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越 杨梦婉
“朱雀”(1)是中国古代墓葬艺术中的一个常见图像。从墓葬中早期星象图来看,它以鸟为象,最早指代南方星宿。战国时期,随着阴阳五行思想的系统化,星宿符号鸟也被相应地赋予颜色,变为朱鸟,亦称朱雀。[1]133先秦两汉时,受五行五色等观念影响,这时期墓葬艺术中赤色朱雀居主体地位,具方位指示、引魂升仙的象征意义。后来墓葬中的五彩朱雀因和瑞应呈祥等涵义关系密切,逐步强化了和德行、秩序相关的伦理内容。若要对朱雀色彩变迁有整体认知,不应忽视朱雀物象的衍生历程,同时也要充分考虑到其后设色观念的发展。据此,文章试回答:研究中国古代墓葬艺术中朱雀色彩变迁意义何在?朱雀色彩如何变迁?反映了其后怎样的思想观念和设色渊源?
从文化互动视角来看,朱雀色彩变迁体现出中国不同学派思想观念博弈、融合的动态过程。多重隐形文化因素如五行五色、以色比德观念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朱雀色彩的生发,因而朱雀色彩是外显,内则不同学派思想贯穿其中。
从学科互动视角来看,朱雀最早作为中国古代天文学中的星宿符号出现,后历经五色观念、阴阳观念的渗入被赋予颜色,由朴素的观象授时进而具备了哲学色彩,这种天文观与哲学观、宗教观的相互阐发,体现出古人对朱雀用色丰富的文化理解和从天文到人文的精神转变。
从题材迁移视角来看,朱雀色彩变迁还体现出墓葬艺术主题由早期神话叙事向世俗生活拓展的过程。早期墓室墓门朱雀图多表现护佑升天的主题,后随着以四神图为主的神话题材的式微,以花鸟为主的朱雀物象出现色彩的泛化,更多凸显和祥瑞、德行相关的世俗意义。
从古今一体化视角来看,朱雀色彩溯源能够为当代艺术设计提供丰富的动力源泉。尽管历史的断续造就了古今文化的差异,但传统文化作为主流与根本,古今得以一脉相承。而循朱雀色彩根谱,溯其源流,能为当代艺术设计提供参考依据,亦能为传统注入现代内容。
首先,该研究是一项探索朱雀用色观念的完善性研究。目前学界没有相同专题的论述,朱雀用色观念的形成在天文考古学领域或有体现。程万里等学者提出朱雀最早源于星宿观测及祭祀需求,后随着时间、空间、颜色等要素的相互配伍,最终形成以赤色表现朱雀及方位的传统。[2]206他们基本厘清了早期朱雀用色观念的源起,但之后如何发展并未展开论述。
其次,该研究也是对朱雀色彩动态变化内容的系统性研究。墓葬艺术中朱雀色彩现象极为驳杂,且依据时间线索呈动态变化,目前无人将其整合归纳。朱雀色彩内容零散分布在各考古学文献中,如郑立君等学者就汉代画像石彩绘的造型特点与文化内涵进行分析,提出朱雀在画像石上敷彩有镇墓辟邪等寓意。[3]173但遗憾的是,研究对象囿于某一时期或特定地点,忽略了朱雀色彩现象的历史关联。
文章采用的主要研究方法是交叉学科法,通过将色彩学与天文学两个学科进行交叉融合,既包含艺术学门类下朱雀色彩理论统摄,又有天文学对于朱雀知识的关照,以期丰富门类艺术学中对朱雀色彩本体的研究,并促进学科间的交叉建构。
文章亦提供了学理考证与实例考证互渗转化的研究思路。综合考古分析以弥补图像在实证方面的不确定性,同时结合图像资料强调诠释材料的完整性。基于学理和实例“二重证据”(2)的相互佐证,对墓葬艺术中朱雀所产生的色彩规律进行总结和判读,并对核心观点进行双向阐释与论证。
此外,文章还基于比较视阈对朱雀色彩由同异质因素影响而产生的色彩现象进行研究。重点寻求于不同文化背景中产生的朱雀物象色彩所显现的继承性关联,同时,在同质中寻找异质的事实依据,以此为基础考察朱雀色彩变迁的原因和路径。
1.“赤色优先”朱雀色彩取向的精神筑础
在早期墓葬艺术中,赤色系都为朱雀物象上遗留面积最大的设色系统,“赤色优先”(3)成为朱雀既定的色彩范式。这一现象至少反映出三个层面的信息:一是体现出五行五色观念统摄下古人对于朱雀配置赤色的继承性认知;二是反映出古人将赤色作为“通神”(4)工具而使用的设色观念;三是从远古时期形成的对光与火崇拜的祭祀需求。这些共同促成了墓葬艺术中朱雀以“赤色优先”的色彩取向。
