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笃躬行”－“夏湘平书法艺术研讨会”纪要

学术主持：刘洪彪

嘉宾：夏湘平 刘曦林 申万胜 胡抗美 张旭光 曾来德 夏潮 王平 刘恒 陈洪武 朱培尔  张继 张维忠 钟海燕 柴岩柏

时间：二〇二二年十月二十三日

地点：中央数字电视书画频道美术馆

刘洪彪：

此次研讨会命名为『潜笃躬行』，我觉得特别贴切。『潜』，夏湘平先生很长时间都不怎么在外界游走、在场面上露面；『笃』，夏老自幼学书，八十多年未改初心，未曾闲置，一直怀着敬畏、虔诚和热爱之心，『躬』体力『行』。他的这个情形，在当代书坛并不太多见，所以就特别值得大家来研讨。

沈鵬先生听说书画频道要举办夏湘平先生书法研讨会，用毛笔写了一封两页纸的信给夏老。他是这么写的：『每读夏湘平兄的书法作品都有新的感受。他先学隶，从《曹全碑》到《石门颂》，看出他的审美趣向的变化。隶书之外，篆真行草各体，广搜博采，书为心画。如果不是他胸怀宽广，崇尚个性，今天的境界难以到达。老夏比我年长一岁，在中国书法家协会开创之初结识，已有四十年之久，让我们在一条战线上永无休止地共同努力。二〇二二年十月。沈鹏。』另外，跟夏老同在中国书协常务理事会共事的林岫先生，最近有眼疾，正在治疗，但还是写了四个大字——『墨韵长青』，并给夏老的儿子夏勇发了一条信息：『我已为你父题贺词，叫做﹁墨韵长青﹂，四尺横幅，眼不好，没写好，可代发言，祝座谈会圆满成功！』中国书协主席孙晓云通过中国书协工作人员转述了一篇贺词，表达她的心意，并嘱我代她宣读：首先预祝『潜笃躬行·夏湘平书法艺术研讨会』圆满成功！我因为参加二十大会议，尚未结束，不能参与夏老的研讨会了，深表遗憾。

我也曾经是部队的文艺兵，参加过全军的美术、书法展览，又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有浓厚的军队情结。在我年轻时就非常仰慕夏老，经常在报纸和杂志上领略他书法的风采。这些年来，军队出了众多书法人才，夏老作为老一辈引领者，身先士卒、薪火相传，为部队文化建设做出了重要贡献。而且夏老与我母亲同龄，一九三〇年出生，属马，九十三岁了，因此备感亲切。

夏老到耄耋之年仍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精力，还在积极为中国书法事业做贡献，为我们树立了榜样，其精神面貌值得我们学习，作为后辈向他致以崇高敬意，并感谢他这么多年对后辈的提携。再次祝贺夏老的学术研讨会圆满成功！并祝夏老健康长寿、艺术之树长青！

中国书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李昕出差在外，不能到研讨会现场，也发来一封贺信：在党的二十大胜利闭幕、书法界深入学习二十大精神之际，举办夏老书法艺术研讨会，以学术观照实践，以回顾启发未来，既是对夏老表达敬意敬重的特殊方式，也对推动新时代书法艺术繁荣发展具有特别意义。

夏老『德艺双馨』，为人正直，热心公益，淡泊名利，奖掖后进，甘当人梯，在书法界德高望重、影响广泛。夏老是当代书法事业发展的组织者、推动者、见证者，曾任中国书协第一、二、三届常务理事，解放军书法创作院副院长等职，坚持党的文艺方针，尊重艺术规律，积极参与支持中国书协工作，特别是负责全军书法组织工作，为全军书法人才培养、活动开展等做出卓有成效的贡献。夏老是军旅书法大家，步入鲐背之年，仍创作不辍。他厚积薄发，植根传统，善于创变，形成鲜明的个性书风。夏老书法立根汉碑，结合清代名家书风，既有遒劲奔放的正大气象，又有苍劲古拙的质朴气息，亦古亦新，别开生面。学古不泥古，破法不悖法。夏老的书法实践为当代书家守正创新提供了重要示范。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增强文化自信，激发全民族文化创新创造活力，增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力量。人是艺术的核心，创新是艺术的生命。砥砺奋进新时代，铸就文化新辉煌，书家重任在肩。有感于夏老『潜笃躬行』的书法人生，衷心祝愿夏老书法艺术研讨会圆满成功！衷心祝愿夏老身心安泰、艺术长青！

