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应对返贫威胁和共富挑战的提升策略
——基于大学赋能视角

2023-08-22 06:25萌,王
关键词:大学服务建设

郭 萌,王 怡

(1.陕西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西安 710119; 2.商洛学院 陕西高校新型智库商洛发展研究院,陕西 商洛 726000)

近年来,随着我国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加快,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带来的农村劳动力流失、耕地面积减少、农民种粮积极性下降、农产品生产效率不高、农村教育难医疗难养老难等“三农问题”日益凸显,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整体进程。乡村振兴战略就是要从根本上解决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解决城乡差别和农村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大学作为国家战略资源的重要投放领域,在我国各个时期的乡村建设行动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在破解“三农问题”方面有着独特的视角和独有的优势,承担着重要的角色任务。经过多年发展,我国大学在社会场域中的角色走过了一个“边缘-协同-引领”的发展演变史,大学越来越紧密地与社会融为一体,其处于社会资本网络中关键节点位置的显著优势,使得大学有资源、有能力、有信心为构建基层治理共同体发挥重要作用,即我国大学已经具备了服务国家战略的基本条件,其外部功能也需要从“支撑性要素向标志性、引领性要素转变”。然而,由于受到自身发展逻辑和区域经济发展两个维度的影响,我国大学在国家乡村建设战略重点发生变化以后,其在指导思想、服务理念和角色转换方面没有及时更新和跟进,对新时期大学赋能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升策略缺乏探索创新,在一定程度上还存在思想僵化、观念落后、定位模糊、本领恐慌等经验主义倾向。而目前学界此类研究成果还相对较少,对新时期大学赋能乡村建设的提升策略缺乏科学规范的理论指导。当前,我国各项事业发展正处于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1],大学要以服务国家战略需求为重点,不断增强其与乡村建设的适配度,使高等教育在国家大力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和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中发挥更加突出的作用。因此,从历史视角梳理我国大学参与乡村建设的发展演化,从理论层面分析大学服务乡村建设的逻辑理路,从实践维度探索大学赋能乡村建设的提升策略,促使大学清醒认识自己在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准确定位自己在服务乡村振兴战略中的角色和担当,因时而变、因势而动,形成良性循环,在赋能乡村建设与乡村振兴战略同频共振中实现自身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我国大学参与乡村建设的发展演化

从历史视角审视,我国大学从诞生之日起,就肩负着国家富强和民族复兴的历史使命,在服务国家建设方面具有深远的历史传统,从古代“学而优则仕”到近代“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再到现代“办人民满意的教育”,大学的价值追求始终围绕“经世致用”这个要旨而不断向前发展延伸。特别是从近代以后,我国大学逐步进入了开展学术研究和服务国家建设的新发展阶段,1912年教育部《大学令》就规定“大学要以教授高深学术、养成硕学闳才、应国家需要为宗旨”[2]。在民国时期这一大学发展理念的指导下,面对国家当时“乡村残破”的困境局面,大学中的先进分子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乡村建设运动,有600多个大学团体和机构在乡村开展服务实践,先后设立了100多处产学研实验区,“清河实验”“邹平实验”“定县实验”“北碚实验”等为我国乡村建设作出了一系列有益的探索尝试,涌现出了晏阳初、梁漱溟、卢作孚、黄炎培、陶行知等杰出教育家,充分展现了特定历史时期我国大学中高级知识分子勇于探索实践、主动服务社会的爱国情怀。

(一)初始定位:大学嵌入乡村社会网络

1.“清河实验”的探索尝试。在我国大学参与乡村建设的历史实践中,1930年燕京大学开展的“清河实验”是一个影响非常深远且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典型案例。它历时九年,以社会调查认知乡村、以组织建设对接服务、以三维实践改造基层,通过开展乡村社会教育,提高乡村健康水平,切实地推动了当地农村经济社会发展。“清河实验”作为我国大学服务乡村建设的重要尝试,虽然因抗战而中断且距今也已经过去了九十多年,但它的历史意义和当代价值还远远没有挖掘出来。在新时代,国家发展战略提出要提高发展质量效益,缩小城乡区域发展差距,打造新时代文化高地,践行新发展理念实现高质量发展,这些都需要依靠人来实现,而大学作为人才培养的重要阵地,必须承载这一使命和责任。早期燕京学派的区域理论融合了美国的社会心理学以及欧美的农村社会发展史相关理论,结合中国传统乡土社会的实际提出了一套乡村社会制度体系,通过开展“清河实验”探索适用于中国乡村社会改造的组织化路径。“清河实验”以“区域”为单位开展“区域”建设实验,用文化知识调适社会危机,用知识治理化解社会矛盾,“大学”与“社区”共建基层治理共同体,从“人格、家庭、社区”三个层面开展知识治理的组织和实践,推行现实社会改良,成为民国时期乡村建设运动中颇具影响力的典型案例。

