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敬远
黎 青/图
贿赂是一种违法交易,其潜规则就是,如果钱送了,事也办了,交易双方“两讫”,互不相欠,不能反悔。然而,江苏省常州市的一名商人在与官员上演贿赂交易多年后反目变脸,以举报要挟的方式要回之前贿送的大额贿款。退还了贿款的官员依然没有逃过法律的严惩,最终锒铛入狱。
王勃大学毕业后,于1998 年来到江苏省武进市(现常州市武进区)财政局工作,先后担任财政局综合科副科长、科长,预算科科长等职务。
2011 年6 月,在财政局干了13 年的王勃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岗位调整,被调出财政局,升任武进现代农业产业园区(以下简称农产园区)党工委委员、管委会副主任。王勃刚到农产园区管委会履新不久,就经常遇到前来拜访并借机嘘寒问暖或联络感情的当地商人。实诚花木市场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实诚公司)老总何刚就是其中之一。
在结识王勃之后,何刚开始打感情牌。在2012 至2014 年春节、端午节、中秋节等节假日,何刚陆续以拜年拜节的名义,先后8 次送给王勃31 张中华香烟的储值卡,累计价值8.5 万余元。由于何刚选择在过年过节期间送香烟卡,且未当场提出请托事项,这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王勃的顾虑,也增进了双方的“友情”。
随着双方交往的深入,王勃与何刚之间的“友情”不断升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正所谓商人无利不起早,何刚主动接近王勃是有目的的。王勃明白何刚心里的小九九,但他对此并不排斥,因为他发自内心地把何刚当成自己的朋友,觉得为朋友做点事是天经地义的。
自2011 年下半年起,何刚为了实诚公司及其关联公司贷款担保的事多次请王勃帮忙。王勃非常讲义气,对何刚的请托有求必应,陆续促成了实诚公司银行贷款担保事项,帮助实诚公司承揽了某安置小区代建项目,还帮何刚名下的另一房地产开发企业承揽了某建设工程项目,并关照了工程款支付事宜。
得到了这么多的帮助,何刚非常感恩,于是在继续拜年拜节的同时,又开始在一些具体请托事项办成后“点对点”地向王勃贿送好处。2011 年下半年的一天,何刚在王勃的汽车内向其贿送了10 张香烟储值卡,合计价值27500 元;2012 年1 月的一天,何刚邀请王勃到家中做客,并以给其女儿红包的名义向其贿送美元2000 元。
以上贿赂都是何刚送出的,王勃被动收受。而此后的一些大额贿赂,王勃则变被动为主动,直接开口向何刚索要。鉴于双方间不一般的关系,王勃对何刚也不见外,在自己遇到“经济困难”的时候屡屡向其开口。何刚虽然内心未必情愿,但碍于情面,只能一一予以满足。
2012 年上半年,王勃与妻子不睦,一度闹起了离婚。6 月的一天,考虑到离婚可能需要用钱,王勃向何刚提出借款40 万元。何刚倒也爽快,出于继续巴结王勃的考虑,半开玩笑地以40 万元数字不好听为由,直接通过汇款向王勃转账50 万元。几天后,王勃补了张借条给何刚,但借款金额写的却是40 万元。当年11 月,王勃再次因个人婚姻问题,提出向何刚借款30 万元。这一次,何刚给的是现金,但王勃没有写借条。
2013 年六七月份,王勃因为新买的房子要购置家具,遂约何刚与其结伴前往当地一家红木家具厂采购。何刚心想,王勃主动邀请自己一起购置家具,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遂主动提出要帮王勃买一套红木家具。王勃同意后,何刚即在该红木家具厂订了货。过了一阵子,王勃对何刚说不想要预订的那套红木家具了,他自己再到别的厂找找看。几天后,王勃再次打电话给何刚,称其看中了一套红木家具,要65 万元。于是,何刚将65 万元汇给了王勃。
据王勃事后供述,2013 年底的时候,其因工作压力大,有了辞去公职的想法。2014 年上半年,因其岳父实名举报其婚外情,王勃更加感觉自己在政府机关待不下去了,遂下定决心辞职。
王勃多次在与何刚闲聊时表示其打算辞去公职,同时担心辞职后不能享受退休待遇。何刚安慰王勃说,可以帮助介绍工作,也可以直接到他的公司上班,并承诺届时会给他钱,解决后顾之忧。
何刚也许就随口一说,但王勃当了真,还提出了条件。他表示去企业需要50 万元年薪,还要一次性补贴200 万元。
何刚事后证实称,因为当时双方间只是聊聊天,并未就王勃辞职后的相关待遇谈妥。然而过了一段时间,王勃再次找到何刚,告诉他自己可以正式辞职了,并询问何刚,如果到他的公司上班,能否享受年薪50万元及一次性补贴200 万元的待遇。何刚回答说年薪50 万元可以,但没有200 万元的一次性补贴。由于王勃即将离开体制,反过来需要有求于何刚,于是便做出妥协,不再坚持要求200 万元的一次性补贴,但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此前何刚送给自己145 万元,要求何刚再给55 万元,这样共计200 万元。何刚同意了。2014年12 月,王勃以购买房产的名义向何刚索要该55 万元,何刚遂于当月底转账给王勃55 万元。
令王勃没想到的是,曾得到自己全力帮助的昔日“好友”何刚竟然在5 年后翻脸不认人,要求王勃退还全部贿款200 万元。
为了让王勃屈从,何刚还祭出“杀手锏”,声称如果王勃不退还这200 万元,他就找个地方把这个事情搞清楚。“我的意思就是想告诉王勃,如果他不还这200万元,我就会找公安、纪委或者其他部门反映这个情况。”何刚事后证实。王勃自然听懂了何刚的话外之音,因害怕被查处,只得于2019 年9 月向何刚转账归还了200 万元。然而,王勃虽然退还了贿款,但不影响法院对其收受该200 万元且构成既遂的认定。
2021 年10 月20 日,王勃因涉嫌受贿被留置,2022 年1 月14 日被拘留,1 月26 日被逮捕。
王勃受贿案起诉到法院后,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人民法院经审理认定,2011 年至2014 年,王勃在担任武进现代农业产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期间,索取或非法收受实诚公司法定代表人何刚等人贿送的财物,共计价值人民币239.35 万余元。
2022 年6 月30 日,武进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王勃因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5 年,并处罚金人民币40 万元。
一审宣判后,王勃不服,提起上诉。江苏省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于2022 年10 月5 日公布本案二审裁定结果: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编辑点评
统计数据显示,在近年来查处的贿赂案件中,许多行贿人为了巴结目标官员大打感情牌,即通过感情投资与目标官员建立起相互信任的朋友关系,有的甚至称兄道弟,继而在有请托事宜时再通过贿送好处突破官员的最后一道防线,最终顺利办妥相关事项。
感情牌最容易麻痹人,许多官员在与商人的不断交往过程中感情日渐加深,总认为接受请托并为商人效力是帮朋友一把,经常会因为一厢情愿的友情忘却初心,丢掉底线,成为帮助商人谋取利益的工具。然而,正所谓商人重利轻离别,许多商人并不会从内心真正认同与官员的这种朋友关系。就如本案的主人公王勃,辞职后手中没有了权力,在何刚眼中自然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原本以兄弟相称的所谓“好朋友”,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演绎了令人啼笑皆非的行贿后又出尔反尔的戏码。
本案提醒广大党员干部,商人向官员行贿并不是看重朋友情谊,而是看重官员身上的乌纱帽和他们手中的权力,一旦官员离开了官场或者失去了权力,商人自然就会人走茶凉,甚至反戈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