以上我宣读了四位书法界长者和领导的贺信与贺词，很感慨。夏老的研讨会能够引发这些前辈和领导的由衷赞誉和褒扬，说明夏老『人书俱老』『德艺双馨』。

王 平：夏老和书画频道缘起二〇一九年的美术界春晚，当时老先生上台代表书画家写了『福』字。从那以后，书画频道每年举办的『上巳雅集』『中秋雅集』『艺术惠民』等活动，他都积极参加。夏老这样为人为艺崇高的精神让我们很感动，我们也愿意用研讨会的形式来宣传老先生，也为书画艺术界树立老先生『德艺双馨』、淡泊名利的艺术形象，今天我们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参加研讨会的。今天恰逢二十大胜利闭幕，也是个难忘的日子，很值得纪念。

刘曦林：此次研讨会的题目『潜笃躬行』，有『笃』『躬』两个字，就是从于心，正如汉代扬雄所言『书者心画也』。我读了夏老书法集以后，看到他写的书法内容基本都是自己的诗词，这是我在《门外人再谈》那篇文章呼吁过的。画家以别人的诗词来书写自己的感情，那不叫『写意』，也不叫『泻意』，那是『借意』，借人家的文辞、人家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意，带有虚假的成分。夏老的书法是真诚的，夏老进入这个境界是从于心的。从于心是中国书法和中国绘画一致的哲学，就是心学。我想夏老『潜笃躬行』的人品和书品之间，也是从于心的。他的诗词不是虚假的，不是虚张声势的，也不是标语口号式的，都是从于心的。夏老的字是拙涩的，也是自然而然的。『自然者为上品之上』，这是从夏老书法中得到的重要启发。

申万胜：我对夏老的印象，可以用『三高』来概括：一是德高，二是艺高，三是年高。所谓德高，夏老就是一个德高望重、品德高尚之人。夏老的德高表现在几个方面：他淡泊名利，不计个人得失。几十年来，他一方面尽心尽力在部队从事美术书法组织管理工作；另一方面注重培养新人，提携后生，推动部队书画艺术的繁荣发展。同时，他长期坚持深入传统，在传承创新上不断探索前行，躬耕不辍。正是因为他的德高望重、品行高尚，使他在艺术上达到很高的成就。

所谓艺高，夏老的艺高不仅体现在一个方面，而是综合素养高。他会画画，又懂书法，还从事军队书法美术的组织领导工作，他是新中国书法美术事业发展的见证者、实践者和探索者。另外，就是专业素养精。夏老在书艺上五体皆通，尤其隶书独树一帜。他的隶书在结体上既有《张迁碑》《石门颂》等经典名碑的基因，又有对当代审美意趣的追求，欹正相倚，枯湿相间，疏密得当，意趣横生，生动自然，把一种静态的书体写出动感来，被当代书坛誉为『夏隶』，并收入字典。

所谓年高，夏老今年九十三岁高龄了，仍保持着年轻人的心态，不仅艺术生命常青，生理年龄也长青。他既有年轻人的心态，又有大书家的情怀，还有军人的气魄。正是由于他的德高、艺高，成就了他的年高。

胡抗美：

夏湘平先生隶书的最大特征，是篆意笔情。他把篆书篆籀的那种笔意用在隶书当中，同时他又发扬邓石如传统，把行草书的元素也运用到隶书创作中，还有碑的元素、民间艺术的元素，自然融为一体，体现出时代精神，也表现了他的人格。夏湘平先生的隶书坚持篆隶笔意和笔法，并且笔意、笔法及线条、结构中承载着自己的情感，所以他的隶书是艺术。

夏湘平先生的隶书线条，在纸中不在纸上，说明他用笔杀入纸中，就是逆锋杀纸。逆锋就是把笔杀入纸中，具体操作方式类似于犁地和刮鱼鳞。碑学用笔的结体往往朴拙、欹侧，包括『线条长毛』，超出了帖学秀美的审美范畴。夏老的隶书整体上是和谐的，单看他某些点画或结体，并不是每个字都是很工整的，他是在不正之中求正，不齐当中求齐，是不正之正、不齐之齐，这才叫作味道，而不是简单的横平竖直。

夏湘平先生的隶书应该说是接续了清中晚期之后篆隶的脉络。从基因上讲还是篆隶的，因为汉隶的精神都有，但他的表达方式应是清中晚期以后的。夏老对篆隶碑学的研究很多很深，所以我认为他是改革开放四十多来，隶书发展的领路人之一。

