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总理

2023-07-14 14:45熊蕾
经济导刊 2023年1期
关键词:花圈悼念周总理

熊蕾

周尔均将军在他的新著《百年不了情——我与伯父周恩来相处的日子》一书中,提到了两句话,勾起我对一段往事的回忆。

1976年4月初的一天晚上,在财政部国际局(即今天的中国银行)工作的我的南开大学同学宋平分、王丽丽打来电话,说她们团支部要去天安门广场为周总理敬献花圈,让我帮她们想几句话,写在上面。

全国人民的共识和心声

当时我在一机部农业机械研究所工作,虽然远在郊外,但是经常会进城查资料。两位同学给我来电话之前,我刚借进城查资料的机会,去过天安门广场。时值清明,人们借着这个悼亡扫墓的日子,再次到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缅怀总理。环绕纪念碑,放置了人们敬献的无数花圈,纪念碑上还贴出无数悼念诗文,寄托对1月8日去世的周恩来总理的哀思,表达对压制人民怀念总理、违背人民群众意愿搞“反击右倾翻案风”的不满和愤怒。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这股压制人民意愿的势力叫“四人帮”。

1976年的1月特别压抑。1月8日,我们听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周总理去世的消息,全家人都哭了。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痛哭失声!第二天到了办公室,同事们也都是泪眼相望。然而种种对群众悼念周总理活动的禁令,让人们既悲且愤。这时,我们听说了北京群众自发去天安门广场悼念总理。父亲也在一个晚上和我们一起去了广场。看到白色的花圈和人们拴在树篱上的白花把纪念碑周围变成了一个壮观的银色世界,看到冒着呼啸的寒风默默悼念总理的人山人海,其中甚至有不少家长带着刚刚学步的孩子,我感到无比震撼。我听到父亲感慨地低声说了一句:我放心了!

在悲愤中,我写了一首题为《痛悼周总理》的诗。此刻两位同学在电话那头跟我索句,我就把诗中的四句话念给她们听:

人民的总理人民爱,

人民的总理爱人民。

总理和人民同甘苦,

人民和总理心连心。

她们一听,说好,我们就用这四句话。

第二天晚上,她俩又打来电话,说她们把这四句话写在了她们团支部献给总理的花圈上,花圈放在人民纪念碑向南的碑座上,立刻就吸引了很多人,已经有人把这四句话谱了曲在现场教唱。

1976年的4月4日是周日,我再次到天安门广场看花圈、看诗文,也看看我贡献了那四句话的花圈。因为是休息日,广场人非常多,纪念碑从底座到碑身环绕着层层花圈,还有工厂、单位的人们不断抬着花圈往广场而来。纪念碑已经无处安放花圈,人们就把花圈一排排放在广场上,有些小花圈拴在灯柱上。同1月间悲伤压抑的气氛不同,这一次人们更多的是愤怒,很多挽联、挽诗、挽文的矛头明确指向群众最不满意的那种反总理的势力,也就是“四人帮”。

1976年清明,首都和各地群众自发悼念周总理的活动,演变为对“四人帮”倒行逆施的抗议,被称为“四五”运动。在“四人帮”把持的宣传机器将这场运动打成“反革命事变”并加以镇压之后,宋平分、王丽丽也受到追查,让她们交代这四句话的作者是谁,有没有“后台”。她们顶着巨大的压力,保护了我。在最难过的时候,当时主持财政部工作的张劲夫同志说了公道话:这首诗就是悼念总理的,不是什么反革命,不要查了!我虽从未见过张劲夫,但是深深感到他对总理的感情和勇于担当的气魄。

粉碎“四人帮”之后,“四五”运动得到平反,天安門诗抄正式出版,这几句话和当时天安门的许多诗文一样,得见天日。宋平分、王丽丽她们作为诗“作者”也应邀参加了不少有关活动。直到她们的一位同事向她们询问这件事,她们才如实相告。那位同事就此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人民日报》的“战地”副刊上,我和这四句话的关系也第一次公之于众。其实,这时我觉得谁是原作者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周总理是“人民的总理”已经是全国人民的共识和心声。

周尔钧将军在书中引用的两句话是:“人民的总理爱人民,人民的总理人民爱。”这和我那四句话的次序不一样。他认为,有了总理爱人民,才有人民爱总理。这不无道理。但是我写“人民的总理人民爱,人民的总理爱人民”,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全诗基本上是押人辰韵,这里第二句以“爱”结尾就押不上韵脚了。二来我原诗前边的部分写了总理的雄才大略,丰功伟绩,写到这四句时,先讲“人民的总理人民爱”已是水到渠成。三是人民爱总理,总理爱人民,人民和总理永远是互动而平等的。

