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妍
摘要在中国,茶和陶瓷的关系密不可分,中国一方面早有饮茶之风,另一方面陶瓷作为日常用具也被大量使用。唐代饮茶之风大盛,而到了宋代,饮茶不仅逐渐成为一种日常习惯,更开始盛行“斗茶”。在唐诗宋词盛行、陶瓷被广泛使用、饮茶为尚的时代,用诗歌吟诵陶瓷饮茶用器成为那个年代的一种风尚,本文将以唐宋时期针对陶瓷饮茶用器的茶诗为研究对象,总结唐宋时期陶瓷饮茶用器的特点。
关键词 唐宋时期;茶诗;陶瓷;饮茶
0引言
唐朝饮茶之风逐渐兴起,至宋代逐渐大盛,而这段历史同样也是中华诗词及陶瓷文化最为灿烂的时期,通过将饮茶、诗词、陶瓷这三种文化相关联,可以总结唐宋时期茶诗背后陶瓷饮茶用器的特点,为相关领域的跨学科研究打下良好的基础。
1唐代茶诗描写下的陶瓷饮茶用器
唐代饮茶用器主要分白瓷、青瓷两种,出产白釉碗的瓷窑据文献记载和已经判明的有河北邢窑、四川大邑窑、河南巩县窑和景德镇窑,出产青釉碗的有越州、鼎州、婺州、岳州、寿州、洪州、景德镇等窑,陶瓷饮茶用器主要名称有茶碗、茶瓯、茶盏、茶杯等。
1.1茶诗描写下的白瓷饮茶用器
以白居易为代表的唐代作家崇尚白瓷作为茶器,白居易曾作诗《于韦处气大邑瓷碗》:“大邑烧瓷轻且坚,扣如哀玉锦城传。君家白碗胜霜雪,急送茅斋也可怜。”诗中对四川大邑生产的白瓷茶碗极为称赞,将茶器的轻薄、质地、“白霜胜雪”“声若哀玉”的特点描述得淋漓尽致。
白居易还作《睡后茶兴忆杨同州》一诗:“白瓷瓯甚洁,红炉炭方织。沫下麹尘香,花浮鱼眼沸。盛来有佳色,咽罢余芳气,不见杨慕巢,谁人知此味。”可以看出诗人对于白瓷茶器的喜爱。
陆士修与众人在云门教院诗会的酬唱诗篇《五言月夜啜茶联句》的点睛之句:“素瓷传静夜,芳气满闲轩。”“素瓷”指的是景德镇当时所产的白瓷茶具。
齐己在《逢乡友》中写到:“无况来江岛,逢君话滞留。生缘同一国,相识共他州。竹影斜青藓,茶香在白瓯。犹怜心道合,多事亦冥搜”。
唐代茶诗描写下的陶瓷饮茶用器以邢窑为主,因其质量精美,釉色洁白如雪,器壁轻薄,扣之音脆。
1.2茶诗描写下的青瓷饮茶用器
虽然白瓷茶器在唐代也被使用,但仍远不及人们对越窑青瓷的喜爱。陆羽曾在《茶经》中称赞:“碗、越州上”,认为越窑青瓷的饮茶用器最佳。唐代人们之所以更喜欢越窑青瓷,除了瓷器质地的原因,还因为唐代茶以绿色为主,绿茶注入青瓷碗中,绿色的茶与青色的釉相互辉映。因此陆羽提出“青则益茶”的观点。而邢窑白瓷,茶注入碗中茶汤泛红色。唐人对于青瓷茶器的喜爱实质是对茶汤色泽的选择。唐代诗人也极为推崇越窑青瓷,仅列举以下几例进行分析。
例如在孟郊《凭周况先辈于朝贤乞茶》:“道意勿乏味,心绪病无悰。蒙茗玉花尽,越瓯荷叶空。锦水有鲜色,蜀山饶芳丛。云根才翦绿,印缝已霏红。”诗中一方面将蒙顶山的茶叶比作玉花,一方面将越窑青瓷比作荷叶,两种比喻都形象而具体,展现出孟郊对于蒙顶山茶叶及越窑茶器的喜爱。