2.“清河实验”的经验启示。“清河实验”以深入开展社会调查作为行动纲领,把详细掌握乡村实际发展状况作为行动依据,认为只有从微观社会形态层面切实了解农村和农民所需,才是大学做好各类服务的前提。大学如果要将自身的知识和人才服务于乡村的发展实际,必须要先了解乡村需要什么,只有供需搭配才能发挥效应。“清河实验”把乡村组织建设作为服务基层的重要抓手,认为理论知识和制度设计必须通过一定的组织形式去落实,而乡村最缺乏的就是组织平台,因而必须构建一个适合中国农村特殊民情的农村社会组织和相对完善的组织体系,并努力将乡村本土群众纳入其中,建立一套常规机制保证组织运行,引导和培养农民的自组织能力,激发农民参与社会建设的主体性。

“清河实验”以燕京大学社会学系为中心构建了一个服务清河实验的综合支持网络,包括调动燕京大学全校的力量,与其他乡村建设机构合作,与政府机构和事业单位合作,取得国内外基金会等组织机构的支持等。大学正好处于社会资本网络中的关键位置,可以协调和整合校内外、社会各机构、国内外团体的资源,将乡村和大学这两套社会资源网衔接整合在一起,共同为乡村建设服务。因此,“清河实验”服务乡村建设的主要特点和经验包括了“调查为纲,注重实际”理念、“社会组织化,提升自组织能力”方法、“专家参与治理,培育本土人才”行动和“整合支持网络,调动社会资源”模式[3],这些经验与启示对于新时代我国大学赋能乡村建设具有较强的借鉴价值。

(二)角色转换:大学助力脱贫攻坚

1.大学履行社会责任投身脱贫攻坚。“清河实验”虽然在时间和空间上具有一定的历史局限性,但并不影响它作为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典型案例所蕴含的鉴今价值。改革开放以后,我国大学秉承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优良传统,按照现代大学的办学理念和功能定位,从精英化阶段发展到大众化阶段再逐步发展到普及化阶段。大学规模不断扩大,结构不断优化,在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日趋攀升、作用不断增强,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文化传承和社会服务等方面,对实现人的社会贡献最大化和幸福感最大化发挥着基础教育所不可替代的作用。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脱贫攻坚工作,聚合了全社会力量致力于彻底打赢脱贫攻坚战。大学作为国家战略资源的重要投放和支持领域,其自身发展的小逻辑服从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大逻辑,在彻底打赢脱贫攻坚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伟大实践中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在继承服务社会优良传统的同时实现了从融入乡村社会网络到改造乡村贫困状况的角色转换。纵览世界各国扶贫开发的基本经验,形成的共识是“教育的缺失是比经济贫困更深层的贫困,是引发贫困代际传递的主要原因”[4]。面对我国农村社会大量的贫困人口和集中连片贫困的现实状况,党中央提出了“治贫先治愚,扶贫先扶智”的扶贫策略,教育扶贫成为贫困农户摆脱贫困和防止返贫的重要举措。其中,不同层次的教育在脱贫攻坚中扮演的角色和承担的任务也各有不同。基础教育旨在“扫盲”和提升农村人口的“基本文化素质”,周期长而见效慢;高等教育重在提升农村人口的“自我发展能力”和发挥“资源枢纽”作用,周期短而见效快,成为教育扶贫中成效最显著的扶贫方式,在提升农村人力资本方面发挥着基础教育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2.大学改造乡村贫困状况的方式。大学通过对农村贫困人口开展实用技术培训、应用技能提升和创业精神激发,从而提高农村贫困人口的受教育程度,提高其劳动技能水平,增强其在市场环境下的适应力和竞争力,一定程度上激发其脱贫致富、谋事创业的志向与激情,进而不断提高其自我发展能力,促进人力资本积累,形成良性循环和长效脱贫机制。大学通过发挥“资源枢纽”作用,积极整合内部和外部各类优质资源,引导社会各类扶贫要素不断向乡村社会聚集,从产业扶贫、科技扶贫、文化扶贫、消费扶贫、健康扶贫等多领域对乡村社会进行有针对性的帮扶,由内而外向乡村社会不断注入人力、物力、财力和智力资源,形成全社会共同参与扶贫开发的合力,为彻底打赢脱贫攻坚战贡献了大学力量和智库力量。在这个过程中,部属大学因资源优势和科技优势发挥了引领作用,承接了脱贫攻坚战的关键任务;地方大学因地缘优势和数量优势发挥了主体作用,承接了脱贫攻坚战的核心任务。农林类大学以及大学中的涉农学科专业尤其发挥了专业优势。所有大学坚决服从高等教育主管部门的集中统一领导和安排部署,把自身的人才优势、科技优势和资源优势与所在区域的扶贫短板密切对接起来,选派驻村干部或工作组、与地方产业联系紧密的科技特派员、与地方文化融合度高的文化服务团等,将大批具有高学历、高素质、高技能的专家、教师和学生下沉到高等教育扶贫一线,致力于改变乡村贫困落后面貌、改造乡村人口素质结构、改进乡村社会治理绩效,打破乡村社会贫困的代际传递,有效带动乡村区域的整体发展。

