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网络技术迅猛发展,对社会形态产生深刻影响。但长期以来,由于我们对此认识不足,导致网络统战的理论与实践均与几乎全民皆网的“数字化生存”相脱节。新时代,网络统战迎来理念重构、机制创新的新契机。在理念重构方面,当以网络所代表的新时代之“新”观照统一战线“大团结大联合”的主题,构建网络统战新理念。网络统战首先应该是网络社会中的统战,是借助网络技术构建新的关系连接网络的实践形式,即不断建立连接的过程。在实践创新层面,应从治国理政的战略高度探索网络统战新机制——构建数字化治理联盟。一是要深度介入治国理政,体现强大法宝价值;二是要促进新时代统战工作的变革与转型,提高治理体系的“弹性统合”能力;三是要加强执政党联结社会的能力(连接力),提升政党嵌入社会的深度和广度。在上述两个层面讨论的基础上,本文提出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的基本原则。首先,在治理过程中建设统战网络,通过治理实践孵化治理联盟。其次,在培育治理联盟连接力的基础上,进一步凝聚共识;在打造治理联盟的基础上,发展政治联盟。构建数字化治理联盟,具有场景化、事件化、复合化等基本策略和可行路径。
关键词:数字化;网络统战;统战网络;治理联盟;弹性统合;社会连接力
中图分类号:D61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3378(2023)04-0010-08
DOI:10.13946/j.cnki.jcq is.2023.04.002
作者简介:谢静,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复旦大学媒介素质研究中心主任、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统战基础理论上海研究基地专家。
引用格式:谢静.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新时代网络统战的理念重构与机制创新[J].统一战线学研究,2023(4):10-17.
2022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上指出“要做好网络统战工作,走好网络群众路线”[1],对已推进近20年的网络统战理论和实践均提出了更高要求。网络统战是新时代统战事业的新领域、新方向,不仅是应对新时代社会结构、社会形态新变化、新现象的新举措,更是重构统战理念、创新统战机制的新契机。2005年,中央统战部提出“网络统战”概念和思路,2015年中央统战工作会议明确将新媒体中的代表性人士作为新时代统一战线工作新的着力点之一,2022年中央统战工作会议进一步把网络统战与党的群众路线相融合。可见,从概念的提出、实践的摸索到理论的拓展,网络统战一直在不断地向前发展。网络技术迅猛发展,对社会形态产生深刻影响。但长期以来,由于我们对此认识不足,导致网络统战的理论与实践均与几乎全民皆网的“数字化生存”相脱节。因此,结合新的形势和要求,总结近20年网络统战实践,构建新时代网络统战的理论框架,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网络统战机制,成为当务之急。
目前,网络统战的实践主要集中在两个领域。第一个领域是针对网络人士的统战工作。这里的“网络人士”主要包括两类人群,即新媒体从业人员和网络意见人士。前者主要是指在新媒体企业从事生产经营活动并以其为主要收入来源的人员,后者则是在网络上发表意见、具有一定影响的人群。实际上,这两类人群具有非常不同的特征。在统战实践中,新媒体从业人员往往依据工作场所和性质来确定;而网络意见人士则因身份庞杂,其确定缺乏统一标准,主要通过订阅量、阅读量等间接指标予以确认。网络统战的第二个领域则是将网络作为常规工作的辅助性工具,在传统统战工作中引入和使用网络传播技术。该領域针对的是全体统战成员而非特定群体,比如运用网络技术开展联情联谊、召开会议、开展宣传等活动,属于典型的“+互联网”思路,并未真正赋予新时代统战工作以新的思想观念和工作机制。
针对网络统战实践,近年来亦有少量研究、总结,尤其是2022年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之后,有刊物集中发表相关文章,探讨网络统战的基本概念、工作方式、工作路径等。但一方面,许多研究流于一般的评析,缺乏网络传播、社会治理等相关理论的支持,未能真正从理论上阐释、分析网络统战的本质和价值;另一方面,大多数讨论缺乏具体的经验材料,流于空洞的能指游戏,缺乏可操作性。概言之,目前有关网络统战的实践和研究存在三个方面不足:一是仍然沿用传统的、固定的手段和方式来标识和确认网络人士,局限于特定身份群体,与网络高度的流动性、不确定性不相适应,未能真正体现已经进入信息社会的时代特性;二是局限于可见的网络技术使用,未能真正理解网络逻辑,未能从“网络改变社会”的角度考察网络对于统战工作的深层次影响;三是统战对象与统战工具两个领域相互割裂,并未把网络人士及其技术和人脉资源系统性地嵌入日常统战工作之中,更没有从中发展出具有创新价值的新机制和新思维。
