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刘彦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甘肃省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陇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著有诗文集《有情相约》、散文集《七里香花开》《弹响心弦》《故乡事》等。
源于“陇南”这方地理的牵系,我对出生地为陇南的符会娟的作品多有关注。去年,在撰写《陇南文化史》当代散文部分时,远在宁夏中卫市的她寄来了散文集《雨后海棠》。最近,我又读到了她带着油墨香的诗集《风笛飘过》。
诗集《风笛飘过》分“做一株铁道边的植物”“小站,温柔的铁”“一朵云遇见一朵棉”“故乡的雪花”四辑,收录诗歌157首。正如著名诗人李木马先生在序中所写:“小站和故乡是符会娟诗意起飞的两扇翅膀。”是的,诗歌中的关键词——小站和故乡,点明她诗歌的抒情指归。一方面,关涉她工作生活的铁路小站,普通的铁路人,家庭中的爱人、孩子,以及日常遇见的事物;另一方面,关涉哺育她成长的故乡,在那方土地上的亲人、稔熟的庄稼等。为了抒发在心灵悸动时的感念,传达真挚情感的独白,这些属性为诗歌的文字承载神圣使命,把诗人的所见所感所思所想潜藏其中,让读者在阅读时从中感知诗人的心路旅痕。诗集《风笛飘过》就是沿着这种诗意路径,打开了一册“铁路人”的心灵图谱。
在戈壁铁路小站生活,符会娟热爱所从事的工作,多年的生活与工作经历,使得她和铁路建立了深厚情谊。符会娟把自己比喻为“一株铁道边的植物”,在“走南闯北”的列车呼啸而过的“铁道边”,目睹着小站的发展与变化,见证了中国铁路事业的腾飞。她的铁路情真挚而深沉:“无论是树,是草/只要与阳光拥抱,和風儿舞蹈”“白天望白云苍狗,夜班/看星星,像道钉闪亮的钉帽”(《做一株铁道边的植物就很好》)以隐喻的方式,抒发职业理想和内心情愫。她把自己界定为“一枚道钉”,普通而渺小,但不可或缺。她的心灵深处,既有作为女性的柔情婉约,这时她是“铁道边,路基下”的“野花”,有着朴素的壮美,或者是“约定一场奔跑的幸福”的“雪花”,有着浪漫的心绪。更多时,具有“榆树”的忠贞与坚守,“像战场上的独臂勇士/依然每天朝着驶过的列车/保持着倾斜的姿态”(《铁道边,一棵榆树》),难道不是一尊仪式感极强的“雕塑”吗?或者是“沙枣树”,“出征的士兵一样的挺立腰肢/凝聚成一道风沙侵不倒的墙”(《铁道旁的沙枣树》),难道诠释的不是铁路人的精神吗?
在抒发个体对生活生命的感念之外,把观照之眸投注于身边的铁路人,把对他们的尊重和崇敬融于诗行,表达对“铁路交通”贡献了青春年华和挥洒汗水的“同行”的赞美。“一条铁轨的坚定/像我们养路人,某种/不为风沙所蛊惑的坚定”,这是铁路人人格精神的外现。如果这是群像式的书写,那么,“你在检车场挥动检车锤的样子/仿佛劳动的舞蹈,不曾止歇”(《师傅哥,检车锤》),则是对铁路人特写式的凝目与聚焦,也有对乘务员、列车员、调度员、线路工等的注视与关切,从多个角度把铁路人的工作常态、情感世界和精神内涵进行富有诗意的注解。如对“60斤重的轴承”葆有“修女之心”的轮轴装修工,在她看来“那是一个小小宇宙的精度/那也是她人生的精度”;“她没有忘记,自己/只是暂时飞翔起来的/穿工装的铁”的天车司机,在她看来是“一块温柔的铁”;“零下十五摄氏度,滴水成冰/穿着妈妈缝的厚棉裤/
