。还有共军的辎重部队正源源不断地向新泰开来。另外,张营长报告,他向东、南、西三个方向各派出1个排国军官兵搜索情况,结果全部失踪,八成是被共军俘虏了。”
胡琏眨动着三角眼,他对餐桌上的佳肴已失去了口味。
他想不到华东共军这么快就盯上了他,而且是以四面包围的态势压了上来。他估计共军这一回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敢于直接找他整编十一师过招,图谋“吃”掉他,共军至少是来了3个纵队。如果来2个纵队,只能与他整编十一师打个平手,毕竟他的十一师是国军“五大主力”之一,号称“金钢钻”,全部美式装备。但眼前的事实是,新泰城周围全是共军出没,共军没有十万人馬,也有个六七万人。俗语说,“恶虎还怕群狼欺”,尽管他是“王牌军”,久经沙场,经历过大风大浪,但也经受不住共军的人海战术,那些啃煎饼、喝凉水的共军,个个都是不怕死的角色,刀山火海敢上,打起仗来不要命。一旦共军拼老命,就怕这新泰城保不住,弄不好,把自己的老命贴上,抛尸沂蒙荒山秃岭,回不得家乡,见不得妻子儿女、爹娘……
胡琏越想越害怕,额头上沁出一层汗水。
胡琏不愧是只狡猾的“狐狸”,很快想好了主意。
他唤来参谋长肖锐,成竹在胸地命令道:“共军有攻击我军迹象,为应付不测,速令杨伯涛十一旅抢占城南、城西有利地形,对这两个方向进行警戒;高魁元的一一八旅抢占城东、城北有利地形,防止共军从这两个方向袭击;覃道善的十八旅,守卫城内,保证师部安全。”
胡琏稍停片刻,又补充道:“快向南京陈总长和徐州顾总司令发报,就说华东共军围攻新泰甚急,务请他们督促西面的第五军速向新泰靠拢,给共军施加压力,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师座高见。”肖锐讨好地竖起大拇指。
“共军想吃掉我,还嫩得很。”胡琏三角眼倒竖,一脸轻蔑神情。
敌第五军军长“邱歪嘴”邱清泉接到陈诚和顾祝同的命令,木敢怠慢,立即下令部队在楼德、天宝、羊流店一线展开,搜索前进,向新泰整编十一师靠近。
于是,邱清泉第五军与在楼德、天宝、羊流店一线担任阻击任务的华野一纵二师发生激烈交火。一时间,楼德、天宝、羊流店一线,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杀声震天。
当日(5月3日),从上午10时开始,攻击到下午残阳西坠,邱清泉第五军部队进展甚小,楼德、天宝、羊流店一线的大部分阵地仍然掌握在刘飞、张文碧率领的二师的手中。
邱清泉有些泄气了。他想不到华东共军竟如此顽强。
他打算第二天加大攻击力度,一定要撕开共军的阻击线。
正当邱清泉连夜调兵遣将,准备明日大干一场时,时住蒙阴东里店的陈毅与粟裕考虑到敌第五军和第十一师一旦合兵一处,实力将会大增,于我方极其不利。为避免打成僵局,他们决定主动撤出对新泰敌整编十一师的包围,另觅战机。
当晚,陈毅、粟裕一声令下,一、四、六、三4个纵队像大海退潮一样,撤离新泰,在起伏绵延的山间移动,转眼间,10余万人马便消失在莽莽沂蒙大山深处……
(未完待续)
作者系军史爱好者
责任编辑: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