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白药的配方传奇

林山

很长时间以来，云南白药在中国民间一直带有某种传奇色彩，这种传奇是和很多故事联系在一起的。

比如，关于云南白药的来历，民间有一种说法：采药人上山采药时，看见两条蛇在缠斗，其中一条败退下来，奄奄一息地在草丛中蠕动着身子。不一会儿，奇迹发生了，蛇身上的伤口竟变得完好如初。采药人于是用蛇蹭过的野草研制出云南白药。

受“异人”传授

云南白药的研制者和创始人名叫曲焕章，1880年生于云南一个彝族“小康”农民之家。姐姐嫁给当地医生袁槐后，十来岁的曲焕章在姐夫的指导下，学习伤科用药知识和丹药配制技巧，几年下来，他就熟练掌握了治伤技能。1896年，16岁的曲焕章娶妻后自立门户，以给当地民众看病来维持生计。

曲焕章研制的药最初叫“百宝丹”，1949年后才确定叫“云南白药”。1930年前后，曲焕章曾在报纸上宣传，说他的百宝丹是在“异人”的传授下制成的。据说，曲焕章16岁时突患重病，幸而被道士姚连钧所救。姚连钧是武当派道士，素有“滇南神医”之誉，精通外伤诸科，深谙百草奇药，救人无数。曲焕章见姚连钧治伤很有一手，便拜他为师，跟着他在云贵高原一带行医游历。几年下来，曲焕章尽得姚连钧真传。根据师父传授的秘方，曲焕章研制出了奇药“百宝丹”。

“贵人”传扬，药冠南滇

云南白药能声名远播，与一个人有很大的关系，这个人就是当地著名的土匪头子，后来成为云南大军阀的吴学显。

民国初年的云贵大地，硝烟不断，匪患四起。有一次，滇南匪首吴学显胸部受了枪伤，伤势很严重，便派人胁迫曲焕章前往诊治。曲焕章用百宝丹为其治好了枪伤。此后，土匪再未骚扰过曲焕章的药店。久而久之，有人便控告曲焕章通匪，当局逮捕了曲焕章。后来，靠姐夫袁槐用80担谷子贿赂县官，曲焕章才得以出狱，但被告知“不准再至匪区行医”。

1921年，军阀顾品珍在云南发动兵变，云南都督唐继尧被迫逃亡香港。一年后，唐继尧卷土重来，率部队杀回云南。为了取得胜利，唐继尧许以军长头衔收买了吴学显。吴学显帮助唐继尧回滇主政成功，自己也摇身一变，从匪首变成了有权有势的军阀。

吴学显派人找到曲焕章，请他迁居昆明坐诊。不久，曲焕章便在昆明南强街开办伤科诊所。而曲焕章的到来，再一次救了吴学显。

刘郴山在其撰写的《抗日将士随身必备：云南白药百年秘方寻踪》一文中记载，1923年，孙中山在广州组织军政府及国民政府，准备对抗北方军阀。滇军出师广西后，败北折回昆明，吴学显的右腿骨被枪弹打断。洋大夫们都认为只有截肢才能保住其性命。情急之下，吴学显向曲焕章求救。曲焕章不用一刀一针，用中草药和治伤科的办法，居然治好了吴学显的骨伤，使其行走如故。吴学显感激不尽，派滇军军乐队在昆明城内绕城奏乐游行，为“曲焕章万应百宝丹”的奇效做宣传，吴学显还亲自登门送上“效验如神”金漆大匾。

通过吴学显，曲焕章与云南军政上层建立了关系。不久，经吴学显等人大力推荐，唐继尧委任曲焕章为东陆医院滇医部主任兼教导团一等军医，并赠“药冠南滇”匾额。

擅长钻研，也会经营

打铁还需自身硬。云南白药之所以佳名远扬，靠的还是曲焕章的精心钻研、不断改进。

早在1914年，曲焕章就在原来的配方基础上，进一步研制出“万应百宝丹”。不久，曲焕章又研发了与百宝丹配套的虎力散、撑骨散等伤科系列药物。

曲焕章的万应百宝丹在治疗刀枪伤及跌打伤方面疗效最为突出。“先入百宝丹，再服虎力散，气将绝者渐能苏醒，血流如注者渐能停止。接着用消毒散、洗创止血药涂敷伤口。内部有子弹头的，改服撑骨散，弹头能自行退出。”

1928年，瓶装万应百宝丹上市，声誉传遍全国。曲焕章趁热打铁，以7折、3折不等的价格，在上海、武汉、香港等地建立代銷处，甚至在新加坡、日本等国家设立销售点。与此同时，曲焕章请人编写了《曲焕章草木篇》，用以宣传介绍百宝丹的功效。

1933年底，昆明召开医药界选举大会，曲焕章当选云南医师公会主席。1935年，蒋介石视察云南，特意在省政府接见了曲焕章。曲焕章趁机赠送500瓶百宝丹给蒋介石。蒋介石后来写了“功效十全”的题词，外加一张他自己的半身照片，回赠曲焕章，以示关照。

台儿庄战役让百宝丹声名远扬

云南白药救死扶伤的神奇功效，在抗日战争时期表现得尤为突出。1937年9月，国民党驻云南第58军、第60军北上抗日，曲焕章为表爱国之心，捐献3万瓶百宝丹给抗日官兵。此药治疗枪伤疗效极佳，受到前线官兵和民众的交口称赞。

