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邓恩爱情诗中的女性美德分析

吴玉翠

约翰·邓恩（1572—1631）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玄学派诗人。他在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受过良好的教育，后来又学习法律。他的仕途经历坎坷。他先是一名爵士的私人秘書，前途一片光明，但他不善经商，于是他选择用另一种方法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他写了很多类型的诗。他依靠自己的智慧与幽默、情趣与学识去广泛阅读医学和古典等，这些给予了他作诗的灵感。约翰·邓恩一生中写了许多类型的诗，包括十四行诗、爱情诗、宗教诗、拉丁译本、隽语、挽歌、歌词等。

约翰·邓恩的爱情诗不仅超越了一切伊丽莎白时代的传统，而且超越了他以前所有情诗的典范式情感。

约翰·邓恩的爱情诗时而幻想，时而热情，时而虔诚，时而绝望。他的爱情诗当中描写了各种类型的女性形象，她们有的水性杨花，有的忠贞居家。约翰·邓恩在诗歌中对女性形象的描写，引起了评论家们的关注。那些认同女性形象、赞美女性形象的评论家认为，女性有一些优秀的品质。“亚瑟·塞蒙兹这样评价邓恩：‘虽然我有些怀疑，也许其他用英语写作个人诗歌的诗人已经了解了尽可能多的女性的内心和男性的感受……如果关注性的女性读过邓恩，她们一定会说，他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懂得。”（李正栓、李云华《约翰·邓恩的女人观》）持这一观点的人主要是关注女性的温柔品质。“邓恩诗作中的女性并不是附属品，她们是赋予男性以生命意义的主导人物。”（黄颖思《约翰·邓恩的理想主义爱情观—邓恩的爱情诗赏析》）这里欣赏的是女性拥有平等的美德。“后来，当自己的爱人将要离开的时候，诗人还是一直坚信她一定会说出海誓山盟之类的话。”（董永义《忠贞与背叛之间—约翰·邓恩的女性悖论观》）董永义指出，约翰·邓恩诗中的女性具有忠贞的美德。此外，“邓恩为恋人们构建了一个远离尘嚣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恋人们可以自给自足”（黄颖思《约翰·邓恩的理想主义爱情观—邓恩的爱情诗赏析》）。这里，黄颖思认为女性拥有自给自足的美德。

由此可见，约翰·邓恩众多赞美女性形象的诗歌体现了女性众多的美德。本文将从该角度进一步探讨其女性美德。

一、《早安》中女性的勇敢与成熟

《早安》是约翰·邓恩众多的爱情诗当中著名的一首。当时，“文艺复兴时期西方有两种常见的相互关联的爱情诗类型，一种是男方向女方吟唱的晨歌，另一种是描写一对恋人黎明时醒来对话的晨曲”（胡家峦《一个新世界的发现—读约翰·邓恩的〈早安〉》）。约翰·邓恩将这两种形式的爱情诗结合在一起，写出了著名的小诗—《早安》。诗歌的第一节写道：

我真是纳闷儿，我们相爱前，你和我/曾何为？难道我们不是刚断奶/却又像孩子般吸吮乡野的快乐/抑或在七睡仙岩洞里鼾然沉睡/的确；此外，所有的乐趣皆虚幻/假如说我曾经见过哪位我渴念/且得到的美人，那只是睡梦中你的容颜

在爱情真正觉醒之前，诗人眼中的爱情就像是初恋一般，很单纯。诗中的女性懵懂无知、单纯可爱，正如诗人在第一节中写的，她“吸吮乡野的快乐”“鼾然沉睡”。这些词语表现出女性的天真烂漫。同时，她“刚断奶”，她有“孩子般”的可爱写出了女性的年幼无知。这种幼稚无知又被喻为“睡眠状态”，犹如传说中以弗所的七位基督教徒（“七睡眠者”）为逃避波斯大流士王的迫害，而躲进山洞长达二百余年沉睡不醒。“通过这些奇特的比喻，诗人意在说明：他与恋人过去沉溺于感官愉快是极其‘幼稚的，但他们先前对此毫不醒悟。”（胡家峦《一个新世界的发现—读约翰·邓恩的〈早安〉》）然而，接下来的“虚幻”一词打破了所有烂漫，表明女性年幼时的恋爱是懵懂无知的。以上种种也都说明诗中女性的不成熟。