越窑青瓷又以秘色瓷为上品,秘色瓷因其颜色罕见,釉药配方、制作工艺皆不外传而得名。陆龟蒙作《秘色瓷器》一诗:“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诗中赞美了秘色瓷色泽优美,有如千峰翠色。秘色瓷的选料与加工十分精细,胎体薄而致密,扣之声音清脆,釉色晶莹细润,色泽翠绿如玉,秘色瓷也因珍贵而专供宫廷使用。
徐夤《贡馀秘色茶盏》一诗:“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贡吾君。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古镜破苔当席上,嫩荷涵露别江濆。中山竹叶醅初发,多病那堪中十分。”作者运用比喻手法描绘了茶器的精巧。
施肩吾《蜀茗词》一诗:“越碗初盛蜀茗新,薄烟轻处搅来匀。山僧问我将何比,欲道琼浆却畏嗔。”诗中提到越窑的瓷器盛上名贵的蜀茶,茶碗里有如花般的沫饽。茗茶让作者如痴如醉,仿佛在喝玉液琼浆一般。
韩偓《横塘》一诗:“蜀纸麝煤添笔兴,越瓯犀液发茶香。”诗人用“犀液”(桂花)点茶,置于越窑所产的青瓷茶碗中,茶香得以透发,点出茶器的作用。
许浑《晨起诗》:“蕲簟曙香冷,越瓯秋水澄。”表达了青瓷色泽青碧、瓷质晶莹的特征。
唐代诗人对于越窑茶器的青睐都表现在茶诗中,他们不仅喜爱越窑青翠的瓷色,也喜爱其如冰似玉的特质。
1.3茶诗描写下的陶瓷饮茶用器
皮日休在《茶瓯》:“邢客与越人,皆能造兹器。圆似月魂堕,轻如云魄起。枣花势旋眼,蘋沫香沾齿。松下时一看,支公亦如此。”诗中皮日休将陶瓷饮茶用器的体验与禅僧的经历相类比,他先点出邢窑与越窑在生产饮茶用器上同样重要,生产的茶瓯都精妙无比,如月亮、似云彩,使用这种茶碗就如同晋代高僧一样于松林间品茶养身。
陆龟蒙作《奉和袭美茶具十咏·茶瓯》应和皮日休之诗:“昔人谢塸埞,徒为妍词饰。岂如珪璧姿,又有烟岚色。光参筠席上,韵雅金罍侧。直使于阗君,从来未尝识。”诗中描述一个茶瓯既拥有玉的色泽,又有画的韵味。
2宋代茶诗描寫下的陶瓷饮茶用器
从现存唐宋时期茶器来看,宋代与唐代茶器并无明显差别,但在饮茶方法上,宋代与唐代大不相同,即宋代使用点茶法,而唐代使用煎茶法。而唐代民间流行的斗茶到宋代已经蔚然成风,不同的饮茶法以及斗茶风气都促进了宋代茶器的进一步发展。
2.1茶诗描写下的青白瓷饮茶用器
宋代开始烧制青白瓷茶器,而景德镇烧制的茶器其质量和数量都超过其他窑厂,这种既拥有南方青瓷的釉色风格,又兼具北方白瓷的造型和装饰创烧出来的青白瓷温润如玉,釉色介于青瓷与白瓷之间,青中有白、白中闪青,故又称“影青瓷”。
彭汝砺作《答赵温甫见谢茶瓯韵》:“光沉未入世人爱,德洁诚为天下珍。朅来东江欲学古,喜听英杰参吾伦。谨持清白与子共,敢因泥土邀仁恩。空言见复非所欲,再拜谢子之殷勤。”诗中以“清白”喻指青白,取意文雅,表达了诗人对于影青瓷茶器的喜爱。
刘攽作《凝翠堂》:“檐前老竹生无数,座上清风处处来。俗客不知看好鸟,红尘无复污苍苔。儿童戏扫黄金影,茗饮时倾碧玉杯。会待秋霜坚草木,简书羌管倩人裁。”范仲淹作《和章岷从事斗茶歌》:“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斗茶味兮轻醍醐,斗茶香兮薄兰芷。”这两首诗都描写的青瓷茶碗,可知宋代除了影青瓷,青瓷茶器依旧被使用,其制作精良、器型优美、釉色莹润,非常适合自斟自饮时使用。