2.朱雀红黑色彩组构的继承性遵循
秦汉时期,墓葬中的石椁刻绘、漆棺漆器上朱雀红黑白色彩组构的继承性遵循明显,并形成了设色的程式化。如战国中期于江陵县天星观1 号楚墓出土的虎座飞凤悬鼓,通体髹黑漆为底,以红色为主,黄、金等色为辅绘出凤的羽毛。又如东汉时陕西神木大保当第23 号石墓左门扉上部朱雀,身涂红彩,翅上以红黑两色描细部。[4]32可以看到,与方色中赤色对应的朱雀形象,符合先民对朱雀的一概认知,并在崇黑尚赤色彩观念的影响下,在墓葬中呈现出以红黑为主的共通性特点。
3.朱雀墨线勾勒红彩设色的秩序因袭
从秦汉时期墓室的朱雀图像色彩遗存来看,基本符合朱雀以墨线勾勒、红彩设色的秩序因袭,即先白底铺陈,以淡墨线或朱砂线勾勒出物象的轮廓与骨干,再在其中施填色彩。如洛阳浅井西汉壁画墓上朱雀的绘制方法,即先在砖面上以粉地为质,再用墨线造型,最后施加红彩,白色起到衬托及分隔色彩的作用。
1.朱雀无施彩的选择性留白
墓葬中朱雀经墨线勾勒后,有的填满色彩,有的只填部分色彩予以适当留白。据部分学者推测,有选择性地进行彩绘可能有造价较高、或是服从整体墓室建筑的需要,或仅在墓室的显要部位装饰彩绘画像石有辟邪、升仙功能等原因。[3]173但笔者认为,也应充分考虑到早期颜料稀缺和产地流通等要素。而就价值尺度而言,无色留白作为形而上的“非色”,亦可超越形色,借其本真与自然天地相通。
2.朱雀保有原色的无彩表现
除部分留白,墓葬中的朱雀还存在保有材质原色的无彩表现。汉代四神朱雀瓦当即保留石(金)的原色,陕西三原县李寿墓的石墓门上区减地平刻有一对朱雀也并未施彩。受阴阳五行学说影响,石(金)在五行中象征秋,主杀,古人认为它是与人类生存相反的一种物质元素,具阴性,所以往往把它和神仙、灵魂联系在一起,墓葬中朱雀的无彩也因着石材特质具备了与神往来和升仙的功能。
3.帛画中朱雀以白衬黑的玄素之色
当朱雀在墓葬中不具备方位指示的作用,即不再遵循“赤色优先”的设色系统,而是出现以白衬黑的异质表现,如柿园汉墓中的《四神云气图》,从其布局来看,朱雀依附于青龙而不是占据朝南的方向。据《三辅黄图》“天之四灵,以正四方”(5)的说法,如果用朱雀以示方位的话,其朝向、位置都有十分严格的规定。所以,该帛画中朱雀并不具方位指示的意义[5]124,色彩也相应没有使用对应南方的赤色,而是通过以白衬黑的色彩配置反映出对玄素境界和神话世界的追求[6]23。
1.天学四宫配色体系中朱雀以赤色定时空
古代的时空与卦象星宿密不可分,在古时天学体系中,二十八星宿所阐明的四宫四象,也与五行之色的配色体系相互印证。但在战国以前,以鸟为象最早指代南方星宿,直到战国,颜色之词“朱”与星宿符号“鸟”相配的表达才大量出现。《宋中兴志》石氏云:“南宫赤帝,其精朱鸟,为七宿”(6);《史记·天官书》亦载:“南宫朱鸟”。有学者认为“朱”与“鸟”结合是战国时期五行思想系统化的产物,“朱鸟”并非因羽毛色彩得名,也并非是特定鸟类,而是随着战国五行思想的发展,方位与颜色相配后形成的形象。[7]409
2.哲学五行配色体系中朱雀以赤色示方位
朱雀形成后,伴随五行思想的完备,逐渐形成了用赤色表示方位的既定传统。兵阴阳家将其应用在排兵布阵中,以取得与上天的对应,如《礼记·曲礼》中有“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朱雀与赤色、南方的相互配伍反映古人对天体空间秩序的信仰。在此期间,阴阳观念也不断渗透,与五方五色内涵进一步融会,最终形成时间、空间、颜色、五行、阴阳相互配伍的严整配色体系[8]573,朱雀色彩的位序、使用也在这一体系中确定下来。
1.楚文化中朱雀设红以示光火崇拜
楚人崇尚赤凤与其拜日尚火的习俗息息相关。楚人尊祝融为先祖,祝融是舜帝时的火正,“能昭显天地之光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亦载其为“南方炎帝之佐”,而“祝融者,其精为鸟,离为鸾”,据《广雅》说法:“鸾鸟,凤皇属也。”因此,鸾鸟也是凤鸟。所以,在对日神炎帝与祖先祝融的双重崇拜下,楚人逐渐形成了拜日、崇火、尚赤、尊凤的传统[9]244-245,显示拜日文化影响下楚人对红色凤鸟的认同与尊崇。
