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

包利民

对于一棵树来说，春天从哪里开始，这是一个很容易的问题，即使没观察过，也能想象得出。“向阳花木易逢春”，那么，春天的脚步也是先踏上一棵树向阳的枝。

楼角处有一棵李子树，并不高大，旁逸斜出的枝丫却蓬蓬勃勃，活泼泼地占领了一方空间。五月初的一个黄昏，我从外面散步回来，路过李子树时，发现它已然悄悄绽了几朵小小的白花。远看像几只蝶，栖在南边的一根看似很干枯的枝上。那几朵灵动就抹掉了一棵树的萧条，也点亮了渐暗的黄昏。

我在枝下驻足良久，直到夜色淹没了目光。心里却呼啦啦地敞亮起来，沉寂枯瘦了那么久，没想到，这棵树用一根枝、几朵花就开启了它的繁盛之旅。

如果我的生命也是一棵树的话，在长冬里，该用哪一部分哪一种心情去迎接春的曙光？也曾走过深深的绝望，也曾在長路徘徊着找不到方向，可心底却总有一个地方没有起茧，等着一种美好的召唤。

心底柔软的那部分，便是生命永远等待温暖的南枝。

自小就从“墙角数枝梅”的诗意中走来，总是想象着“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的情景。雪中的梅已在我的心底开了四十年，我一直准备着，希望在某一天，和它不期而遇。

随着脚步越来越远，每次读到“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这样的诗句，心就会沉重得像压上了整个故乡和所有未曾离开的岁月。也许每个人在辗转之中，都会把故乡装进梦里。

在水阻山隔之外，有时我很怕登高，因为在高处，目光摆脱了桎梏，心也无尽地放飞，却总是心心念念那个来处。故乡在南边沉眠着，我一次次想进入它的梦里。

只有在朝向故乡的南枝上，才能绽放最深情的梦。

愿我们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南枝，在阳光下，在东风里，绽放只属于我们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