这种状况严重制约了新时代统战工作的创新与发展。鉴于此,本文立足于时代特征和战略高度,从以下两个层面深入探讨网络统战的内涵与价值:一是理论层面,以网络所代表的新时代之“新”观照统一战线“大团结大联合”的主题,构建网络统战新理念;二是实践层面,从治国理政的战略高度之“高”探索网络统战新机制——构建数字化治理联盟。在上述两个层面讨论的基础上,本文提出场景化、事件化、复合化等构建数字化治理联盟的基本策略和可行路径。
一、网络统战的理念重构:以网络逻辑构建统战网络
网络不只是传递信息的新工具,也不只是新经济形态,更是新的发展方式,进而形成新的社会形态。在信息技术刚刚兴起的年代,人们主要从产业与经济形态方面理解信息的价值和影响,比如美国社会学家贝尔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的“信息社会”[2]概念即为典型。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信息技术的爆发式发展和全面应用,信息化已经远远超出经济领域,演变为“信息主义”。美国社会学者卡斯特从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出发,将信息技术纳入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式”加以考察,把信息主义看作接替工业主义的新发展方式,具有不同的基础结构和运作原则。也就是说,在信息主义视野下,网络带来了全新的社会形态——网络社会,这一全新的社会形态建基于全新的底层逻辑,即网络逻辑。“作为一种历史趋势,信息时代的支配性功能与过程日益以网络组织起来。网络建构了我们社会的新社会形态,而网络化逻辑的扩散实质地改变了生产、经验、权力与文化过程中的操作和结果。”[3]434
从信息主义视野下新的社会形态来理解网络,意味着不同于以往的新社会关系结构的诞生与发展。与工业社会形态相比较,网络社会更趋于形态化,也更具有动态性:无论人、事、物,能否被连接而成为网络节点,是其现身于社会的关键;而且,连与断的努力,以及与其他网络的动态关联,持续地型塑着网络社会的拓扑形态。也就是说,网络社会的具体形态取决于节点连接的过程与结果。动态性、连接性是网络逻辑的核心所在。
由此观照,网络统战首先应该是网络社会中的统战,是借助网络技术构建新的关系连接网络的实践形式,即不断建立连接的过程。因此,新时代的网络统战理论,首先需要从网络时代的社会形态变化入手,以网络逻辑为依归,以历史的、发展的眼光研究当前的网络统战实践,探讨这些理论问题:网络社会中的个体政治身份和联盟关系发生了哪些变化?给统战工作带来了哪些挑战?应对挑战的工作理念、可能性路径有哪些?笔者早前曾撰文探讨新媒体环境下政治联盟形态的新变化,提出“数字统战”的观点,即统一战线需要适应数字时代的到来,统一战线发展和工作创新应在形态意义上深入认知和前瞻布局“数字统战”,要在身份识别与认同、利益表达与协商、集体行动与组织等方面做出创新突破,以实现政治联盟的新型建构[4]。这些理念层面的改变还需要在实践层面进一步探讨、深化。为此,笔者进一步提出建基于网络逻辑的“数字化治理联盟”新概念,作为新时代网络统战的实践路径和运作机制,以期推进有关数字统战的研究。
建基于网络逻辑的数字化治理联盟凸显了数字时代统战工作需要把握的两大特征:第一,以更加动态、灵活的方式界定网络人士、网络群体,突出其连接性、群体性;第二,将网络统战工作的任务和目标视为构建广泛的“统战网络”的过程而非结果,体现统战工作在网络社会形态下流变不居的特性。如果说传统的统战对象大多依据身份群体来抽象归类,那么网络统战则更突出连接性,以构建具体连接的统战网络为目标。而治理联盟正是治国理政战略高度下,统战网络最重要、最关键的现实领域。数字化治理联盟应是在社会治理中实际合作而具体连接的统战网络,并且随着合作状态而不断改变关系形态。
如前所述,当前的网络统战工作主要针对两类人士,且主要以经济指标、流量指标等外在、客观标准加以界定、确认。如果说,在相对稳定的社会形态下,从本体特征来界定工作对象是一种较为便利、可操作的方法,那么,在流动性、复杂性大大增加的网络社会,这种方法已经越来越困难。如刘志礼、李佳隆所述,网络人士群体样态已经发生深刻变化,呈现出“内部成员整体重构”和“代表性优化”的特点,需要不断调查研究以把握其具体构成与变化特征[5]。相比流动性导致的确认困难,在实践过程中更常见的问题是忽略其群体性特征,只是将网络群体看作符合某些经济或流行特征的特定类别,认为他们相互之间并无直接关系,并非真正的群体。而网络的一个重要价值是构建群体的连接,网络技术不仅能帮助既有的社会群体更有效地连接起来,还催生了大量虚拟社群[6]及其连接。因此,只从个体而非类群来界定网络人士和网络群体,并不能真正体现网络逻辑的现实意义。变化的个体、流变的关系,需要转变对网络群体的理解与界定,即需要从关系(连接)而非本体(客体)去理解和把握网络统战的工作对象。也就是说,当某一个体在特定关系网络(由连接而形成的网络)中凸显时,即可将这一个体及其所在群体视为目标对象。当然,这种连接须与核心工作相关,即某种程度上涉及治国理政的战略大局。