2.2茶诗描写下的黑瓷饮茶用器
由于宋代斗茶对茶器要求极高,斗茶的一项评判标准是茶盏内沿与汤花相接处的水痕,另一项是茶汤的色、香、味,而宋人将茶器由碗变为盏也是为了便于观看茶色。唐代对于茶碗的颜色以青、白为尚,而宋代以青黑为尚,因此宋代茶器多用建州、吉州黑釉盏。
蔡襄《茶录》载;“茶色白,宜黑盏。建窑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及《试茶诗》:“兔毫紫瓯新,蟹眼清泉煮”。
杨万里作《以六一泉煮双井茶》一诗:“鹰爪新茶蟹眼汤,松风鸣雪兔毫霜。细参六一泉中味,故有倍翁句子香。日铸建溪当退舍,落霞秋水梦还乡。何时归上滕王阁,自看风炉自煮尝。”诗中的“兔毫霜”即指兔毫盏,是在绀黑发亮的釉面上并排地闪现出银色光泽的丝条纹,形态有如兔子毫毛。
在黑釉茶盏中,油滴、鹧鸪斑、玳瑁、剪纸漏花等纹饰的盏也为当时社会所崇尚。其中鹧鸪斑纹盏与兔毫盏一样闻名,并得到宋代诗人的赞颂。苏轼作《送南屏谦师》一诗:“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忽惊午盏兔毛斑,打作春瓮鹅儿酒”。黄庭坚《满庭芳》一词:“北苑龙团,江南鹰爪,万里名动京关。碾深罗细,琼蕊暖生烟。一种风流气味,如甘露、不染尘凡。纤纤捧,冰瓷莹玉,金缕鹧鸪斑”。《西江月》一词:“龙焙头纲春早,谷帘第一泉香。已醺浮蚁嫩鹅黄。想见翻成雪浪。兔褐金丝宝碗,松风蟹眼新汤。无因更发次公狂。甘露来从仙掌”。陈仲谔作《送新茶李圣喻郎中》:“头纲别样建溪春,小璧苍龙浪得名。细泻欲帘珠颗露,打成寒食杏花饧。鹧斑碗面云萦字,兔毫瓯心雪作泓。不待清风生两腋,清风先向舌端生”。
宋代存在大量咏黑釉茶具诗歌,但诗人却是将黑瓷“兔毫”“鹧鸪斑”“油滴斑”这类陶瓷茶具色釉当做纹饰来进行描述,并不出现“黑”色类词汇。茶诗对于用词的斟酌也反映了宋人的审美,黑瓷茶器的使用是为了观察茶色、便于欣赏。但宋代文人对瓷器却是喜素雅、纤巧、柔和的青瓷与白瓷,因此宋代青白瓷与黑瓷茶器只是功能性的不同。
3结语
从唐宋文人的茶诗可以看出,他们对于陶瓷茶具的评价并非将茶具作为单独的评价对象,而是将茶具作为饮茶的载体,依据其对茶汤颜色的影响而评价,这也与陆羽在《茶经》中对于茶器的评价分不开。通过对茶诗的研究,我们可以將唐宋时期的陶瓷饮茶用器简单地分为白瓷、青瓷、黑瓷三类,并对两种时期陶瓷饮茶用器的特征做了总结,为研究陶瓷饮茶用器提供一些借鉴。
参考文献
[1]赵方任.唐宋茶诗辑注[M].北京:中国致公出版社,2002.
[2]陈宁.从china到China[M].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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