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城市边缘的芦苇（组诗）

李春鹏

眺 望

亲近水  亲近湿润的泥土

从一粒风传的种子

从一截儿漂泊的根系

到秧苗  嫩叶  枝干  花穗

一路走来  往更高处拔节

高过草尖  高过灌木丛

高过青青的翠竹  高过伟岸的树木

高过视线中所有的障碍

甚至高过巍峨的山峰

高过更高的云朵

然后踮起脚尖

眺望更远处的乡土和爹娘

几丛芦苇

几丛芦苇生长在城市边缘

散兵游勇般不成气候

他们总是被冷落

偌大的风里

他们相互关照  抱团取暖

他们不是这个城市的居民

没有人把他们当作风景

更多的人甚至忽略他们的存在

我和故乡之间

故乡在水一方  故乡在路的那端

故乡悬在我头顶  故乡扎根在我的心间

我和故乡之间  隔着春夏秋冬

我和故乡之间  隔着千山万水

我与故乡之间

隔着一辆颠簸的长途巴士

隔着一列拥挤的火车

隔着一张昂贵的机票

或许  我和故乡之间

真的  只有一个梦境的长度

每一个漆黑或者明亮的夜晚

我都可以带着泪水穿越

无法缩短的距离

我来到了城市

我的故乡还在原地

那地方靠近水

水倒映着村庄的影子

水的流速很慢

正如故乡缓缓走动的日子

村庄掩映在浓荫里

孩子的哭声和笑声

老人的感慨与叹息

伴着鸡犬之声  伴着鸟鸣虫吟

掩映在浓荫里

我的故乡在远方

她总是被水包围  被思念包围

我疲惫的脚步

始终无法缩短城市与乡村的距离

一根芦苇或者一朵芦花

我是一根遗忘在城市边缘的芦苇

还是这根芦苇身上走失的芦花

我想在风中保持挺拔的姿势

却不得不一次次弯下腰去

我想沿着思念的方向回家

卻不得不被风追逐着四处奔逃

春夏秋冬  概莫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