(三)行动转向:大学引领乡村振兴

1.引领乡村振兴成为大学的使命担当。伴随着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大学在参与乡村建设中所处的地位和扮演的角色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大学因其自身的政策、财政、人才、技术、信息等资源储备优势和人才培养、科技创新、文化传承、社会服务等基本功能定位,是高素质人才、高水平科技与高质量创新的重要汇聚点和结合点,其脱贫攻坚的辅助地位和助手角色,也必须因为国家发展战略的调整,转向引领乡村振兴的主导地位和旗手角色。教育部印发的《高等学校乡村振兴科技创新行动计划(2018-2022年)》强调要使“高等学校成为培养集聚高层次人才和服务乡村振兴战略的新高地”[5],要通过人才强农、科技兴农、文化育农、智慧研农引领乡村振兴战略顺利实施。

2.以“五个振兴”引领乡村全面振兴。在引领乡村产业振兴方面,大学要深度融入乡村产业发展,依托科技成果转化,推动农产品加工业发展。通过培育农村新业态,推动旅游业发展;通过参与特色小镇建设,推动特色产业发展。通过紧密对接乡村优势产业和特色产业,充分利用自身学科专业特点,汇聚乡村产业发展所需的专业人才,以专业群对接产业链,引领乡村产业蓬勃发展和结构升级;通过支持农村公共服务建设,不断完善乡村功能;通过联系乡村产业发展,支持新型县域产业园建设;通过发挥大学的外溢效应,实现校地、城乡融合发展。在引领乡村人才振兴方面,大学要紧抓“四新”建设,构建满足各类农业人才需要的培养体系,打造层次分明的乡村人才队伍体系,在人才培养的模式、方法和路径等方面不断深化改革,大力培养乡村振兴需求的爱农村、懂技术、善管理的“三农”人才,扩容乡村人力资源。在引领乡村文化振兴方面,大学要充分利用自身的教育和文化资源,深入开展乡村文化教育提升行动,挖掘、包装、打造和传播农村原生传统文化,多层次、多维度、多渠道提升乡村社会的文化软实力。通过继续教育为乡村振兴输送知识和技能,依托学历继续教育培养乡村本土人才,做好农民培训推动乡村教育健康发展,开展专业技术培训助力乡村文化全面振兴。在引领乡村生态振兴方面,大学要不断强化基础理论研究和技术成果转化应用,按照“两山”理论和“双碳”战略实施农业绿色、低碳、循环发展工程,持续推进美丽宜居乡村建设。在引领乡村组织振兴方面,大学要充分利用乡土资源打造移动课堂、充分利用现代技术引进优质课程、采取“学院+书院”模式对接基层高等教育实现城镇和乡村的连通。在乡村设置专门的驻点书院,既作为实习实训场所为学生提供更加情景化的体验,也可以培训农民和基层管理干部,提升技能水平。通过结对联谊的方式加强对乡村基层组织的支持力度,通过强化“头雁”引领、召唤“归雁”回归、培育“雏燕”接力的方式提升干部队伍的整体素质和业务能力,增强乡村基层组织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提高乡村治理绩效。