网络社会的流动性导致的身份辨识与确认困难进一步提示我们,与其被动地等待所谓網络人士或群体的出现,不如主动出击,通过网络统战促进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群体、群体与群体的连接,打造符合目标的网络群体,并在群体中凸显具有影响力的网络人士。有的研究在解读网络统战时,提出了“统战网络”的概念,强调统战工作乃“做人的工作”[7]。不过,该文并未展开讨论:为什么做人的工作就形成了网络?我们知道,个体化的工作无助于网络的形成。从网络传播理论来看,只有真实的互动才能建立连接、形成网络。传统的统战实践是将独立的统战对象通过一定的组织方式凝聚成特定的团体,并相应开展一定的群体性活动。在传统沟通技术条件下,因为“建群”相对困难,这种团体对个体具有较大的吸引力。但是当前新的网络技术极大地便利了人们的群体性交往,导致各类网络群体爆发式增长,而传统的组织团体模式则由于缺乏群体形成所必需的密集交往、强烈情感共鸣等特征,渐渐丧失了群体性。因此,借助网络技术构建关系密切的连接成为当前网络统战的新任务。这种借助网络统战而生成的统战网络,不仅是新兴的同盟者,而且因为其真实的连接而更加具有超越个体的力量,能够在社会建设和国家治理中发挥更加主动、倍增的作用。更重要的是,这种网络逻辑背景下新的社会形态中的网络群体关系,完全不同于传统社会关系中的“差序格局”,其成员身份标识未必十分明确,群体边界也不一定十分严格,身份与边界既可以重叠,也可以流动,成为网络社会的新型动态关系的基本特征。
二、网络统战的机制创新: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
构建统战网络对网络统战工作的应变性、机动性提出了更高要求,如果没有适当的着力点和实施方向,恐令人无所适从、无处下手。为此,基于网络逻辑的网络统战需要站在治国理政的战略高度,探索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的实施路径,为网络统战的机制创新提供具体思路。作为网络社会形态背景下统战网络的具体形式,数字化治理联盟的构建应当成为新时代统一战线工作创新突破基点:第一,深度介入治国理政,体现强大法宝价值;第二,促进新时代统战工作的变革与转型,提高治理体系的“弹性统合”能力;第三,加强执政党联结社会的能力(连接力),提升政党嵌入社会的深度和广度。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的首要特征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8]。这一表述点明了中国现代化建设的首要难题——规模困境:不仅人口众多,而且幅员辽阔,需求多样,状态复杂。传统中国因为资源不足、能力有限,只能通过“简约国家”[9]、采取“双轨制”进行社会管理,以“观念一体化”来驱动“松散关联”的组织形态[10]。新中国成立以后,党通过强化组织整合力,提高了国家凝聚力,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随着社会进入网络时代,这种规模困境将与新的问题结合,比如“风险社会”的整体性危机[11]、复杂社会的“不确定性”问题[12]等,对国家治理提出新的挑战。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加强基层治理、推动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是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举措。基层社会作为特殊的“节点”,一方面处于政府组织体系的上下结构联结之中,另一方面连接了国家与社会,是一个关键的枢纽。但是传统的“板结状态”造成的“单向结构”,使其不能完成当下的治理需要[13]。有学者将当前基层治理的种种困境总结为“普遍信任”不足,“治理不足”与“治理过度”并存,结构性传导阻滞,自治能力难以提升等[14]。规模困境和基层治理难题,都集中反映出传统治理体系的“沟通性”障碍,即科层制组织的纵横沟通不畅以及组织内外的沟通阻滞,在应对复杂性、流动性上呈现先天不足。
