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若涛
院子里有一棵女贞,离它五六米远有一棵松树,在这两棵树之间拴根绳子,可以晾衣服。这两棵树的作用仅限于此。
有段时间,我挺嫌弃它们。松树一直蔫儿吧唧,一点也不精神,落叶到处都是,很扎人,扫都不好扫。女贞永远绿着,毫无惊喜,好不容易开花了,花香刺激得人直打喷嚏。最讨厌的是它的落果,落在地上黏糊糊的,难以清理,落在汽车顶上,也很烦人,弄到衣服上更是难洗,真想把它们砍掉。但人家是树,是树就不能砍,大树长成不易。
对女贞的改观是今年夏天。女贞在夏至前开花,它的圆锥花序在枝丫的顶端,白色的小花就是一团锥形云朵,衬着绿油油的卵圆叶。满树繁花之时,花朵像云雾一样漂浮在树冠上。
女贞的叶是对生,两片一起生发,像一对小姊妹,两个小手掌慢慢张开,叶片的中脉凹陷,酒窝般娇俏,雨水把它们清洗得干干净净,还上了一层透明的釉彩。
花朵次第开放,有一些花朵先败了,发黄,这让颜色有了层次,好似画家往白云里添了一點一点的黄褐色。女贞花开时,正是南方的黄梅雨季,小雨淅淅沥沥,落在树叶上,错落有致,那是怎样的清寂啊。
雨停的空档到南京灵谷寺,进入题有“松涛”(钱松嵒题字)的红色拱门时,闻到了女贞的香味。红门边有麻栎、丹桂,前面还有株老栓皮栎,入门的西侧,有一株带有残花的女贞。树叶一动不动,空气湿度很大,无数细微的水珠停驻在空气中,女贞的香味也凝滞在这微小的水珠中间,变得温软柔和。
下马坊遗址公园中四角仿古“御碑亭”的两侧,都被女贞簇拥着。亭子的中央是一座康熙十三年(1674年)的石碑,2002年3月发现于小卫街的民房墙壁中,碑文中部分字迹已漫漶不清,内容是江宁府上元县奉旨因孝陵陵户减少而豁免税赋之事。
349年前的石碑和女贞树做了邻居。“御碑亭”南面树林,大部分也是女贞,花序轴像嫩枝一样清浅青绿。是新发的花蕾还是落花后的花序轴?抬头是看不真切的,太高了。在树下看看就知道了——地上有很多落下的花序轴的短枝,花轴上宿存着小小的钟形花萼。
林中女贞瘦瘦高高,树冠相连,浅绿的花序轴和深绿的树叶,粗粝的灰褐色树干,那么清新、朴质。女贞的果实是一种珍贵的药材,有滋补肝肾、明目乌发的功效。
在下马坊溜达,五月初怒放的蔷薇已经结了青色的果实。在林中走着,几粒小果子打在头上,定睛一看,是无患子青色的落果,一支低垂的枝条,让我看清楚了它的圆锥花序和幼嫩的果实。它们一般长得太高,难得看清。
夏日在悄悄地蓄积、蓄积。树林有种深邃的宁静。宁静的潜流,温润地、悄然地流入心里,让你沉静而专注,安静而充盈,还有一丝欢喜。
编辑 王冬艳 43740834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