1938年4月初，第60军参加了著名的台儿庄战役。在激烈的交战拼杀中，百宝丹挽救了不少将士的性命。在这支来自云南的部队里，士兵们头戴法式钢盔，脚穿剪刀口布鞋，作战十分英勇。他们身上还带有一小瓶白色粉末，一旦受了伤，不管伤势如何，只要还能动，就不打绷带、不坐担架，只需把这白色的粉末吃一点，外敷一点，又能上阵拼杀。这些白色粉末就是云南白药——百宝丹。

时隔不久，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传到昆明，曲焕章兴高采烈，一口气买了30万响的鞭炮，连续放了三四个小时，以欢庆这一重大胜利。

台儿庄一役，不仅打出了滇军的威名，也让“曲焕章万应百宝丹”声名远扬。这一年，百宝丹的年销售量高达40万瓶，曲焕章迎来事业的巅峰。

飞来横祸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不但使曲焕章的万应百宝丹事业急转直下，且连曲焕章本人也不明不白地死去。

1938年，昆明市政府借抗日救国之名，强行摊派曲焕章捐飞机一架。曲焕章尽其所能，认捐3万滇币（云南区域性货币，1945年废止）。等到交款结单时，当局却认为曲焕章认捐的是3万国币，应折合30万滇币。曲焕章无能为力，随即被关押在昆明市警察局。经多方说情，家人向银行借款凑足捐派数额后，曲焕章才被释放出来。

就在此时，曲焕章接到国民党行政院副院长焦易堂的邀请，请他到重庆担任新成立的中国国医馆馆长之职。正被逼捐搞得焦头烂额的曲焕章，巴不得找个机会从昆明脱身。然而1938年8月，也就是曲焕章到达重庆2个月后，噩耗突然传来，曲焕章因病辞世，年仅58岁。

根据当时的传闻，焦易堂把曲焕章请到重庆后，一面让他到国医馆任职，一面却要求曲焕章交出百宝丹配制秘方，由焦易堂私人控股的中华制药厂进行生产，曲焕章拒不答应，于是被软禁起来，最终绝食而死。

曲焕章去世后，焦易堂即通过报纸发布消息，表示哀悼、惋惜。蒋介石发表广播谈话：“在抗战正需用人才之时，我国著名的曲焕章医士的逝世，实为国家之不幸！”

将秘方捐给政府

曲焕章的一生有过两次婚姻，他与前妻李惠英生有三个儿子，老大曲万增一直从医，至今其后代还在云南白药厂工作。而曲焕章和第二任妻子缪兰英育有三女一子，女儿曲竹林后来一直从事白藥的生产工作。

在遗嘱里，曲焕章把药房的继承权授予妻子缪兰英。此事引起了其长子曲万增的不满，双方为此打起了官司，均宣称自己得到曲焕章真传。曲万增还在昆明南强街挂起了“曲焕章父子大药房”的招牌，同样销售百宝丹。

1955年，云南有关部门组织了一次针对白药的调研。通过广泛考察对比，调研组最终认可缪兰英白药传人的身份。同时，也不排斥曲万增所持药方生产的白药。同年，缪兰英主动向政府献出百宝丹的配制秘方。消息一经传开，立刻轰动全国。

1956年，昆明市政府特别为缪兰英召开了表彰大会，随后昆明制药厂正式接收了缪兰英贡献的百宝丹配制秘方，并改名为“云南白药”，投入批量生产。从此，“云南白药”成了“曲焕章万应百宝丹”的代名词，其处方、工艺于当年被列为国家传统医药的保密范围。

配方保密，还是公开？

云南白药配方保密，一方面增加了它的商业价值，给它带来了不菲的经济利益，另一方面也受到来自各方面的“诟病”。

2010年底，关于云南白药配方在美国“失密”的消息，就曾在媒体中引起波澜。

事件起源于国内记者在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网站上发现的一个文件。这是一份2002年的文件，内容是拒绝一家膳食及草药补充剂经销商请求的回复。从文件中看，当时这家经销商按照美国的法规向管理局提交了一封申请，想把云南白药酊列为“膳食补充剂”。这份文件列出了云南白药酊的全部成分，并注明了英文名和中文名。

从成分表上看，云南白药酊的成分有田七、冰片、散瘀草、白牛胆、穿山龙、淮山药、苦良姜、老鹳草、酒精。除云南白药酊外，在美国亚马逊购物网站的云南白药页面上，云南白药胶囊、云南白药喷雾剂等产品也注明了成分。但这样的成分表在国内是“国家保密配方”。

为何在国内保密的配方，在国外就可以公开？有分析人士指出，云南白药在美国公布相关药方是该药进入美国市场的需要。按照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的有关规定，进入美国的药物必须详细公布相关成分和具体配方。

事实上，随着中药测定技术越来越发达，其成分也会进一步明晰化，所谓配方成分保密其实并不具有太大意义。而且，中药的研制是非常复杂的，即使知道了成分和用量，但不知道药引及制作工艺，也很难仿制。

分析人士认为，时至今日，云南白药仍然一直在打保密配方牌，更多是出于商业营销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