针对基层治理的上述难题,有学者认为应当解决两个相互影响的问题:一是发展出“有中国特色的横向秩序协调机制”,二是构建起“纵向的秩序协调机制”,最终“建立一种纵、横结合联动的秩序整合新框架和新规则”。基于这一认识,该学者特别强调:“有必要创造性地运用中国情境下政党的组织优势和富有弹性、黏合力的政党运行机制”,因为党建具有体系整合、政治引领和组织支持等战略意义[15]。另有学者在分析当代超大城市治理时,也提出要充分发挥党建引领作用,以实现“统合性治理”[16]。这些建议突出了党建的引领作用,也在区域化党建等新的领域看到了政社合作的新可能性。不过,我们尚需进一步讨论和回答下面这些问题:党建如何实现富有弹性的统合?如何在保持政治核心的同时扩展社会连接?笔者认为,这正是统战大有可为的地方。正如成伯清所说,当前社会组织的统战工作,强调党建引领较多,关注统战作用不足,“加强社会组织的党建引领必须将之与发挥社会组织更大的统战作用联系起来,借此夯实大团结大联合的社会基础”[17]。统一战线的大团结大联合,正是在党建的引领作用之下进一步实现“弹性统合”的重要机制。
如果我们将网络统战上升到“元治理”的高度,则完全有望破解当前基层治理中的有关困境和难题。元治理是治理体系对于自身结构和运作的不断调整、优化,是一种自我治理。“元治理活动特别关注社会要素(主体)及其关系不断建构和重构。”[18]网络社会形态下,网络统战借助新的网络传播技术,在大团结大联合的基本框架下,通过深入探索和破解困扰基层治理体系的纵横沟通问题、阻碍体制内外合作和信任问题等,在参与治理实践的过程中,逐步打造出具有一定可见性和稳定性的数字化治理联盟,成为“弹性统合”的组织与制度基础。由是,依靠党建引领和统战联合,实现复杂社会所需要的整体性治理[19]、敏捷治理、韧性治理[20],能够真正发挥统一战线在治国理政战略大局中的强大法宝功能。
通过网络统战构建数字化治理联盟,不仅有望促进治理体制的创新,而且能够推动统战工作自身的革新与发展。有研究在总结马克思主义统一战线中国化时代化历史时确认了两种范式:经典的“敌友我”范式和新型的“共同体”范式。“共同体”范式“把建立在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共同政治基础之上的所有同盟者都视为‘自己人,着重发挥统一战线凝聚人心、汇聚力量和协调关系、化解矛盾的功能,着力于构建全民族的命运共同体”[21]。这一共同体范式体现了新时代爱国统一战线的理论创新。这里所提出的通过网络统战构建数字化治理联盟,主要是以共同体范式为基本框架护航中国共产党执政兴国,是新时代统战工作创新发展的必然要求。数字化治理联盟不强调观念的统一,也不强求情感的认同,而是在解决现实的、具体的治理难题的过程中,形成最大公约数的连接与联合,真正把握“一致性”和“多样性”的辩证关系[22]。
更进一步,数字化治理联盟的构建还有助于加深政党嵌入社会的深度,更为有效地连接国家与社会。与西方的“国家-社会”二元模式不同,我国的社会曾经发育不全,呈现出“组织化社会”[23]或者“总体社会”的状态,党、国家和社会表现出三位一体的“一元格局”。随着改革开放和社会建设的兴起,逐步形成了党、国家和社会的“三元关系”[24],而协作互动则成为“三元关系”的新命题。网络统战如果能够通过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在国家与社会之间构筑起紧密连接、动态互动的沟通机制,将为国家与社会关系中的政党赋予新的价值,也为国家与社会关系构建提供具有中国特色的新样本。
三、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基本原则与实践策略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上指出:“统战工作的本质要求是大团结大联合,解决的就是人心和力量问题。”在大团结大联合的主题下,统战工作的实践涉及的是人心向背和力量对比问题。不过,从政治联盟的角度出发,以往关注较多的是人心的凝聚,或多或少地忽略了力量汇聚的技术与方法,而这正是网络统战可以发挥作用的关键所在。数字化治理联盟力图在汇聚力量的基础上凝聚人心,通过大联合促进大团结。
团结与联合,是统战领域二重性的表现,也是社会领域二重性的反映。有学者曾从社会性和公共性来分析社会的二重性,认为它们分别由连结和团结所产生。社会性是指每个人无论出于何种需要,“都必须与他人发生接触和交往”的属性,人与人之间总是会产生某种连结,这种社会关系不是抽象的属性类同,而是依靠具体的接触和交往而实现的实在关联。公共性则基于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体现的是人与人的团结。在现代网络社会的开放、流动和分化之下,连接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凌乱,公共性需求越来越强却越来越难于整合。因此,“怎样以社会性演生公共性,又以公共性超拔社会性,从而促进社会性与公共性的互动共生,实现从连结到团结的良性递推,就成为社会治理面临的根本挑战”[25]。