笨笨熊一样走在线路上”的女检车员;“和大风抢帽子,与风沙斗智勇”的红外线防护员;“忘记连续工作两小时/嗓子干涩抗议”的列检值班员……这些看似外表柔弱的铁路女工,在各自的岗位上表现出临危不惧、热忱坚守的形象,是铁路人中令人敬佩的“半边天”。符会娟更多舍弃个体情绪传递,把最美的诗行献给铁路人,也是触动我写评论的动因。
甘肃武都,是符会娟的出生地,是她情牵梦萦的故乡。由于对故乡的依恋,她不时回望千里之外的故园。第四辑“故乡的雪花”就是她吟唱给故土与亲人的恋歌。“雪花,一片一片/记录我离乡的日子/展开一条离乡的路/厚厚的积雪/每一脚踩下去/都有雪,看得见的疼”(《故乡的雪花》),作为抒情喻体的“雪花”,负载了浓郁的离情别意,一个“疼”字让情深的游子怅然落泪。符会娟的乡情不是飘荡无依的,而是依托于故乡的事物,如“梨花飘啊,一飘就是这么多年/我的幸福就在身边,外婆还在身边”(《梨花飘》),抒发的是对外婆的怀念;“这片地,爸爸打算种土豆/又改种旱烟,后来,盛开过/豌豆花,种过冬小麦……现在,奶奶把自己种进了这里”(《奶奶的土地》),抒发的是对奶奶的怀念;“那一刻,缝棉衣成了她一个人的自留地/那一刻,我成了一个冒冒失失的闯入者”(《学妈妈缝棉衣》),以直观画面展播学妈妈缝棉衣的温馨场面,不仅反映出妈妈心灵手巧、勤劳勤快的美好品质,关键是表达出母女情深的感人主题;“爷爷喜欢半蹲着/背靠黄泥土墙/他拿起长烟锅,点燃旱烟叶/吧嗒,嘴唇响起,轻烟飘起”(《爸爸蹲在石头上》),描写进入人生暮年的爷爷,在老屋前吸旱烟的悠闲情态,依然充满温情;“您在漏风的土屋/枕着麦草入睡/梦里还叫着我们的名”的爸爸,作为家庭“顶梁柱”的他,本该是不苟言笑、威严在脸和让人敬而生畏,却在梦里呼唤孩子们的名字,这个情景把他柔情的一面展露无遗,也传达出他对孩子们的格外疼爱,严父慈祥的一面由此可见。在抒发亲情的诗歌中,也关切“沉默”的弟弟、“不写诗不读诗”的妹妹、“笑成一朵花”的姐姐、“心里有阳光”的女儿等,从多个角度诠释亲情内涵的无限之广。符会娟把对故乡的情感流露,还依托“一个叫蒿坪子的村庄”,它是诗人乡情的生发地和落脚点,是诗人寄托情感的重要介质,更把“土地庙”“空屋子”“麦草垛”“缝纫机”“油菜花”等事物,以之安放乡愁和抚慰心灵,实现对故乡的回望,对亲人的思念、感恩和祝福。这些诗歌中潜藏的真情,更是符会娟抵达心灵的
密道。
符会娟的诗歌语言是朴素的,意象是质朴的,诗歌的质地更是朴实的,书写风格是传统的,也许这正是她的优势所在。符会娟的书写是本色的情感流露,也是源自心灵的真诚表达,更是对人们认同的品质和人格精神的赞美。“车厢里,铁的凉意/正在被工友的笑话驱散/我知道从今天开始/编组场的凛凛寒风/将开始对我俯首称臣……一会儿,戈壁大漠上的/第一缕朝阳,第一声风笛/将为一名小站女工/和一位敦厚的女王/同时隆重加冕”(《零下二十摄氏度》),截取“铁路人”上班途中的场景,展现他们乘坐“通勤火车”的一幕:离别家庭,迎风出发,不惧严寒,笑对困难,苦中作乐,坚强不屈;他们从来都没有怨言,只需“朝阳、风笛”的礼遇,就像获得“加冕”一样喜悦满足。这样的诗歌,在诗集中占有很大比重,表达真善美,传递正能量,成为这部诗集情感抒发的重要方面。当然,她对故乡之情的抒发,也是这样的书写姿态,却同样具备感人的要素和力度。读符会娟的诗歌,从文本中能够直接汲取携带的诗意,甚至可以说:符会娟的诗歌不过多借助技巧,也不预设太多的隐形栅栏,就可以明晰地了解她所写对象的个体属性,也可以透彻地把握她的诗歌主题的向度。
总之,符会娟的诗歌从心灵出发,书写观察到的事物,体察事物的情态,表现他们的特征,抒发内心的情感——一条现实主义的书写路径,她对“铁路人”的观照,呈现本真特点,构绘心灵图谱。因而,符会娟的诗歌具有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