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把光阴的钥匙

郭欣语

伴随着妹妹哧哧的笑，柔软的发丝从一枚小小的刀片下飘落。外婆手中那浸透了光阴的刀片，如一把光阴的钥匙，打开我尘封多年的心扉……

儿时，我是鲜少去理发店打理头发的。家里，一盆水，一枚刀片，一张板凳，便是剪头发的全部家当了。当我那头细细碎碎的头发超过了耳根、“炸”成了一朵毛蓬蓬的蒲公英时，耳边便无可避免地响起外婆那令我胆战心惊的吆喝：“剪头发喽——”

无论再怎么不情愿，外婆都会把正在疯玩的我拉回来，严肃地把我按在小板凳上，严肃地端出一盆水，再严肃地从一张折了三折的毛边纸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红锈斑斑、粗糙硌手的刀片。她拈着刀片，仔细地入水洗净，再缓慢而有节奏地刮起我后脑勺的头发来。我怕刀片刮伤自己，怎料外婆骨节粗大的双手竟如此灵巧，如水波一般上下滑动，将毛毛躁躁的发丝齐齐割断，复一吹，如诗中描绘的“满天落雨掷金针”。那一口气流拂在后颈上，我便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缩住脖子不让她剪。外婆再也板不住严肃的脸，把刀片“啪”地一放，笑骂：“再笑，再笑要刮破后脑勺啦，变成小秃子！”

分明是庄严的剪头发仪式，到最后永远是一场祖孙俩哈哈大笑的喜剧。在刀片的上下翻飞中，在时断时续的笑声中，在指针嘀嗒嘀嗒的游走中，蓬头稚子的乱发终于恢复成规规矩矩的童花头，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乡村明媚的阳光下跳动。跳动在生着紫花的田梗上，跳动在村头巷尾的小店边，跳动在外婆那浓得化不开的目光里。

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何时，顶着一头短发的小女孩成长为蓄起长发的大姑娘，外婆再也不会追着我，喊我去剪头发了——她老了，背驼了，眼花了，手抖了，无法像过去一样，将几寸的刀片使得如银灰的蛱蝶自在飞舞，古朴的刀片也慢慢退居到光阴的角落。三色转灯下，时髦的发型师们手艺精湛，一头长发在各式铮亮的理发工具的打理下变幻出各种理想的造型，相较而言，外婆的手艺真的很是相形见绌。

多少年过去，我几乎已忘却了那沉睡在光阴里的剪发仪式。然而，外婆没有忘，她将那枚小小的刀片递与我眼前，无声地提醒我——时光清浅，岁月嫣然，在追逐的同时，别忘了留一把光阴的钥匙。

‖福建省厦门市湖里中学‖指导教师：赖文莲

[JIJIGONGZUOSHI][吉吉工作室]

在无涯的时间里，在数不清的悲喜沉浮中，总有那么一个人、一件物品、一处场景，会让人銘记终生，难以忘怀。正如作者在文中描绘的那样，一枚刀片为她的童年带来了无数的快乐，它就宛如一枚时光的钥匙，轻轻开启，美好的回忆就会奔赴而来。儿时，那枚红锈斑斑、粗糙硌手的刀片，在外婆的手中却变得灵活而威风，没几下，就将毛毛躁躁的发丝齐齐割断。在刀片的上下翻飞中，在时断时续的笑声中，在指针嘀嗒嘀嗒的游走中，一场剪发仪式就这样完成了。相比于理发店精湛的手艺、繁琐的程序，外婆的手艺虽然难以完胜，但那份童趣，那份祖孙相伴成长的温情，却弥足珍贵。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是作者还是外婆，每每回忆起那沉睡在光阴里的剪发仪式，内心都会被数不尽的温暖填满。

【适用文题】乐在其中；有你，我很幸福；光阴的故事……（高明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