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璐
从小,我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孩子,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躲在角落安静地看书学习。
三年级的一次语文课,语文老师推门而入,很惊喜地告诉大家要分享一篇文章,于是她当着全班的面绘声绘色朗讀了一篇作文。我听着怎么觉得如此熟悉,在确认了那就是我的文章之后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既期待老师公布我的名字,又害怕老师公布我的名字。
心跳如雷中老师念完了文章,含笑望着我让大家猜一猜这篇文章的作者,同学们第一反应就是班长。老师摇摇头,一字一顿清晰地喊出来我的名字。不出意外,全班一片哗然——要知道,在这之前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而已。
而我的反应也十分出乎老师的意料,掌声雷动里我把头埋得越来越低,像是一只急于躲藏自己,把自己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我们的语文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据说这是她第一次公开分享文章,而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老师总觉得是我太害羞,所以更想鼓励我,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文章被传阅的次数越来越多。可我却越来越惶恐,害怕同学质疑我的写作水平。
后来,老师拿着全国征文比赛的通知来找我,我脑子陷入了空白,我怎么可能会得奖呢?既然做不到,我又何必去浪费这个时间,去印证我的无能呢?于是,在征文比赛截止的前一天,我哆哆嗦嗦地交了一篇不知所云的文章。不出意外地,在第一轮筛选中就被淘汰下来。
我到现在还能记起来语文老师接到我的征文初稿的时候,失望地叹气,她盯着我时通红的眼睛像一块大石头,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压在我的心上。
她轻轻地对我说:“你呀,为什么总是不自信?你很好呀,可是你不肯相信我,也不肯相信你自己。”
上初中的时候,班上转来了一个男孩子。俊秀的外表、出色的成绩、出众的才华让他成了一众女孩们的梦中“情人”,我也不例外。
那个男孩子是我的同桌,很多女孩们羡慕我,认为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其实,我跟他之间很少说话。
当时大部分女孩都步入了青春期,而我好像是被青春期遗忘的孩子,又黑又瘦又矮,梳着平平无奇的学生头,怎么看都像是误入了初中部的小学生。
我似乎意识到他常常对着我欲言又止,可我总会假装没看见般转过身,堵住了他呼之欲出的话。体育课上完,同桌特地往我桌上放了瓶酸奶,引起了一片男生的起哄,我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总以为,这大概是他对我这个无趣到不行的同桌的捉弄。后来有一天他甚至不好意思地想送我看起来会喜欢的几米的漫画,我红着脸跑了。我跑到学校无人的花坛里号啕大哭。怎么可能是我呢?他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我成绩平平、长相平平、一无是处,怎么配得上他的喜欢呢?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伤人伤己了。
高中的时候,我考到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完全陌生的城市。
在新的城市,我开始学会打扮自己,试着加入一些社团。也慢慢地,开始做一些从前不敢想的事情,比如投稿,比如参加比赛,比如竞选班委。
我从来没想到的是,第一次投稿我就很顺利地过稿了;第一次参加比赛就获得了全国性语文知识竞赛的第三名。
我从来没想到的是,那么平凡的我也得到了很多男孩子的追求,甚至在我们学校得到了“小才女”的称号。
还记得第一次收到过稿通知的时候,我下意识觉得是不是编辑不小心发错人了。
还记得第一次拿到获奖证书的时候,我反复看了好多遍名字才敢确认那就是我,确认的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现在的我依旧不够自信,很多时候也会恍惚觉得,那些荣誉和赞许像走马观花一般越过我,而只有那些不被看到的落寞真实可感。在我不配的那些心态里,我错过了太多本该属于我的热烈绽放。为了避免花的凋谢,我选择了不种花。
在那么长时间的自我否定里,我阴差阳错地得到过很多,也失去过很多。那些因为自卑造成的遗憾无法改写,如今我慢慢地明白了,那些自卑的躯壳里也埋藏着对“我配得上”“我值得”的深切渴望啊。
在那场跌跌撞撞、兵荒马乱的盛大青春里面,“我不配”的声音贯穿了我的整个少女时代。而我如今终于学会释然,埋头学习,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努力在某一天,我便可对于生命馈赠的意想不到的惊喜,有勇气坚定地、从容不迫地悦纳。
(小米粒摘自《中学生博览·作文帮》 图/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