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哲
奶奶早年受过伤
大半辈子了,还没学会弯腰
低一些,再低一些,离脸盆近些
一点点倾斜,她的身体
像一张颤抖的弓
将洗发露化开,充盈发丝的缝隙
窗外的雪原,延伸到屋子里
我手边的这块方寸之地
冲水的瞬间,泡沫发出响声
被某种力量推拉,顺势而下宛如雪崩
我抓紧奶奶的手
這座挺立了七十年的雪峰
已在这场灾难中摇晃
被撼动
迎着风向前
身体像片寸草不生的平地
只能抱紧自己
还是有风乘虚而入
带来一瞬的异样,恍惚
又匆匆逝去
原来每天,我都经历着目送
熟悉的事物,远去
面对离别,人是赤裸的
那些遗失在风中的自己,不可胜计
但终究不会一无所有
我永远因失怅然
永远怀着一颗会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