2.道教神仙思想中朱雀施红以示升仙信仰
凤鸟这种富有仙味的意象后来进入道教文化,伴随朱雀也引入道教,最终实现二者意义的完全混淆。在道教文献中,凤鸟大多不再是祥瑞,而朱雀也不仅指方位,二者成为性质相同的仙鸟,在修道成仙后会出现[1]133,反映出同时期人们对升仙信仰的追随。在《抱朴子》《搜神记》及其他道藏典籍中都包含大量朱雀、凤鸟。在西汉墓葬壁画中亦可看到护佑升仙思想内容的渗透,洛阳卜千秋壁画墓中墓主人乘红色凤鸟,色彩的使用体现了人们在原始升仙信仰下的色彩认知。
1.天道观念影响下朱雀五彩以示祥瑞
上古时期,有凤鸟氏,为历正之官,专门掌管天文历数。天道正则历正,历正则百姓农事兴旺,百姓兴旺则天下正。天道正,圣人出;圣人出而受于天命。这即为以凤鸟代指天道、以凤鸟至代指圣人受于天命而治天下的缘由。《韩诗外传》有“(凤凰)五彩备明,往即文治,来即嘉成”。在天道观念的影响下,墓葬中不匮五彩齐备的凤鸟织物,如湖北江陵马山1 号墓中用棕、黄绿、橘红、黑灰等多色丝线织成的龙凤虎纹绣,寓意龙凤相舞、气象升平。
2.伦理差序格局中朱雀施正色以彰权位
“正色”一词的提出,最早见于《礼记·玉藻》。“正”指“中正、正统”义,它在指颜色的同时,更强调了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特有的尊贵社会地位。[10]70五色中,黄色尊贵,赤色次之,周天子着赤色服饰以彰显至高权位。春秋时期,各大诸侯国群雄纷争,周礼作为统治阶级的工具也失去了其约束作用,如有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的现象。正色和间色的颜色之争体现出周朝的礼乐之变及政权的没落。
3.以色比德观念影响下朱雀五彩以表德行
儒家色彩观中有一个重要的概念就是“比德”,即以伦理道德等社会观念赋予事物德性差异。《山海经·南山经》:“(凤凰)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日仁,腹文曰信。”五彩色成为社会伦理“德、义、礼、仁、信”的象征,代表耿介有节的品德。这种以审美角度体会道德品格的方式也影响了衮服上华虫,即雉鸡的设色(五色齐备的长尾雉鸟被认为是凤凰的原型)。明定陵出土的万历皇帝黄缂丝十二章福寿如意纹衮服,所绣华虫皆备五彩,含文采昭著之意。
1.五行五色思想统摄下朱雀设红的色彩规制
传统阴阳五行观念及“五色”“五方”的对应,均为朱雀对应赤色设色观念形成的重要因素。“五色”概念最初的含义是指“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后又与“五方”相对应,将“五色”赋予了“方色”的含义,再加之统治者出于礼制等级的统治需要,将“五行”对应的“五色”定为“正色”,位居色彩的正统地位,后随着阴阳、五行、颜色、空间、时间的相互配伍,这一庞大哲学体系的建构完全,形成了朱雀对应赤色的定式,并在后世得以再现和延续。
2.楚汉文化崇黑尚赤影响下朱雀以红黑为主的色彩认知
秦灭亡后,汉高祖刘邦建立汉朝。因汉代的统治者多为楚地故人,其文化意识形态保留很多楚文化的情愫。这种文化交融的背景也影响到秦汉时期墓葬中朱雀色彩的审美取向。色彩上,由于楚地偏南,属火,故其色尚赤。而汉代初期承秦制与“五德”对应,即汉初对秦代尚黑的承袭,从而为朝代更迭寻找生尅轮回的象征说法,所以,在汉墓壁画上造就了朱雀色彩表达一如楚文化漆器般以红黑为主的共同认知。
1.道家黑白证道影响下朱雀色彩的出世
对于道家而言,白为虚无,黑为天道之玄,黑与白是道家色彩观的核心。道家创始人老子观自然气象妙化,指出“玄关”自然,强调见素抱朴、知白守黑;庄子则提出色彩消灭论,重视“无色而五色成焉”。由于道家思想的影响,墓葬中看到的朱雀物象,以《人物龙凤图》最具代表性,帛画上凤鸟以白色绢帛为底,以墨线造型,设色以平涂为主,或参以渲染[11]116-119,体现出自然神迂境界,具有强烈的出世意味。