二、大学服务乡村建设的逻辑理路

在我国历史发展的不同阶段,大学服务乡村建设的功能表现出了不同的时代特征。民国时期的乡村建设运动主要是当时思想先进的知识分子基于农村破败的社会现实,自觉认识农村重要价值,通过嵌入乡村社会网络认知和改良农村服务乡村建设。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借鉴苏联模式进行的大学区域布局和专业设置,以及世纪之交开展的大学合并和体制改革,主要是通过人才培养服务乡村建设;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的“211”工程、“985”工程和“双一流”建设等主要强调科研服务乡村建设发展;党的十九大以后,国家要求大学要以国家战略为中心,整合大学所有的职能,全方位服务国家战略和乡村建设。虽然各个时期我国大学服务国家战略和乡村建设的功能特征和角色定位不尽相同,但都遵循同样的逻辑理路,是理论逻辑、现实逻辑、实践逻辑与发展逻辑的辩证统一。

(一)理论逻辑:高等教育推动经济增长

1.高等教育推动经济增长的理论演化。西方古典经济学中的投入产出理论最早阐述了高等教育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亚当·斯密[6]、李斯特[7]、马歇尔[8]等经济学家认为高等教育是推动生产力提升的重要因素。马克思和恩格斯基于劳动价值理论和社会再生产理论认为高等教育通过直接影响劳动力再生产过程进而促进社会再生产的发展,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都产生积极影响[9]。舒尔茨[10]、丹尼森[11]、贝克尔[12]等学者从人力资本角度对高等教育推动经济增长进行了实证分析。鲍尔斯[13]、金迪斯[14]等学者利用教育社会化理论、筛选理论等对高等教育的社会作用和经济效益进行了科学评估。阿罗、罗默、卢卡斯[15]等从量化测度上论证了高等教育对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国内关于高等教育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研究主要是高等教育促进经济发展的形式、模式与机制。学者们普遍认为高等教育可以提升经济的内在发展动力[16],高等教育投资是缩小区域经济差距的重要手段[17]。高等教育对经济发展的服务内容是全方位多层次的[18],主要通过培养人才、科学研究、产学研结合及高等教育消费等直接推动经济发展[19],高等教育大众化可以促进产业结构和经济增长方式转变[20],高等教育中的大学城与大学科技产业园是促进区域经济发展的新模式[21],高校是国家科技创新的主要推动力量。

2.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测度。由于高等教育发展对区域经济增长的贡献具有间接性、滞后性和长效性等特征,经济效益量化比较复杂和困难,国内外学者关于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贡献先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测算研究。国外学者舒尔茨[10]、丹尼森[11]运用余量法、因素分析法对高等教育贡献进行了定量研究。国内学者崔玉平[22]、宋华明[23]、朱迎春[24]、胡德鑫[25]等测算了不同时期我国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琚晓星[26]、张根文等[27]、凌云莉等[28]、杨建国[29]、游璇[30]等分别测算了重庆、安徽、辽宁、四川、福建省高等教育对区域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杜育红等系统分析比较了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贡献测度的理论与方法演变,从新古典增长理论、新经济增长理论以及罗斯托的经济发展阶段理论寻找了各种理论与方法的内在逻辑和存在问题,提出了基于我国高等教育实际的测量框架[31]。国家统计数据显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高等教育产出的技术进步贡献度逐年递增至第2位,高达28.9%。高等教育推动经济增长的研究成果成为大学赋能乡村建设的重要理论基础。

(二)现实逻辑:破解乡村振兴与城镇化矛盾

1.乡村振兴最艰巨繁重的任务依然在农村。2021年,我国现行标准下9 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8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区域性整体贫困得到解决,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随着区域性绝对贫困的消除,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是实现长效脱贫减贫、走向共同富裕和现代化的重要路径。“三农”工作重心从脱贫攻坚转向全面乡村振兴,是我们党深刻把握我国新发展阶段农村发展新特征新要求做出的决策部署。乡村振兴将“农民富、农业强、农村美”作为目标,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如何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实现乡村全面振兴,有许多问题需要破解。第一,如何处理乡村振兴与城镇化的矛盾问题,包括传统村落的“消失”问题,村庄的空心化、老龄化问题。第二,如何处理农业经济基础不稳的问题,包括耕地红线的落实、土地撂荒问题。第三,如何处理突出农业战略地位问题,如实体经济,特别是第一产业实体经济的战略地位如何保障。