把连结与团结看作一种递推关系,正是網络统战构建数字化治理联盟实现从联合到团结发展的逻辑依据。由此,我们可以提出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的如下基本原则。首先,在治理过程中建设统战网络,通过治理实践孵化治理联盟,而不是先建设统战网络然后再在治理实践中使用之。其次,在培育治理联盟连接力的基础上,进一步凝聚共识;在打造治理联盟的基础上,发展政治联盟。这一原则意味着,与宣传工作的观点说服、思想认同不一样,网络统战工作首先需要建立交往、连接,建立合作关系。
具体而言,网络统战构建的数字化治理联盟意味着一种网络式的连接机制或关系形态,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和可见性。有学者在讨论全过程人民民主时提出一个相似概念“治理性交往”。它是指“在基层社会治理中所形成的社会关系网络”,实质上“将基层全过程人民民主制度拓展至一个新的空间”[26]。“治理性交往”概念富有创意,它突出了基层社会治理中的关联与互动。不过,由于交往一词本身所具有的行动性、过程性含义,“治理性交往”概念凸显了基层治理的“生气与活力”,却难以反映交往的社会性结果,也不利于具体实践的开展。
从实践角度来看,通过网络统战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关键是要构建灵活、高效的治理单元,以体现政党的执行力,提高社会的连接性。这种治理单元规模可大可小,因时因事而相应调整。由于采用网络数字化技术,这些治理单元的时空跨度可以高度灵活,因而合作效率也更高。同时,这里的网络形态又意味着治理单元的多元性,它囊括组织上下、左右和内外的不同主体,甚至可以呈现多中心的结构形式。在网络统战模式下,统战部门和工作人员既可以是发起者,也可以是主要驱动者,更可以是主要连接者。同时,联盟应尽可能吸纳网络资源丰富的个人或群体,他们“自带流量”,具有较高的连接力。
网络统战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的第一种策略是场景化。从实践策略而言,网络统战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可以借鉴现有城市治理经验,广泛施行场景化策略。在公共治理中,场景主要是指“由时间、地点、议题等特定场景元素以及政府、公众及其他利益相关主体之间的关系和行为所构成的具体画面或特定过程”[27]。比如,针对渣土偷倒问题,基层网格化管理即可将其场景化,采取相对固定的治理措施和流程进行处置。网络统战打造的数字化治理联盟,可以根据社会治理目标和任务,建立网络统战的系列场景,并且逐步常规化。需要注意的是,场景化策略强调在应用环节中技术与特定治理需求和治理问题的适配度。数字化治理联盟也需要针对具体治理问题建立与统战工作性质、网络技术与群体相匹配的联盟构建场景,比如针对社区环境问题组建广泛参与的居民治理网络。
网络统战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的第二种策略是事件化。如果说场景化策略是针对常规性问题而预制的行动策略,那么事件化策略则是针对非常规性、突发性事件而采取的对策。如有学者所说:“风险时代超大城市治理的主题,已从传统简单静态的‘部件管理向多变复杂不确定的‘事件治理转化。”[16]围绕事件而展开的社会治理,需要更多元、更及时的合作,而网络统战跨越部门和领域的连接力在此可以获得最大程度的实现。不过,网络统战构建的数字化治理联盟,应超越行政部门社会治理的即事性,针对需要弹性统合的问题或事件、针对相应的人群开展工作,比如影响范围广大的疫情、需要多方合作的重大节庆活动等。
网络统战打造数字化治理联盟的第三种策略是复合化。在当前社交媒体基本成为传播与沟通主流媒介的情况下,人们建群结社的成本大幅下降,各种临时性、虚拟性群体层出不穷。传统的统战工作花费巨大精力所开展的团体建设,面临前所未有的竞争。因此,与其费力地进行基础建设,不如灵活地利用既有网络群体,以我为主,重新建立治理性连接。这不是稀缺状态下的“你输我赢”游戏,而是社交充足状态下的“双赢”局面。不同目的与状态的群体,可借助数字化社交媒体形成复合化、叠加式的新连接。在网络统战工作的介入下,这些复合网络不仅可以壮大社会治理实践队伍,而且可能带动、影响既有连接和关系,使其更加健康、积极。
实践策略最好的出处始终在于实践本身。本文主要希望弥补网络统战研究中网络理论的短板,从网络理论出发,根据网络逻辑来构建网络统战的基本理念和实践机制,努力提升网络统战的价值,进而用网络统战的新理念来拓展统一战线在数字时代的工作视野和实践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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