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独立给地浇水是在高二的时候。那年暑假,爸妈相继动了手术,在离我百里之外的医院。
浇水前的准备工作是艰难的,要一铁锨一铁锨把水口子附近的土挖开,还要揀出为了防止漏水掺杂在土里的塑料地膜。做完这些,我全身酸痛,手都磨破了。
好在晚上是浇苞谷地最好的时间,不用小心伺候。
施肥也好施,只需要掏点钱拜托邻居叔叔帮忙,一起把化肥抬到水口子旁边就可以了。
水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我拎着专门制作的漏洞铁桶和棍子,搭到水口子两旁,再倒进去一些化肥,让哗然而下的水慢慢冲着,冲进每株苞谷的身体里。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风蓦然吹来,苞谷叶子摇曳着发出声响,我既害怕旁边的坟地冒出来些什么,又害怕天公不作美给我来一场大雨。
念头刚一闪过,头顶就开始下雨,一滴一滴砸到河水中,溅起束束水花。
噼里啪啦,雨滴落在铁桶里的声音,浇在尿素袋子上的声音,更多的是落在苞谷叶子上的声音,声声悦耳,从轻吻到重击。
夏季,天黑得晚,我抬头看看头顶乌黑的云,不禁骂自己是乌鸦嘴,又庆幸出门时包了两块头巾,打湿了拧一拧还能用。
我没事干,就看着眼前的苞谷,不自觉地羡慕。
羡慕它只站在那里,就能每时每分感受着地球的搏动。
雄浑日出、壮美夕阳、炽热阳光,偶尔出现的霜露,还有时弱时强的雨水和风,这些来临的时候,它只需伸展自己的枝梢就够了。
哪怕遇到能将自己折断的风雨,它可能会因此提前终结属于自己的四季,但它永远都不会伤心。来年的美好,寄托给旁人也很好。
风雨停歇时,已是半夜一点多,连犄角旮旯的苞谷都吃饱了水分。我收拾好东西,跨上电动三轮车往家骑。
到了家,扯下头巾,淅沥沥地拧下好多脏水,裤脚也都是泥污,裤子成了湿漉漉的两片,是被三轮车的座椅浸染的。
后来的后来,我再也没在夜晚给地浇过水,也没有时间去羡慕苞谷了。
高考、大学、工作,时间缝隙里堆满了苦楚和无奈,再没有那样的静谧留给毫无感情的事物了。
秦月子:甘肃人,会计行业工作者,喜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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