紧接着第二节写了诗人苏醒后的场景：

现在向我们苏醒的灵魂道声：早安/两个灵魂无须互相恐惧地打量/因爱控制着对其他事物的爱/因为爱，小小的房间变成了宇宙/让航海者到新大陆去吧/让地图向别人展示一个又一个世界吧/让我们自成世界，人各有一，合二为一！

诗中的女性起床向自己的爱人道了一声“早安”，接着，她和爱人互相凝视，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爱给了她足够的勇气，让她敢于追爱，让她用爱去征服一切。文艺复兴时期有一种说法是：视觉与爱有关系。诗中女性的爱不再是那种天真烂漫的表现，而是一种用眼神互相凝视达到一种精神层面的爱，这种爱可以征服一切磨难。这种视觉的传达似乎是这对恋人在经历了一切磨难并克服之后，眼神中的相互信任，这是一种成熟的爱情，也侧面反映出女性的成熟。同时，女性鼓起勇气和自己的另一半去探险，共同去发现新的世界。在这探险的路上，她不怕困难，因为彼此坚定的眼神和爱情给了她无限的力量，让她有勇气和自己的恋人共同克服一切困难。

接下来，诗人把他们爱的小屋比作整个宇宙，恋人各自拥有一个世界，并且这个世界又是同一个世界，由此可以看出这对恋人的爱已经融为了一体，从肉体上的爱上升为精神上的爱。这也再次体现出女性对待感情的成熟与不怕困难的勇气。

紧接着，诗中写道：

真诚坦白的心停歇在脸面上/哪里我们能找到更好的俩半球/没有凛冽的北极、没落的西方/凡是死亡者，都没有平衡相济/我们若爱成一体，或者，我和你/爱得正相等，谁也不松懈，谁都不会死

在诗的最后一节，“俩半球”“平衡”，以及“成一体”，这些流露出诗人对男女平等的爱情观的向往。平等，更多是指爱情的精神层面，而不是物质层面。同时，面对困难，女性和她的另一半相互帮助，已经合二为一，成为一个完美的球体。

此刻的女性已经意识到爱情不再是天真烂漫与无忧无虑，而是平等精神主导下的神性之爱与成熟之爱。

从爱的懵懂到爱的觉醒再到爱的升华，从没有勇气共同经历困难到坚定的眼神和爱情给予自己的力量，支撑自己和恋人共同探险，女性对于爱的态度已经从幼稚到成熟。同时，爱情给予了她无限的勇气，让她和恋人一起成熟、一起探险。

二、《告别辞：莫悲伤》中女性的忠诚与耐心

《告别辞：莫悲伤》这首诗是约翰·邓恩诠释相知相守爱情的经典之作。在1601年，约翰·邓恩与相爱很久的安·摩尔私自结婚，他们是背着安的父亲而婚的。但是，没过多久，安的父亲便知道了他们结婚的事情。安的父亲非常生气，他要求约翰·邓恩的主人解雇他，并让他进监狱。于是，约翰·邓恩丢掉了前途光明的事业，但是他收获了忠贞的爱情。安知道父亲对约翰·邓恩的报复后，更加与他相知相守、相互依赖、相互扶持。这件事让约翰·邓恩对爱情产生了新的感悟，于是他创作了更多奇思妙喻的爱情诗，《告别辞：莫悲伤》便是其中的经典之作。在这首诗中，约翰·邓恩运用“圆规”意象来称赞女性的忠贞爱情。“圆规”意象虽然听上去很荒诞，但是其相知相守的爱情与忠贞的女性形象让读者赞叹不已。在这首诗中，女性忠贞与温柔的美德是我们称赞与欣赏的典范。

圆规是数学上经常用到的工具。当我们用圆规画圆时，我们知道必不可少的是圆规的两只脚。其实，在恋爱中，双方就好比圓规的两只脚，其中圆规的一只脚固定在一个点上不动，另一只脚以固定的那只脚为中心做运动，从而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圈，两者互相成就，必不可少。恋爱中女性的灵魂就是这个不动的脚，它坚强不动，这是女性对待男性的忠诚。男性就好比那个动的脚，它围绕定脚转动，这是男性对女性缠绵的爱意。

