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天地之悠悠（组诗）

顾伟

光影中那飘忽的向导

如同盲者，他不在意模糊世事风波

忘记了迟早应该遗忘的变幻无常

却不肯背叛奔赴荒野、山海时

感受到的绚丽，或九死一生

惊悚与震撼的瞬息

被快门忘我地凝固于停顿的空间

以此构图生命色彩里缓慢的爱

譬如，倾心落日余晖

那绝望的铁锈染红了灰白发丝

或紧紧抓住从雪线蹦出的曙光

他专注取舍自然的单纯

岁月从身边掠过则不被察觉

譬如风雨交织

伞的主角已换成复制闪电的相机

或崎岖于海拔五千米峰顶

镜头反复聚焦，月光撩开的苍穹的浩渺

与可以拧出盐水的信念自语

万物静默，有如雪莲没有形状的幽香

他反复思索：我从何处来

神韵又会在哪个未来片段闪现

有一回，一只孤独的鸟飘落手掌

因这绝妙之境：古老向导的来临

他竟然把持不住另一种孤绝

内心澄明得就要窒息了

悬崖边·飞雪

由高处起身

扑向大峡谷的蝴蝶

拥有昆仑山的厚重气势

翅膀随气流翻涌，边界无限扩展

无足轻重的分量

在冬月略作停顿

还是瞬间转换了河床原始色泽

改变了十万罗汉转世的石林

此前，摄影师已和山色融为一体

像素只为抓拍

一道云隙光穿破云层

以便更好地俯瞰懸崖

此刻，四野猛然变得朦胧

前仆后继地抖动间，已看不见峰峦

他感觉正在被严寒的剔骨刀剔除

如失群的黑羚羊

早已习惯了白茫茫与吞噬

念天地之悠悠

刘海轻轻捋了捋额头的春风

野郁金香橘色的海浪就涌向远方

一只鹰猛然扑入空空蓝天

又引出无数剪影俯瞰苍茫

那闪烁着辩证的悲悯

引来好奇的仰望

记住了瞬间变化不定的舞台

旱獭成熟的记忆和如梦的丰茂

时间化作了每个时节精微的雨雪

星辰运转，把熹微、日暮

公允分发给每个空间内的冷暖

自然本没有概念，无长短高低区分

江川顺势而下，日月交替升高

如自然而然栖息于

草木披靡这个词义中的猛兽或昆虫

都是混沌初开时万物一体的原型

绿波，仿佛湿润的翅膀

光阴拂面，春潮转瞬又离去

之后，还会有更多思辨被认可

那是从山海情引申出的梦萦

我们曾经布局不受时间局限的戈壁

倾全力抡起镐头，筛出粗糙的本源

让树苗站成一排排瘦弱行列

心存质疑的人看见，雪片纷飞时

它们收留寒风，为原野

组建了一个个流荡远方的乐队

胡杨、沙枣花或海市蜃楼

年复一年漫过视线。轮回的风

也增添了湿润疆土的音色

从四处赶来的，困顿僻野的精灵

把成长的防风林认作可信赖的巢穴

用韵脚感恩，为授粉的蜜蜂婉约

微雨迷蒙，花瓣铺陈天光的幽径

性子最慢的海棠，和最美四月天

别离

又与夏的青涩无缝对接

苍翠由汗水浓稠，未来在思想中纷呈

使出的力量，倏忽就成熟了数十年

恍若被消磨的岁月都不会有终结之时

顾 伟 锡伯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石油独山子石化作家协会主席。出版《守望净土》《天涯咫尺》等八部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