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丙中洛,距离贡山县就很近了,我对贡山县最初的印象,源于偶然间看到一篇对于对独龙江乡的描写,纹面女、溜索,还有每年冬季老隧道前后因大雪封路的状况。2017年,我驾车前往去一探究竟,从县城出发到独龙江乡有81公里的路程,路面窄、弯道急,前前后后走了有3个多小时。
从钦郎当大名鼎鼎的月亮瀑布到中缅41号界碑,是观鸟浪最理想的一段。钦郎当在独龙江乡最南端,在这里前行几步,就有鸟浪掠过,几百只鸟聚在一起,在空中翩然起舞,不断地变换队形,十分壮观。一个鸟浪中你可能就会看到栗头鹟莺、黄喉雀鹛、灰脸鹟莺、金头穗鹛、栗头雀鹛等十几种甚至几十种眼花缭乱的小型鸟类。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管哪种鸟,都不会停留,最多抢食一口就随着鸟群匆忙地离开。
除了鸟类,新219国道跨越高黎贡山北段和景洪地区的部分,也是云南省近些年来发现生物新纪录最多的地方。
云南临沧是我熟知较晚的地区,原本在2019年冬季计划了一次出行,因为种种原因搁浅。转眼间几年过去了,2023年初我再次踏上云南的土地,从景洪市顺着新219国道一路穿行,最先到达的地方是沧源县。
沧源佤族自治县位于云南临沧市的西南部,是一个边境县,俗称阿佤山区,也称“葫芦王地”,这里比邻缅甸,是云南连接东南亚、南亚的重要通道和主要门户之一。
翁丁村是佤山群落中最独特的地方。“翁”为水,“丁”为接,翁丁意为连接之水。在翁丁村中,有一处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原始部落”的地方——翁丁原始部落文化旅游区。这里保留着原始民居建筑和独有的佤族文化,佤族人民在这里生活了4000多年。2021年,一场大火把翁丁部落尽数烧毁,而后又很快按照原貌进行重建,因为部落的茅草房屋顶的茅草原本就是一年更换一次,所以现在看上去与以前的样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佤族是一个很有特色的民族,虽然现在部落中的佤族人已经不多,但民族文化却得到很好的传承。佤族人中流传着有关“司岗里”的神话传说,沧源佤族认为“司岗”是“葫芦”,“里”是“出来”,意为佤族人是从葫芦里出来的人。而西盟佤族认为“司岗”是“石洞”,“里”是“出来”,他们认为人是从石洞里出来的。无论哪一种说法,都印证了佤族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阿佤山。古老的文化,与大自然生来的亲近,造就了他们对自然的崇拜和热爱。这里每一个部落周围都有一片原始森林,他们从不动那里的一花一树,不去打扰林中的每一只野生动物,这样的习惯潜移默化成为传统,一直延续到今天。正因如此,如今我们走进沧源,依旧能看见很多生态很好的森林。
沧源县还有崖画和天坑景观不可错失,在崖画谷的半山腰,大约海拔1300米的高度,十多公里的山路上分布着7个天坑,其中直径最小的50米,最大的有200米,坑与坑之间最短距离仅300米,最长的也只有1500米。天坑非常深,一眼望不到底,里面生长了许许多多的植物。
我很喜欢沧源的千米国画长廊。这里的峭壁高80~180米,最高达280米。崖面有的形成崖厦(石头形成的大厦);有的如刀削斧劈平整光滑;有的像层层阶阶的梯田。景区最壮观的莫过于崖边生长着的,百年以上的天然野生董棕林。董棕是濒危物种,它们来自侏罗纪时代,叶片巨大,状似鱼尾,每一棵都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
千米国画长廊、崖画谷和天坑共同构成了勐来大峡谷,成为了沧源一条无可取代的风景带。
在沧源众多自然景观中,我最心心念念的要数南滚河国家级保护区。