夏 潮：夏老青年时学过美术，创作过一些很好的美术作品，书法成就也高，但他几十年主要为他人做嫁衣，为他人服务，用他的人格魅力与军队文艺工作者交朋友，为大家做事情。他是一个为人谦和、淡泊名利的人，他没想过自己一定要成为一代书法大家，但是做着做着，成就就出来了。

夏老的书法，就如大家说的生动也好、古拙也好，生机盎然、有趣有味，那种情趣、味道和意境，使人在欣赏的同时感受到了美。有人说书法美术有啥用？温润心灵、陶冶人生、养眼养心，使人向上向美！没有这些，你再富有，有钱了以后不知道怎么花，还是被人瞧不起的。提高人民的审美水准，使人民在精神上充盈起来，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应有之义。夏老这样的书法美术作品，就是我们提高大众审美一种很好的教材和渠道。为此，我认为，我们全社会都要推崇和褒扬夏老这样的艺术家。其实，夏老就是一本厚重的书，是值得我们去深入研究的。

曾来德：夏湘平先生既是我们艺术上的导师，也是精神上的导师。我认识夏老是在一九八〇年中国书协第一届全国代表大会上。当时我陪老师胡公石先生到北京开会，因为我不是会议代表，没有给我安排住宿，而夏老当时是军队代表团的领队，没想到对我特别关心，专门为我申请了一个房间，让我十分感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再是中国书协发展第一批会员时，我还在连队当战士，很年轻，不知怎么就把我选上了，当时全军人数也不多。后来才知道，是在全军组织美术书法工作的夏湘平老师，把我从第一届全军书法展中选出来的，我有两幅作品入选，这对我以后的书法之路十分重要，我也十分珍惜和感恩。

夏老是书法家也是画家，作为一名画家他也很了不起，成就很高。过去我们讲书法入画，具体在绘画中用书法笔墨体现出来，尤其是在题画的时候，更为重要。今天我们欣赏夏老的书法时，可以先从画意入书这个角度来看。夏老的书法力量在于其内在的张力。张力有两种，一种是外张力，一种是内张力。夏老的书法线条中有弹性，有收缩性，有内在张力，这是他作品中独特的一点。

陈洪武：回望当代书法四十多年的发展历程，『潜笃躬行』的书法大家夏湘平先生是当代书家行稳致远的一个成功典范。夏老的书法艺术成就，是建立在他深厚宽阔的胸襟之上的。在出道初始，先生就能站在书法史的制高点审视当代书法的发展与走向，始终保持自己的清醒、从容与独立，不受时风影响，坚持从大处、高处和深处思考问题。他选择了汉隶之草《石门颂》作为自己隶书的胎骨，同时广泛吸纳汉碑汉简，不断丰富自己。他在汉碑传统体系里上下融会，独辟蹊径，从而突破了郑簠、金农、邓石如、赵之谦等清人隶书的程式，用自己别具个性的篆籀草写的风神独开一格，形成自己苍浑奇纵、高标独响的风格特质。我们在赏研先生的隶书艺术的时候，会发现其传承密码和基因。当然，在这些密码基因里，我们亦能从中窥见迥于他人的独特的用笔图式。比如，他把汉隶碑刻中的蚕头雁尾，化为篆笔的圆起圆收，与常态拉开距离；他把隶书结体的方整之势，着意扁化，使其更趋古意；他在用笔的行进中，多掺入行草书的牵连，以活化点线的形态……经过自我的化变陶洗，他在艺术手法的独造上更突出自然的书写性，强调落墨挥写时的洒脱与自适，让心性与字外之意契合，这充分凸显出『夏隶』个性风格中的审美价值，对后學研究者甚具启示。

张旭光：

我对夏老作品的理解有几个方面：第一是涌豪情。他的作品本身就是情感的表达，这豪情是涌现出来的，是豪迈、直观、独特的。他这种依托于汉隶，再加上其他各种书体的融会，比如魏碑的力量，帖学的流美，常年演绎和融合，成为情感涌动合理性的基础，也总体表现了汉隶朴厚雄浑的精神。第二是生大智。夏老从诗礼传家的熏陶开始，到了部队以后又进修美术热爱书法，在书法的艺术价值里，生出了自己更高的理想、更大的智慧。第三是享大美。他九十多岁了还在写还在探索，在美的源头寻觅着、享受着，没有老态，这得益于艺术的大美对他一生的滋养。说到底，艺术表现力最重要，夏老的书法作品如何表达美，如何使人生和审美建立关系？这些其实是需要做很多诠释工作的。

