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慧子
一年前的“中外文化交流史”课上,我和同学畅想着毕业时一起去遥远的新疆旅行。然而,一个月前,我的毕业旅行不是和同学朋友,而是和家人——妈妈、姥姥、姥爷,一起去了趟旁边的天津。
从北京到天津的高铁非常方便,只需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天津市中心。检票进站过程中为了提高效率采用“无纸化”办理,全凭身份证和人脸识别技术。姥爷反应慢,姥姥走路速度慢,闸机打开他们还没过就关上了。后面排队的人多,一两次不通过后,老两口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我虽然已早早通过,但时刻注意着他们,“姥姥再把头抬高一点好识别,不行就走旁边的人工通道吧!”面对着现代科技,他们身边如果没有个年轻人还真不行。
在酒店稍作休息,我们便叫了一辆车前往意大利风情区。风情区所在地曾是意大利的租界,有广场、花园、别墅等,以马可波罗广场为中心向四面延伸建造,正中央的和平女神雕像张开双翼,手持橄榄枝,站在罗马柱上。姥姥、姥爷以前出门旅行大多是报团,为了赶行程不得不走马观花,这次跟着我们,他们能够慢慢地走,慢慢地欣赏,再由我们给他们慢慢地拍照。
自由道上有很多意式别墅,用红褐色、灰色石砖砌成,窗户配以拱形上楣,窗台上摆满红色鲜花。有的别墅墙体上装点着灯牌,这象征着可以在屋内用餐,屋内驻唱歌手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为爱拍照的妈妈在这条浪漫的小道上拍了许多“大片”,妈妈一边看手机里的相片一边说:“你的摄影技术终于提升了。”从前都是妈妈用相机记录我的成长,现在也轮到我来记录她的生活了。
天津这座城市依水而建,桥梁在城市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夜游海河时,我沉迷于河上的一座座桥梁:大沽桥有着一大一小、两个飞动的“椭圆”,被称为“日月双辉”,月拱上晕染着玫瑰色的光,好似梦幻;狮子林桥有上百个狮子,形态各异,让我想起家乡的卢沟桥,它是那样的古老而珍贵;最引人注目的是永乐桥,不仅因为它“驮”着个“天津之眼”,更因为它巧妙的设计。它有夹层设计,上层主桥是双向六车道,供机动车通行,下层两侧则是3米宽的人行道,游客在这里俯瞰海河,与河上的游船招手呼应。我们排了40分钟的队,登上了“天津之眼”,随着缓缓转动的客舱俯瞰海河两岸:水流霓光,岸闪金辉,两岸游人行于光点之间。桥上机动车、休闲区、摩天轮同时运行,互不打扰,互为风景。
在游船上,姥姥虽腿脚不便,仍让我们搀扶她到甲板上,站了近30分钟。姥姥的眼睛里透着惊喜,嘴角始终上扬,她也被河两岸的绚烂夜景打动:“津门”“津塔”,现代摩天大楼,异国风情建筑,充满着中国风味的古文化街等,都被照得很亮,闪烁着金色光芒。一条河的两岸,传统和现代、东方和西方的交错,怎能不使人沉醉?
看着姥姥喜悦的神情,我心里也涌起一阵自豪感,小时候都是家人带着我出去,打开一扇扇新世界的大门,现在我的母亲、我母亲的母亲都年岁日长,渐渐难以跟上这个信息技术时代的步伐,我则责无旁贷地成为他们的“小助手”,带她们一路前行。支付不用钱,乘车不打票,酒店在网上预订。酒店的空调电视全由机器人“小度”控制,如果不是我说,“小度小度,请打开电视”“小度小度,把空調调到26度”,姥姥、姥爷可能还真不行。
津门人有一种骨子里的乐观豁达,没这股气儿诞生不了相声。一场相声演出,开场就是一段快板,单口能说将近20分钟。快板演员自称是热场子,实际是镇场子,一双快板在他们手里操纵自如,左手打小板,右手打大板高低画圈,大板频率慢,一起一落产生的重音正好切分了左手小板不间断的节奏,显得轻重层次分明,大开大合气势十足。双手打完之后只留左手小板,演员就开始说词了,表情、身段、眼神一个不差,说哪儿哪儿有个动物,就退后一步,右手食指指向前方,眼睛睁大,像是真有此物;说嘴就指向自己的嘴;说身穿的衣服右手就在身前绕一个回环,做一个“请”的手势指向自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姥爷也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了,和演员配合起来。演员问:“大家想看吗?”姥爷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想看想看!”妈妈则不停地对我感叹,“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说这快板演员得下多少工夫!”
在天津一共只待了两晚,返程的路上,我想天津就如那海河上的北安桥一样:白色的桥体镶嵌着复杂的金黄色花纹,两端的巨大石质立柱,桥上的路灯和两侧雕塑,让人联想到巴黎的亚历山大三世桥。但走近细细端详,却发现桥栏柱基上的雕塑是四尊形态各异的乐女,手拿阮、排箫、琵琶和笙这样的中国传统乐器。欧风汉韵,表面上天津有着众多的异国文明历史遗产,但天津人内里的古道热肠、乐观豁达,仍是汉家本色。
将姥姥姥爷送回家时,他们笑着说:“谢谢妞妞,带我们去了一回天津。”
还记得答辩结束后的一天,仰在图书馆沙发上看杂志,老师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答辩完了?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上了研究生就没这么轻松的时候了。”那时对未来的生活全然不知,只想和好朋友去遥远的地方来一场难忘的毕业旅行。但后来实际上却和家人去了离北京不远的天津。仔细想想也很是应该,谁说毕业旅行必须得和同学一起去呢?谁说毕业旅行就应该像之前在课堂上畅想的那样,去遥远的地方呢?本科4年,家人不能时刻陪伴我,却时刻支持着我,他们甚至会忽略一天的疲惫,充当我的情绪“垃圾桶”,我怎能忽视他们的心愿,那么,为什么不在合适的时机多多陪伴他们呢?
责任编辑:张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