该保护区在临沧市境内,从林场路进入南滚河保护区时,我又来到了阔别已久的原始森林。清晨的森林格外安静,枯叶和果实铺了一地,高大的树木与茂盛的灌木丛遮天蔽日,几乎透不进任何光。忽然,一阵“呼啦啦”的乱响,一些中型鸟类从大树和灌木间穿梭飞行而过,我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着,屏住呼吸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是长尾阔嘴鸟,它们呼啸而过,动静不小,约摸有上百只。在我野生动物的拍摄生涯中,从未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长尾阔嘴鸟。
很快,我又在前方看到一大群鸟,它们落在大树上,我端起望远镜一看,满树的针尾绿鸠映入眼帘,里面还混着几只楔尾绿鸠。楔尾绿鸠是中型鸟类,头、颈部羽毛为两黄绿色,下背至尾上覆羽为暗绿色至橄榄绿色,尾羽较其他绿鸠稍长,呈楔形,叫声悦耳动听,富有箫笛的音韵。它们停留仅几秒钟,便飞进了林间深处。在保护区更中心的地方,我还碰到了冕雀、朱鹂、褐背鹟鵙等等。惊喜接连而至,这恰恰也说明了南滚河保护区的森林系统保存得非常完好。
第二天,我们从保护区森林的路边经过,被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儿吸引,便停下车探查了一番。路两侧高大的灌木上停了许多鸟儿,它们结伴来吃应季的小果子。由于灌木太高,我们又不具备拍摄条件,就朝着下方的森林走去,拐过一个弯之后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在灌木丛中,一对黄腹鹟莺首先登场,它们抓了一只虫子后很快就离开了,接着一只大仙鹟飞来,呆呆地在一个小枝条上站了很久。然后橙胸姬鹟雄鸟也来了,但它只发呆,在灌木上、花丛上、枯枝上发呆,陪伴了我们许久。继而,我看见几只纹胸巨鹛贴着灌丛的枝条一点点移动,搜寻着上面的小虫。我朝着一丛花走去,恰巧有一只紫颊直嘴太阳鸟落在了花上吸食花蜜。
往森林更深处走,有一股天然的森林水流,水流滋养着周围的植被,湿润的环境吸引四面八方不同的鸟类前来取水息居。我躲在一株大芭蕉树下,观察到一只蓝须夜蜂虎来到了森林水流的上端,还有一只棕头幽鹛,它蹦到树叶繁茂的枝条上,两只都停留不久,啄了几口水便飞走了。继续向前走,一只犀鸟倏然划过上方落在了远处的竹子上,看它佁然不动,给了我拍摄机会,但刚刚将它捕捉进我的镜头,它便张开双翅掠过上空,独留枝丫颤动。嘴部巨大的盔突、具有绿色光泽的黑色羽毛、白色的羽尾,只削一眼,我就确定了这和我上次拍摄到的是一个种类——冠斑犀鸟。
之后我又转移到一片低海拔森林区域,一棵结满粉色小果的巨大榕树吸引了我的注意,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肯定有不少鸟类会来这里觅食,于是我在榕树下找到一个拍摄机位,开始守株待兔。不久,黑鹎、朱鹂等等一些常见鸟类出现了,意外的是这里面混了一只蓝耳拟啄木鸟,它在榕树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吃着果子。这种鸟体型较小,眼下有红斑,一般主要栖息于低山丘陵和山脚平原地带高大乔木树上,平时难得一见。没过多久,一只黑头黄鹂飞进我的视野,该物种的模式产地在孟加拉国,一般单独或成对活动。令我惊奇的是,这里超出了已知的黑头黄鹂分布区域。
傍晚的森林安靜得吓人,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土路两边,向着下山的方向走去。忽然一只雄性黑颈长尾雉出现,它站在土路上寻找可以当做食物的种子。我悄悄举起相机,捕捉到了它在土路上奔跑、觅食的画面。长长的尾羽白棕相间,背部荧光黑和荧光棕色,红红的眼圈。与之华丽外表相比,它的另一个名字却戏剧性的朴实——地花鸡。天色已晚,匆匆一见就与之暂别,由于贪恋那片刻的美妙,在之后的三天,我每天都在这里等待,谁知一连三日都完全不见它的踪影。