无论如何,周总理是人民的总理,这一点是毫无疑义的。我自己就是从切身经历中,对周总理是人民的好总理体会越来越深。小时候不懂事,我觉得总理就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中的一个,并不了解周总理对国家对人民对中国革命的特殊贡献。及至“文化大革命”动乱年代,亲眼目睹周总理是怎样苦口婆心地做各地不同派别群众组织的工作,让他们停止派性争斗,在“抓革命、促生产”的大前提下团结起来;他力挽狂澜保护陈毅老总等一大批老干部和民主人士;与此同时,他还亲自领导安排当时国内的工农业生产,并在国际交往中纵横捭阖,不断有所建树和突破。我曾亲耳听到参加过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支前工作的荒友讲,1969年3月15日战斗打响前,周总理亲自打电话,关心问候在前线爬冰卧雪的解放军战士,极大地鼓舞了部队指战员的斗志。在大港油田实习时,我也听到石油工人讲到周总理对刚刚起步的海上石油钻探的关心和对石油工人的关怀。那时我的感觉就是,当时中国的7亿人,每个人似乎都在周总理的心上。

把国家和人民挂在心中的好总理

周尔均将军在书中提到,周总理是中共领导人中最善于交朋友也是朋友最多的一位。我觉得,恐怕在全世界古往今来的国家领导人中,大概也没有谁有周总理那样多的朋友。他的朋友,不仅有党内外国内外的政界军界商界领导和精英,更有大量的普通工人农民和各行各业的人士。而且周总理的众多朋友,完全不是点头之交、泛泛之交,而是真正可以说得上“知交”的朋友。尽管这里面很多人,尤其是一些外国政要,他们可能与总理政见不同、信仰不同,却并不妨碍他们由衷地敬佩总理,并由此尊重他所代表的那个国家和人民。

这样把人民挂在心中的总理,人民怎能不与他心连心?而这种对人民的牵挂,创造了很多世界奇迹。

其中的一件事,就是中国癌症分布的调查。早在1958年,周总理就亲自调将,让李克农的女儿李冰挂帅,成立了北京肿瘤医院,并且派她带队前往河南林县(今林州),调查当地很严重的食管癌情况。由此开启了中国癌症分布调查。1969年,在周总理的直接关心下,全国肿瘤防治研究办公室正式成立,李冰担任主任。1973年,全国肿瘤防治办公室第一次启动了全国范围以恶性肿瘤为重点的居民死因调查回顾,几十万基层卫生人员和“赤脚醫生”参与调查。在这次调查的基础上,中国第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恶性肿瘤地图集》在周总理去世后的1979年出版,在中国乃至世界医学史上都是第一。

周总理领导创造的另一个世界奇迹就是对地震预测的研究工作。1996年,我们为美国《科学》杂志做了中国地震预报的报道。美国的编辑非常奇怪,中国是怎么搞起地震预报研究的。我们的记者李慧采访了十多位中国地震预报方面的专家,他们无一例外地提到1966年邢台地震后,周总理去灾区视察慰问时的一个插曲。我们的报道以此为开头,刊登在1996年9月13日的《科学》杂志上:

按照流行的说法,一切都是从一位老农提出的一个朴素的要求开始的,他的生活刚刚被1966年3月发生在中国河北省邢台的地震搅得昏天黑地,那次地震使8064人丧生,是新中国成立17年来第一次发生大规模灾难性地震,引起了国家领导人的极大关注。“我们很感激政府为我们度过灾难所做的一切”,据说这位老农这样对亲自前来指挥救灾工作并慰问灾民的周恩来总理说道。“但是下次地震来之前,政府能不能先给我们打个招呼?”他的请求也带有政治的意味:很多中国人把地震视为国内不安定的不祥之兆,指望政府确保政治结构安然不动。

回到北京,周总理召集了一批中国顶尖的地球科学家,要求他们帮助避免这类灾难。1971年,创建了国家地震局,主持一项刚刚开始的全国性计划。不到5年,国家地震局回应了那位老农的要求,发布了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短临地震预报:在一次7.3级的地震于1975年2月4日袭击中国东北的辽宁海城前13小时,就发出了警报。

中国的地震预报计划由此应运而生,尽管其成功的定义难以捉摸而且很有节制,它仍是世界上有所争议的最有成效的计划。

这就是我们人民的总理。一位农民看似很不“科学”的一个请求,启动了共和国总理亲自部署了一项世界级的科学研究计划!这样的总理,人民怎能不发自内心地热爱?

人民的总理人民爱,人民的总理爱人民。这是无数感人的事实化出来的,也成为人民与公仆关系的一面镜子。

(编辑 季节)

猜你喜欢
花圈悼念周总理
沉痛悼念张庆林教授
沉痛悼念何鲁丽同志
沉痛悼念周常林先生
1958年我在应城见到周总理
沉痛悼念黄荣波同志
周总理的标准餐
在墓地
走进淮安周总理故乡 追寻一代伟人足迹
“如果挤得下的话”
花圈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