这首诗中的其中一节写道：

若我们的灵魂一分为二/应如坚定的圆规般/你的心灵是定脚，坚守不移/但另一只脚起步，你便随之旋转

在这首诗中，既有圆规的意象，又有圆的意象，两者融合在一起。圆规的两只脚象征着恋人的两个灵魂，而“定脚和另一个脚之间的彼此呼应，象征了爱情的忠贞与和谐。而终点汇合于起点的圆，则象征着爱情的完美与永恒”（陆钰明《多恩爱情诗研究》）。从约翰·邓恩在诗中的描写来看，女性对待爱情是非常坚定和忠诚的：她坚定地留在自己的位置上，坚定不移，只要恋人起步，她便跟随恋人一起旋转，一起行动。正如约翰·邓恩所说：女性的灵魂居于两者中心，当女性的另一半在远处漫游时，女性也会追随另一半，侧身倾听另一半的动静，陪另一半一起欣赏美景；同时，另一半回家时，女性也直起身，陪同丈夫一起回家。从这一节中我们可以看出女性对待爱情的忠诚态度。

但是，紧接着下一节我们可以看出女性的耐心：

尽管一直端坐中央/但当另一只脚四周漫游/它亦会侧身，细听周详/待它归来，便挺直如旧

当恋人起身四周漫游时，女性会侧着身子细心周到地听恋人讲述周边的景色。其中，“细听”意在指女性会耐心地听取恋人的话语，可见女性是有耐心的。

三、《太阳升起》中女性的知足与理性

《太阳升起》这首诗是约翰·邓恩为了纪念与妻子的爱而作的。这首诗也是他与妻子婚姻的真实写照，流露出两人对爱的真挚与无悔。诗人在这首诗中的一些描写体现了女性对婚姻生活的知足和对生活的理性。

在诗歌的一开始，诗人这样写道：

忙碌的老傻瓜/任性的太阳/为什么你要穿过窗棂/透过窗帘前来招呼我们/难道情人的季节也得有你一样的转向/莽撞迂腐的东西/你去斥骂上学迟到的孩童/怨尤的学徒/去通知宫廷的猎人/国王要起驾/吩咐乡下的蚂蚁完成收割人的劳作/爱情呀，始终如一/不使节气的变换/更不懂钟点、日子和月份这些时间的碎片

女性先是以口语化的浅显易懂的语言向忙碌的“老傻瓜”表明它已经打扰到她自己和她爱人的知足的婚姻生活。在我们平常的意识中，太阳代表着温暖与光明，但是诗人把“太阳”比作忙碌而又任性的“老傻瓜”，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诗人巧妙地将生活中的天体这一特殊物体运用在女性所烦扰的事物上。这一巧妙运用更能体现出女性和爱人的婚姻生活不愿受外界打扰。同时，诗中的女性更不愿这一自然物体穿透窗帘来到他们屋子里去打扰他们的爱情世界。紧接着，诗中的女性进一步诉说着她的怨恨：去斥责上学迟到的学生，去抱怨想偷懒的学徒，去催促收割人完成劳作。以上种种都表明女性和爱人有自己的作息时间，他们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知足，不希望外人打扰。

接下来，诗人写道：

我只须一眨眼/你便会黯然无光/但我不愿她的倩影消失隐遁

在诗人眼中，光芒万丈的太阳的魅力永远比不上他的心爱之人，而且“我只须一眨眼，你便会黯然无光”。在诗人看来，光耀无比、普照大地的太阳其实还没有恋人自由幸福，“‘因为你与这世界定了契约，要终日不顾疲倦地照耀大地，温暖人间，既然太阳的职责是照耀世界，那么‘照耀这里的我们就等于照耀了世界各地”（南健翀《精致的诗意之瓮—约翰·多恩的诗歌〈太阳升起〉的“形式主义解读”》）。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诗中的女性是理性的—因为爱情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会像太阳那样忙碌。

此外，诗中还写道：

一切荣誉是丑角，一切财富是骗局

诗句再次点明女性对于生活的知足。一切的荣誉和财富只不过是丑陋的化身和一场骗局。与恋人的欢乐相比，所有荣誉与财富都将逊色，“她便是一切国家/我是君主的君主/其余的都没有意义/君主们不过摹仿着我们/与此相比/一切荣誉都是丑角/一切财富都是骗局/你/太阳/只拥有我们一半的快乐”（黄颖思《约翰·邓恩的理想主义爱情观—邓恩的爱情诗赏析》）。不管多么富有，不管什么高官，对她来说都是世俗的东西，而她只需要简简单单的生活，不去追求功名利禄，不去追求更多的物质，而是知足常乐、淡泊明志。

约翰·邓恩是书写爱情诗的奇才。他的经历和他丰富渊博的知识给予了他对爱情不同的态度，让他树立了文艺复兴时期诗人的地位。在赞美爱情和赞美女性的诗歌中，不同的女性形象体现了不同的女性美德。这些美德对今天的现代女性来说有着更高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