2.儒家以色明礼影响下朱雀色彩的入世
儒家的色彩观是礼治为基础,其核心为以色彩强化等级制度和伦理规范。首先是以礼正色,通过正色、间色传递上下尊卑观念,从而为宗法制度匹配等级森严的礼教规制。其次是以色喻德,通过对物体色彩描述的解读进行价值判断。在儒家色彩观的影响下,墓葬中朱雀物象色彩被赋予了鲜明的入世思想,如取正色中赤色以示等差次序,以及强调服饰章纹五彩张弛以示五德齐备和启应天道,强化了和德行、尊卑、等级、秩序相关的伦理内容,显示出礼制规约下的色彩取向。
1.外族文化介入影响朱雀金银色的加增
中国古代并不以金银为贵,外族文化的介入,如少数民族政权元朝入主中原带来对金银的偏好。蒙古族、契丹族的达官贵人都崇尚衣着用金,以显示他们的财富与地位。蒙古人沿袭金人的尚金习俗,使元代成为织金锦的鼎盛期,这影响了元代织物上朱雀金、黄之色的增加,这时期出土的元代纺织品实物中能够看到大量织金凤纹,纹样繁复,织金效果华丽,具浓郁的世俗色彩。
2.异域文化传入影响朱雀蓝白色的应用
蒙元统治者及伊斯兰文化对蓝白两色的尊崇影响青花瓷上朱雀蓝白色彩的使用。蒙古贵族有尚蓝白两色的传统,加之同时期贸易往来下伊斯兰教与华夏文明互动频繁[12]112-115,朱雀色彩也不再拘泥于中国传统阴阳五行配色观,而是产生了白底蓝花的色彩表现。新疆伊犁霍城县芦草沟镇西宁庄村出土的青花凤头扁壶,釉色纯净、青花色泽浓艳,是元代多民族融合背景下的产物。
1.多种材质的协同配置打破朱雀色彩局限性
多种材质的运用及配合使朱雀色彩更加丰富。出土文物以螺钿漆器最具代表性。《髹饰录》中详细详述了其工艺特征:“(螺钿)又分截壳色,随彩而施缀者,光华可赏。又有片嵌者,界郭理皴皆以划文。”西周的彩绘兽面凤鸟纹螺钿漆缶上凤鸟纹以大漆绘就,其间缀以白色螺钿薄片,弥补了大漆无法表现白色的缺陷。而北京琉璃河遗址出土的漆疊和漆豆,都在漆底上用裁切成片的蚌片拼嵌出凤鸟的纹样,巧妙地利用材质的自然光泽使朱雀呈现出五光十色的绚丽效果。
2.工艺技法变革致使朱雀色彩表达泛化
工艺技术变革直接影响着朱雀的设色。商周时期已经在青铜器上使用错金银技法,两汉时期的错金银工艺在此基础上又有新的发展。河北定州西汉墓出土的山瑞兽纹铜管,其上朱雀又错金又错银,还镶嵌以绿松石。后期不同金银工艺的应用让朱雀色彩表达更加多样,传为河南郑州出土的唐代羽人飞凤花鸟纹金银平脱镜,在铜镜的背面漆地上嵌贴了金银片。这些技术的发展使朱雀色彩错杂、富丽堂皇,反映出同时期人们的审美趣味。
综上,中国古代墓葬艺术中朱雀色彩发生了显著变化。以历史为经,朱雀色彩变化,其图像范式改变,色彩功能发生转换,设色观念亦相应转变。以各个历史阶段典型物象为纬,朱雀同一设色在不同载体上亦有不同含义,为不同物色关系显现。因此,如果不能用比较视野将朱雀指称的变化、题材的变化、功能的变化、载体的变化、用色观念的变化等进行多层面考察,就难以对朱雀色彩变迁及其后用色观念做出合理的阐释与解读。
注释:
(1)据以往学者认为,朱雀和凤鸟的样式一脉相承。朱雀是凤鸟,凤鸟即朱雀,朱雀和凤鸟为通用之词。因此,文章中所提及的朱雀和凤鸟都归为“朱雀”进行讨论,不做语义和形式的区分。
(2)所谓的“二重证据”显然已不能再是文字与文字的互证,而更应包括对遗迹和遗物等实物史料的研究。
(3)本文试图从墓葬艺术中朱雀所存设色出发,探讨朱雀设色程式及秩序问题的共通性,判断“赤色系”是否优先使用。
(4)色彩的“通神”观念来源于原始的宗教迷信,当时的先民无法理解赤色为什么能同血与火、生命与热能存在联系,只能理解为颜色是通向“神界”的媒介。
(5)《三辅黄图校注》,何清谷校注,三秦出版社2006 年版,第140 页。
(6)《汉书补注》,王先谦补注,商务印书馆1959 年版,第1281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