2.使命职责要求大学研究破解现实问题。教学、科研与服务地方是大学的三大使命,这些当前突出的现实问题是大学特别是农林类大学以及大学的涉农专业赋能乡村振兴的具体命题与社会责任。第一个命题是大学应探索如何畅通城乡要素流动。人力要素如何能从农村劳动力的净流出,转变为人才的流入;产品流出中更多的是高附加值的农业制成品、生态产品等,而不仅仅是农业初级品。第二个命题是,如何全方位夯实粮食安全根基,突出农业战略地位,确保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牢牢守住18亿亩耕地红线,提升农田质量,逐步把永久基本农田全部建成高标准农田,深入实施种业振兴行动,强化农业科技和装备支撑,健全种粮农民收益保障机制和主产区利益补偿机制。树立大食物观,发展设施农业,构建多元化食物供给体系。发展乡村特色产业,拓宽农民增收致富渠道。第三个命题是建设宜居宜业和美乡村。巩固和完善农村基本经营制度,发展新型农村集体经济,发展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和社会化服务,发展农业适度规模经营。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赋予农民更加充分的财产权益。保障进城落户农民合法土地权益,鼓励依法自愿有偿转让。完善农业支持保护制度,健全农村金融服务体系。破解乡村振兴与城镇化矛盾,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为大学提出了亟待解决的命题,也成为大学,尤其是农林类大学赋能乡村振兴的现实逻辑与要求。

(三)实践逻辑:应对返贫威胁和共富挑战

1.大学与乡村在服务与反哺中实现教育扶贫目标。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如何有效激活乡村资源,是破解农村发展困局、走好农业农村现代化之路的关键一环。在高等教育促进乡村区域经济发展中,大学通过培养区域发展所需人才,提升区域人口素质;通过参与技术创新,增强区域创新能力;通过开展教学科研活动,营造良好文化氛围,增强区域吸引力和凝聚力;通过参与公共管理和公共政策制定,优化区域产业结构,创造新的经济增长点[32]。以服务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为办学导向,产学研合作[33]、特色办学[34]、实施地方高校区域化发展战略[35],培养应用型人才,引领提升区域软实力,是大学服务区域社会的有效途径。大学因其服务区域发展具有基础性、多元性、引领性和特色化等基本特征,应从更新观念、调整专业、培养人才、科学研究等方面[36],搭建“高校企业乡村”区域信息资源服务平台,运用信息资源服务新模式提升高校服务地方能力和水平[37]。“高等教育通向农村”思想认为大学通过“服务”与“反哺”双向机制促进乡村社会发展[38],“服务”主要体现在高等教育培养“三农”人才和直接面向乡村社会开展社会服务进而促进乡村发展,“反哺”主要体现在乡村社会积极利用高等教育优势资源开展全方位合作,推动高等教育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进而实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二者在“服务”与“反哺”的双向互动中实现相互促进、互利共赢。

2.返贫威胁和共富挑战要求大学开辟赋能乡村新道路。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经济建设取得了伟大的发展成就,但城乡居民收入和消费差距大的问题、公共服务领域城乡差距大的问题、区域发展差距大的问题、居民消费不足等问题仍然存在,我国的低收入群体比重大,中等收入群体比重不足,皮凯蒂定律颠覆了库兹涅茨倒U曲线,认为收入分配不平等不会随着经济增长自动消失。当前,我国正处于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发展时期,大学对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关注、聚焦和融合程度还不高,还存在教学科研与“三农”结合不紧密、人才培养模式亟待升级、引领乡村振兴战略的能力有待提升等问题,大学还没有真正将自身高质量发展和乡村振兴战略实施有机结合。因此,面对当下乡村社会存在的返贫威胁和共富挑战,大学要围绕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和逐步共同富裕过程中的核心问题、关键领域和制约瓶颈,以培养乡村发展亟需的拔尖人才为突破口应对返贫威胁和共富挑战,把创新创业教育作为高等教育改革的核心内涵,培育引领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的新动能,以“四新”建设为抓手,打造与乡村互融共生的新模式,共生育才、共生兴村、村校共治、共享驱动,以强烈的时代使命感和改革创新精神开辟大学赋能乡村振兴新道路。

(四)发展逻辑:大学应用转型高质量发展

1.大学发展的规律要求其通过应用转型实现自身高质量发展。大学发展遵循其自身的生成、演化和发展逻辑,需要经历从“积累-萌芽-移植-改造-创新”的过程,其发展的高级形态一定是本土化的高质量发展。从我国大学发展的历史沿革来看,我国大学类型属于典型的“后发外生型”,从西学东渐到我国近代大学制度的基本建立,再到后来我国效仿苏联模式和欧美模式建设现代大学,一直发展到现在我国高等教育逐步进入普及化发展阶段,单纯的学习借鉴国外大学的发展模式已经不能满足国家进入新时代以后经济发展的现实需要。因此,我国大学要通过应用转型实现高质量发展进而形成服务国家战略的强力力量。

