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越绝书》看“胆剑精神”

吴琨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当屈原以赤子之心写下《橘颂》时，他就对自己的爱国情操和人格进行了表白——橘生南国，一心一意。

早在屈原之前，在“夫椒之战”中战败被困会稽的越王勾践，不得不作为吴国的臣隶，携家眷随吴王夫差前往吴国，远离自己的故土。夫差安排勾践夫妇住在阖闾陵墓旁的石屋里，负责喂马。每逢夫差乘车出行，勾践就给他拉马。身处吴地的勾践，因文种的一句话“汤系夏台，文王囚羑里，晋重耳奔翟，齐小白奔莒，其卒王霸。由是观之，何遽不为福乎？”而重新提振勇气和信心。勾践忍辱负重、韬光养晦3年时间，夫差逐渐放下对勾践的提防，认为此人心气已灭，不足为惧，遂放勾践回越国，徒留下吴国大夫伍子胥“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的叹息。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回到越国的勾践，时刻不忘吴国受辱的情景，不仅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更是采纳文种的“伐吴九术”，广施仁政、轻徭薄赋，施行诸多惠民政策，诸如鼓励百姓耕种、养蚕、织布等，尤其重视国民生育，《吕氏春秋·越语》曾记载：“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孩，两壶酒，二豕。”即规定：适龄夫妻生下儿子，国家奖励这个家庭两壶酒和一条狗；生下女孩同样有奖励，两壶酒外加两头猪。勾践本人则身着粗布，顿顿粝食，跟百姓一起耕田播种。通过一系列措施，激励全国人民上下齐心、奋发图强，不断增强国家实力。越国一面养精蓄锐、发展生产，一面又用计离间吴国君臣、消磨吴王精力，苦等机遇，最终一举击败吴国，灭吴雪耻。

勾践为何能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使得越国转死为生、以败为成、以弱胜强，实现绝地反击？最重要的就是与他的“胆剑精神”有关，这也是《越绝书》所宣扬的核心理念——仁义和越人精神。

春秋时期，诸侯称霸，孔子在《论语》中发出“礼坏乐崩”的感叹。其时，明晓仁义、民本的君主，往往最终皆能取得一番成就。吴王夫差在击败勾践后，骄奢无度，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且听信谗言，杀害重臣伍子胥，导致人心离散，终国破家亡。反观勾践，回到越国后休养生息，以安百姓，再推行“五政”，即“好农”，褒赏农民，重视农业，努力发展经济；“好信”，文化育人；“征人”，征四方之民，增长人口；“好兵”，扩张军力；“饬民”，整饬军事、吏治、民事，修命令，明法度，严刑罚。最终，勾践一举灭吴，成就一方霸业。

《越绝书》中提到“夫仁义者，治之门，士民者，君之根本也”。其主旨与孟子所谈到的“民为贵，君为轻”如出一辙，“民本”思想本是儒家仁义思想的重要内容之一。每当有老人去世时，勾践必定亲自前往吊丧。每次出游，勾践必定在自己的车上备好食物，如若在路上碰见儿童，就下车与之交谈，并给予食物；如若遇见耕田百姓，就与百姓一起耕作。民富则国强，国强则能抵御外敌，勾践深谙此理。

在越国推行仁政以外，勾践身上所体现出的越人精神也值得称颂。从一个险些亡国的君王到阶下囚，再回到越国卷土重来，克己自律成为勾践的代名词。同时，他任人唯贤，虚心听取他人意见，当时越国最重要的两位大臣，文种和范蠡皆楚国人，勾践却对他们委以重任，而且他对文种、范蠡，甚至包括子贡、申包胥的意见一一采纳，落实到越国的经济、政治、军事当中去，越国的强盛，离不开勾践对贤能的使用。夫差杀害贤臣以致吴国之败，勾践任用贤能乃致越国之兴，这是非常鲜明的对比。受尽屈辱的勾践，在逆境中历练出越人不屈不挠、顽强抗争，千锤百炼终成钢的“胆剑精神”“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勾践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志气、勇气和骨气，终是“十年磨一剑”，磨出一把强国灭吴的王道之剑，着实勉励了一代又一代后世之人。

在《越绝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士民者，君之根本也”的民本思想，可以看到“取舍以道”的仁义精神，可以看到“存无忘倾，安无忘亡”的忧患意识，可以看到“宁失千金，毋失一人之心”的为政智慧，可以看到“天贵持盈”“地贵定倾”“人贵节事”的人生哲理，等等，这些思想精髓最终汇聚成为“卧薪尝胆、奋发图强、敢作敢为、创业创新”的“胆剑精神”。

习近平总书记对“胆剑精神”曾有过解读。2003年1月，时任浙江省委書记的习近平同志在出席浙江省“两会”绍兴代表团讨论会时指出：“今天，我们弘扬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精神，就是要围绕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提前基本实现现代化的目标，卧薪尝胆，艰苦奋斗，努力谱写新时期的‘胆剑篇。”

伟大的复兴需要伟大的文化，一部《越绝书》、一种“胆剑精神”，跨越历史时空，承载千年文明。先贤开启的思想智慧历经数千年的风雨，至今仍滋养着一方人文精神，为中华民族留存下独特的历史文化瑰宝，伴随着中华民族不断前行。越人把“胆剑精神”刻进自己的心里，也把“胆剑精神”融入民族的血脉，成为生生不息的中华民族文化自信与不屈斗争的精神符号。

（作者单位：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