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井
用一根扁担,挑来两片胆战
心惊的淮河
一路上,不断有哆哆嗦嗦的浪花溅出来
灌溉欣喜若狂的原野
饥渴的小草抱不住我的疾走
直到家里的水缸溢出湿润的光
一根扁担在人们肩上保持平衡
世间的万物悬挂在两头
有时是粮食,有时是衣物
有时是道义,有时是梦想
万物自有自己的分量
感到轻重不一时用手在扁担上捋一下
就可以调整过来。在肩头,鸿毛
有时也可以和泰山同重
在不平的世界里
挑担人总能够找到平衡
长长的扁担就是一条标尺
无数架摇摇晃晃的天平在乡野上行走
左边是子女,右边是蔬菜
踩得地球东倒西歪
遇到咆哮的豺狼还可以放下担子
抽出扁担劈下一道闪电
一根扁担放倒是横站起为竖
斜着就是撇捺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若干根扁担在城乡间组合成
无数大写的汉字
在故乡,几根粗糙的扁担
插到中轴线上
就能担得起整座镇子,而哗哗流动的淮河
就是根插在大地肩部的扁担
两头的箩筐里挑起来的是
西边的高山,东边的大海
记忆中最甘甜的一截
咬开它,苦涩的童年便被抹上了蜜
高粱地里的另类,不结沉甸甸的穗子
只是在内心培养一股反叛的甘泉
“地里长这么多不中用的玩意
今年只能啃泥巴了!”大人们愁得
差点把地球跺通。孩子们钻进无边
的青纱帐里偷乐
把一根根甜秫秸折断,用牙齿剥掉其
厚厚的外衣,迫不及待地去品尝
苦涩岁月里的蜜。如果嘴唇被扎烂
还能有幸尝到自己香甜的鲜血
淮河流进秸秆里就会变得碧绿和甜蜜
哑巴秸,遇到若干年前的顽童
就能开口说话,在街头的角落又发现了
捆成一堆的它
像是有人把多年以前的高粱地
裁下一角,在生活的低洼之处
和它才对视一眼,我体内的热血就变得鲜甜
苦涩的中年躯体坛子般摇晃,蜜汁激荡
被头颅的盖子拧紧封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