2.高质量发展要求大学从根本上转变对乡村的支持理念与模式。大学转型发展主要分为三个方向:科学应用转型、工程应用转型和技术应用转型,分别侧重于不同类别的大学。其中:科学应用是研究型大学以基础科学领域的研究成果为理论基础,将成果应用转化为能够服务于国家经济生产和其他社会实践的方法或工具;工程应用是综合型大学将科学理论的知识、研究成果、实践创新、技术发明等通过工业化手段在经济领域中具体的生产、制造、建造等环节的实际工程中的应用;技术应用是应用型大学和职业大学将科学技术、工程技术、新兴技术等在社会各行各业中的实际应用[39]。大学作为科技创新的重要策源地、人才智力资源的重要聚集地,具有将高等教育优势与扶志、扶智、激发乡村发展活力有效融合的独特优势。当前,随着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大学对乡村场域的支持已经发生了根本性转变,要从“外源输入,问诊把脉,助力攻坚”转化为“扎根乡村,激发内生,引领发展”,从探索农村快速脱贫路径向强力推进农民全面发展、促进内生动力迭代升级、激活乡村全面发展协同效应进而加快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转变。

三、大学赋能乡村建设的提升策略

近年来,随着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农村的基础设施条件大幅改善,公共服务能力不断提升,生态环境和基层治理水平持续优化。然而,在农业农村现代化和共同富裕的发展要求下,新时代乡村呈现出多元价值,其历史与传承价值、生产与经济价值、保障与社会价值、生态与涵养价值、文化与教化价值需要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和共同富裕逐步实现的过程中被进一步挖掘和提升。乡村这些价值再现与再造必须要动员全社会的力量广泛参与,充分激发各参与主体的内生动力,引导社会资源向乡村流动。大学和乡村社会作为国家治理中两个不同的场域,在发展趋势上具有目标的一致性,即都是向着共同富裕的发展目标迈进,且大学能够有效推动乡村社会的共同富裕进程。从国际经验看,接受系统高等教育是知识经济时代中等收入群体的标志,系统接受高等教育不仅是经济发展的客观需要,而且是扩大中等收入群体的重要支撑。高等教育作为促进人力资本积累最为重要和高效的途径,在微观层面能增强农村居民的个体职业能力、提升其职业层次和工作收入,在宏观层面能促进乡村社会生产要素流动、推动其产业结构升级和经济增长,有利于将乡村社会的“蛋糕”持续做大、做强。高等教育的包容性可以冲破城乡区域隔阂与社会阶层的枷锁,将乡村社会中更多的弱势群体纳入其中,为乡村低收入群体提供了实现收入跃升的可能,有利于分好“蛋糕”。

(一)科技赋能提升策略

当前,农业生物技术、数字技术、分子育种技术等高新技术飞速发展,农业科技革命呈现蓬勃兴起的发展态势。大学要充分发挥基础理论研究领域的独特优势,充分发挥自身学科、专业、平台、智库等科技资源优势,多渠道、梯次性、全方位赋能乡村建设。大学自身要聚焦农业农村发展热点问题,加快建设乡村振兴战略研究院,组织承担农业农村重大科技创新任务,发掘与农业领域交叉融合的大数据、人工智能、新材料等前沿技术,以高科技推动农业全产业链改造升级。要以乡村产业转型升级为重点,发挥自身的人才、技术与专业等优势,通过联合研发、技术攻关、成果转化等方式,在支撑乡村产业发展中深化科技服务,在强化良种、机械、人才、信息与科技等农业生产要素集成过程中提升科技服务水平,探索建立“两地一站一体”链条式科技成果推广模式,推进大学科技成果有效转化和产业应用。要围绕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一带一路”倡议,以服务乡村振兴为核心,新建一批国家级农业科技创新联合实验室,建设高水平农业科技人才联合培养基地,积极与共建“一带一路”国家的大学联合开展农业科技前沿合作创新,提升大学引领乡村振兴战略的科技创新能力和质量。地方各级政府要统筹乡村现有综合示范基地、特色产业基地、分布式服务站等平台,加快建设大学乡村振兴战略科研基地,通过资源集聚推动大学科技创新成果精准对接乡村产业、龙头企业发展需求,构建国家战略需求导向、“三农”项目任务带动、教学科研平台资源共享、涉农学科优势互补的高等教育服务乡村振兴战略机制。因此,大学在赋能乡村建设中,一是要发挥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的龙头作用,充分发挥大学优势学科的示范效应,发挥学科群的集团引领功能,不断强化知识创新、技术研发、成果转化和应用推广,将科技成果转化为乡村社会的现实生产力,加快促进乡村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二是要不断强化新平台和新智库建设,大学教师要将自身研究和乡村发展有机结合,围绕乡村建设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开展研究,把论文写在中国大地上,积极为乡村建设提供宏观指导。三是要深入开展科技下乡,把一流人才、一流课题、一流项目等优质资源向乡村引导流动,破解乡村社会经济社会发展难题。