顺着这条林场路一直往前有一片低海拔区域,那里米团花开得很好,素淡的白色,很受鸟类喜欢。三三两两的黑头奇鹛,成群结队的灰腹绣眼和朱雀专心致志地吃着米团花蜜,蓝喉太阳鸟也来凑热闹,停在一旁的灌丛上觅食。忽然,唰地一声,所有鸟儿都惊慌四散,抬头一看,一位不速之客——凤头鹰落在了眼前的大树上,它的到来使得森林瞬间变得异常的安静。过了一会儿,它就失望地离开了,这里又恢复了热热闹闹的景象。
在沧源县待了一周左右,我来到临沧市西部的镇康县,虽然看到了原始的干热河谷和亚热带森林,但由于时间紧张,我对整个南捧河保护区的观赏只是走马观花。在高度发展的当代社会,临沧市还保留着以往的朴素面貌,有着云南其他区域没有的宁静和原始的生境。
澜沧县有一座神奇的山,名叫景迈山。
澜沧县位于云南省的西南边陲,景迈山东邻西双版纳勐海县,西邻缅甸,位于西双版纳、普洱与缅甸的交界处。这座山因普洱茶盛名,山上14个村落共同组成了占地面积2.8万亩的古茶园。
进入景迈山的过程并不美妙,汽车行驶在弹石路面上颠得人十分难受,好在不久我们就抵达了古寨。景迈山中有很多寨子,他们大多保持着建立之初的面貌,古色古香。其中重建于民国时期的翁基古寨和糯干古寨历史悠久,被誉为“千年布朗古寨”。
冬季的清晨,我站在翁基古寨的最高处,逆光俯瞰,将整个古寨尽收眼底,密密麻麻的树木覆盖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之上,初升的太阳给云海渡上一层若隐若现的金光,轻飘飘地漫在半山腰,宛如仙境。无人机飞在上空,拍摄下诸多眼睛无法观测的视角,阳光穿不透的黑色斜角屋顶,盘旋在古寨周围的鸟类,一对小斑姬鹟站在茶树上叽叽喳喳,黑翅雀鹛在枝头轻盈地跳跃。到了下午,我们坐在糯干古寨中喝茶,悠闲地在佛寺中漫步,欣赏着黑色屋顶上升起的炊烟,布朗人总是不紧不慢地穿行在寨子里,到处都安静极了。在这里生活,仿佛更加容易获得内心的平静,不由得想要停留,想要久久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过了澜沧就是勐海,在新219国道上,看茶、喝茶一定要去勐海县。
勐海县是闻名中外的普洱茶故乡,也是中国产茶最早的地方,这里有1700多年前的野生茶树王和星罗密布的古茶树群,喝茶、看茶自然成了必经的环节之一。布朗山有一片低矮的茶园,矮小的茶树上布满天然菌类,连片连片的被打理得很整齐,看着非常治愈。清晨这里大雾弥漫,到上午时便会消散,山峦和阳光温驯地滋养着这里的茶树,风吹过,空气都带着淡淡的香气。
離开勐海县,自新219国道向东便来到了景洪市。景洪市地处云南省南部,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中部。
西双版纳州是观鸟人特别向往的地方。这里分布着中国最典型的热带雨林,高大的龙脑香科乔木冠宛如巨伞,直接云端。雨林内光线幽暗,板根、老茎生花、藤萝缠绕等生态现象比比皆是。相比西藏墨脱县,这里更多了些赤道雨林的风貌。许多大树的树干上常常附生着鸟巢蕨和各种兰科植物,形成空中花园。
景洪市是西双版纳州的植物王国,这里植物繁茂、种类众多,原始森林与热带雨林中生长着各种珍贵的中草药材,极其少见的动物资源是这里的常驻,甚至每年都会更新中国鸟类新记录,便成了观鸟人趋之若鹜的天堂。
每年朱缨花开放时,可以在版纳植物园寻找到褐喉食蜜鸟的踪迹,褐喉食蜜鸟是花蜜鸟科的一种,雄性羽毛华丽,富金属光泽,我国较为少见。而且,在景洪可以一次看到中国最美丽的两种杜鹃科鸟类——紫金鹃和翠金鹃。紫金鹃属于罕见留鸟,娇小的体型,紫色的羽毛,只有生态极好的环境才能看到它们的身影。翠金鹃则是杜鹃科中羽色最靓丽的鸟儿,它们常常忽然出现在一颗树上,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自成一道风景。
(编辑 胡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