刘 恒：

夏老的隶书是从汉碑、传统走出来的，但已化成他自己的一种表现方式，是涌出来的，这是一种自然的性情流露。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看别人写的隶书，包括许多名家，下笔都是比较谨慎的，对蚕头雁尾的转折都照顾得比较周全，所以最早看到夏老写的隶书，觉得很新鲜。那时开完会后经常有个笔会，大家都去写，夏老写得很快，而且写对联等非常轻松流畅，也很受欢迎。后来书法界经过这么多年的创作风气的转变和发展，可以感受到当时夏老写的隶书就是强调书写性，不描画、不做作，他把从古人那里学来的和自己临摹探索出来的技巧，在创作时自然而然地运用发挥出来了。在今天，可能很多人也都这么做，但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还是很新鲜的。

张 继：

我觉得夏老的作品具备三大要素：一是传统，二是时代，三是个性，三者缺一不可。夏老把静态的书体写得生动、自然、有灵性，这是非常不容易的。另外是趣味性，前面夏潮先生讲到夏老作品的趣味性，尤其是在几十年前就表现出这种生动性和趣味性，这很难得。开始我也是把隶书写得很端正，甚至有些拘谨，后来欣赏到夏老的作品，很受感染。尤其在学习《张迁碑》《石门颂》和简帛书及研习行草书之后，笔下增加了很多生动的元素。此外就是兼容性，这也是时代性的特征之一。夏老的隶书达到目前这样的高度，融会的不仅仅是汉碑，也不仅仅是隶书，其中还包括他的绘画笔墨等。

张维忠：

夏老是当代书坛一位德高望重、令人景仰的书法大家。夏老的人品、文品、艺品在业内外有口皆碑。夏老从书八十多年来，一直秉持沿承正道，坚持国学、美术与书法并修。尤其在书法上，他以古为师，通临过颜真卿、何绍基及《曹全碑》《张迁碑》《石门颂》等法帖、碑刻，以及金文、汉简、帛书、残纸、北朝墓志等各时期的经典，远溯近临、反复琢磨，同时在魏碑、晋草、唐楷等经典碑帖中取法。他以文人之心管窥书学之妙，以书法之艺演绎文之大道，形成浑厚朴拙、空灵高古的『夏隶』。从夏老的作品中可感受到弥漫的温情与温度，他是在用心、用情创作。夏老刻苦勤勉，他一直秉持『心不清无以见道，志不确无以立功』。有一年在书画频道举行的春晚中，夏老用六尺整纸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他挥毫泼墨时的沉稳与激越的状态，让人至今记忆犹新，大气磅礴，老辣厚重。

柴岩柏：

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夏老就潜心隶书变法，一改隶书的传统写法。夏老变法，敢于破体弘逸，掺糅百家。他以《石门颂》笔意为主，糅以《曹全碑》《张迁碑》，掺以篆、魏、草、行之所长，在结体、运笔、章法等方面糅百家出己意，使其隶书点画峻厚、笔法跳宕、意态奇逸、独具风骨。同为湖南籍的清代书法大家何绍基，对夏老尚逸书风的形成，也影响颇大。夏老常说何绍基的隶书和行草书，笔意纵逸超迈，时有颤笔，醇厚有味，很值得研究学习。夏老以『篆籀笔法』掺以何绍基行草书笔意，以碑破帖，使其行草书独具个性，有骏发雄逸之气。夏老还钟情晋人陆机《平复帖》，其章草取《平复帖》简便、率性，以拙破巧，逸笔草草而不循规蹈矩，得翩翩奇势，逸趣横生。

夏湘平：

『潜笃躬行』这四个字，反映了我八十多年学习写字、创作书画的一个真实情况。今天大家的发言，前面没有听到，我来的晚了，后面同志的发言因为我年纪大了，有點耳背了，再加会场有共鸣声，也听得不太清楚。等发言整理出来以后，我会静下心来认真拜读，力求生命不息，耕耘不止！

书法对我来说，是一种爱好，我从小就是在家父的培养和带动下爱上写字的，五岁就开始写毛笔字了，这几十年就爱好这个事情，是沿着『潜笃躬行』这个过程走过来的。因为人的智力毕竟是有限的，特别是我知识浅薄，达不到什么高度。我只是说，我九十多岁了，有点像孔夫子所讲的，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为此，我就不考虑别的了，写起来就随心所欲，而且写成什么样就什么样，至于好坏就不去计较了。今天大家的发言对我来说，是个鼓励和鞭策，我会静下心来很好地学习，从大家的发言中汲取营养，进一步来充实自己。再次谢谢大家！

本刊编辑根据『潜笃躬行—夏湘平书法艺术研讨会』资料整理而成，以发言先后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