(二)人才赋能提升策略

人才是乡村建设的关键要素,培养“现实的人”是大学赋能乡村建设的价值取向,马克思通过对“抽象的人”的批判提出了“现实的人”概念[40]。在乡村场域发展中,“现实的人”形态兼具生物性、生产性、精神性、环境性和社会性。其生物性以激发潜能形成知识技能;生产性以融入乡村产业业态形成职业技能;精神性以根植服务地方形成报国之志;环境性以亲和乡村文化形成家国之情;社会性以组织关系缔结与发展形成利益共同体。大学要以人才培养为目标,将多种方式联结起来形成合力推动乡村建设。要以乡村人才振兴需求为驱动力,优化学科专业结构,加强涉农学科与生命、信息、社会等学科的交叉融合,加快数字农业、智慧农业等新兴学科发展,建设新农科专业核心课程群,聚焦综合实践能力探索“本-硕-博”贯通式农林人才培养模式。要结合乡村发展实际建立专职教师到农业龙头企业挂职制度,加强校内专业教师“双师”素质培养和“双师”结构专业教学团队建设。地方政府要探索建立国家级农林教师教学发展示范中心,积极建设卓越农林人才教育合作育人示范基地,统筹推进大学与乡村基层组织、涉农企业在育人要素和创新资源互通共享,将双方的合作成果辐射到培养卓越农林人才上和落实到推动农村产业发展中。因此,大学在赋能乡村建设中,一方面要以培养“现实的人”为价值取向,以聚焦乡村为价值守则,发挥人才培养本土性的基础性社会功能,从乡村建设的实际需求出发,重点聚焦复合型、应用型、创新型高技术人才,构建“乡村需求专业群对接人才培养体系保障知识技能实践应用”的培养逻辑,形成“管理人才-技术人才-操作人才”的“现实的人”人才培养体系,为乡村建设提供人才保障。另一方面要致力于打造新型职业农民和乡村本土专业人才,科学研判趋势,着眼乡村人口明确办学定位,适应多样化需求创新教育模式,吸引社会力量投资办学,将教育培训机构延伸到乡村场域。通过普及开展农村高等教育,精准创新乡村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建立灵活学制和学习形态,走出大学赋能乡村建设的新路子。

(三)技术赋能提升策略

技术型人才是激活乡村生产动能的关键因素,是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增长点。大学特别是应用型大学和职业大学横跨了教育、技术、职业、社会等众多领域,是一种兼具层次性和类型化两种属性的跨界教育,能够满足个人发展需求和服务区域发展的双重价值取向。应用型大学和职业大学突出以职业技术培育、应用和提升为主要导向,以其“技术势能-技术动能-技术赋能”的应用逻辑,成为大学赋能乡村建设的重要推动力量。应用型大学通过技术知识教育、职业技能培训和新兴技术的研发与推广,在教育教学中将技术知识集聚为技术势能,在融入社会发展中将技术势能转化为乡村建设所需要的技术动能,培养“有知识、懂技术、善经营、能管理、勤带富”的高素质技术型人才,紧密对接乡村产业发展的迫切需求,并最终形成对乡村振兴的技术赋能。应用型大学和职业大学基于面向社会职业的办学定位、重在技术开发应用的教育使命、突出技能培训提升的教育功能,在赋能乡村建设中必须要将自身专业布局对接好乡村产业需求,培养面向乡村发展实际的现代农业全产业链发展亟需的技术技能型人才,推进农业生产性服务向产业化、专业化、市场化、规模化、社会化、品牌化转向,推进乡村三产深度融合。把培养技术型人才作为赋能乡村建设的重要抓手,把共建技能型乡村作为赋能乡村建设的努力方向,把发展绿色技术作为赋能乡村建设的新动能。

(四)组织赋能提升策略

借鉴“清河实验”探索乡村社会改造组织化路径的经验,借鉴组织理论之父马克斯·韦伯的行政组织理论,正式的社会体制要以理性的方式发挥组织的作用,大学赋能乡村建设也要引领基层组织朝向理性、合法、高效的组织架构发展。大学要主动对接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社交媒体、文创产业、IT产业等,既融合社会多元主体的参与,也服务于社会多元主体。通过线上联动,建立汇集地方政府、大学与涉农主体三方人员、信息、技术等资源的大数据云平台,通过资源虚拟化、服务分解化、任务定制化、交流社群化等方式,探索构建大学服务乡村振兴的常态化机制,精准服务匹配乡村振兴需求。地方政府要引导和激励多元社会组织自觉服务乡村振兴,共同创设纵向贯通、横向联动、多方聚力的大学服务乡村振兴联盟。通过“旋转门”制度,政府机构人员进驻大学参与乡村振兴重大理论与实践问题研究,鼓励大学专家学者到涉农企业和乡村基层挂职,以组织协同机制促使大学与其他主体之间的资源有机整合、业务有效协同、信息互通互联。因此,在大学赋能乡村建设中,一是在组织体制上建立由大学党委和行政统一领导,职能部门、二级教学单位和乡村基层组织组成联合工作组,通过“党建+”的融合路径充分发挥党组织的领导作用,形成由不同职位和角色构成的自上而下的严密组织管理体系和稳定有效的激励机制。二是通过驻村办事处、专家工作室、博士工作站、农技服务点、实践教学基地等组织形式,常态化建立赋能乡村建设的常设组织机构,加强参与乡村治理的联动与协调,以组织形式确保效能发挥,实现国家微观治理的组织实践闭环。三是充分发挥大学处于社会资本网络中关键位置的显著优势,积极协调和整合校内外、社会各机构、国内外团体的资源,将乡村和大学这两套社会资源网从组织层面衔接整合在一起,共同为乡村建设服务。四是完善乡村治理工作体系,通过开展乡村治理研究,指导乡村从理论上明晰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本原理,从实践上推动乡村党的建设、依法治村、村民自治、乡贤德治等,推动乡村治理理论和实践创新。

(五)保障赋能提升策略

大学要探索建立督导评估检查清单制度,对支持和服务乡村建设行动的项目进展和成效进行逐级考核评估,全流程追踪考察大学服务乡村振兴的相关成果进决策、进实践,规范化记录成果转化过程,及时反馈和公开评估结果。努力拓宽成果的转化渠道,自主设立媒体运营部门,加强与自媒体、主流媒体、网络社群的合作沟通,调动和引导社会公众参与大学服务监督工作,提升成果转化的社会影响力。第三方评估机构要通过专项调查、实地调查、抽样调查等多元评价策略,独立评估大学服务乡村振兴的满意度。主管部门与大学要通过网络、报纸等媒介进行宣传报道赋能乡村振兴过程中所涌现出来的先进团队、先进个人典型事迹,为大学赋能乡村建设营造良好的人文氛围。大学要密切对接国家重大战略需求,重视前瞻性、针对性、储备性政策研究,积极参与区域重大理论实践问题研究,实行校地联合研究、成果共享,更好发挥大学智库的积极作用,为大学与政府、其他智库机构创设良性合作平台与多元互动渠道。各级政府要组建大学赋能乡村建设的专班组织机构,引导大学主动适应新常态战略要求,推进大学赋能乡村建设的管理体制和评价机制改革,破除大学服务乡村振兴体制机制的壁垒。

四、结 语

大学赋能乡村建设、引领乡村振兴进而逐步实现共同富裕,既是大学展示自我形象的绝佳契机,也是全社会对大学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文化传承和社会服务等综合能力的一次检阅,对于大学彰显办学特色、优化学科专业建设、提升人才培养质量、整合社会资源、提升核心竞争力、实现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大学在赋能乡村建设的进程中,要把公益性原则和公平理念作为实现其与乡村社会共享发展、打造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维度,这不仅仅体现在提升人力资本的教育收益上,也体现在实现扩大受教育群体规模的目标上。向大多数人提供更高质量的高等教育,并通过优化大学资源配置与扩大受教育规模来进一步缩小区域、城乡等差异,进而以教育公平促进社会公平,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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