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的探问:马克思主义体育人学存在论的理论路向

2023-07-13 09:16刘欣然赵妤
山东体育学院学报 2023年3期
关键词:存在论人学感性

刘欣然 赵妤

摘 要:采用文獻资料法,在马克思主义视域中探讨体育人学存在论的理论路向,并在生存论境况中建立体育哲学的理论联系。马克思主义论及人的全面发展,是以感性需要为基础的生存道路,人要走向自由必须满足感性需要的存在原则,体育是人感性需要的路径选择之一。体育是人感性存在的现实表现,是人的本质力量所生成的实践活动,体育是人学存在论中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领域。在感性的现实探问中,从抽象实体到感性生成,从超验理性到感性活动,从反思理性到感性原则,从自然存在到感性存在,从异化劳动到感性需要,从生命禁锢到感性解放,在人实践生存的历史路向中,体育随处体现出人感性实践的自由和完满,并与人生活世界存在着内在的必然联系,从而确立起人感性存在的生命维度、行为基础和自由意义。体育不是现代性的产物,而是在历史中生成的人的行为解救,是一种生命自我拯救的文化机制。体育是面向人之生存而进行的历史努力和生命展现,体育人学存在论是马克思主义人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对感性原则的实践理解与把握。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体育;感性;人学;存在论;生命

中图分类号:G80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2076(2023)03-0063-08

Perceptual Inquiry: Theoretical Direction of Marxist Sports Human Theory

LIU Xinran,ZHAO Yu

Sports Institute, Jimei University, Xiamen 361021, Fujian, 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theoretical direction of the ontology of Sports Anthropolog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rxism, and establishes the theoretical connection of sports philosophy in the situation of existentialism by using the method of literature. Marxism on the all-round development of people is a survival road based on their perceptual needs. It is the existence principle that people must meet their perceptual needs to go to freedom. Sports is one of the path choices of people's perceptual needs. Sports is the realistic expression of human perceptual existence and the practical activity generated by human's essential power. Sports is an important field that can not be ignored in human ontology. Sports embodies the freedom and perfection of human perceptual practice everywhere, and exists with the world of human life, and then life dimension, behavior basis and free meaning of human perceptual existence can be established which in the exploration of perceptual reality, from abstract entity to perceptual generation, from transcendental rationality to perceptual activity, from introspective rationality to perceptual principle, from natural existence to perceptual existence, from alienated labor to perceptual need, from life imprisonment to perceptual liberation, in the historical path of human practical existence. Sports is a historical effort and life display for human existence. Sports is not the product of modernity, but the behavior salvation of people generated in history, which is a cultural mechanism of self-salvation of life. The ontology of sports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Marxist human science and a practical understanding and grasp of the principle of sensibility.

Key words:Marxism; sports; sensibility; anthropology; ontology

体育是人的体育,人作为感性存在物是体育得以存在的根基,人的现实存在也就成为体育的行动原则。人的存在作为一种生存论的凸显,“存在的本质不再被看作逻各斯”[1],而是进入到感性活动的生活维度中。在感性具体的历史境域中,体育成为人本质力量的行动外化和存在方式。体育作为人生命存在的自我形式,不是走、跑、跳、投、游的简单机械解释,而是生命得以张扬的感性原则,是“感性—对象性”的理论宣告。马克思谈到“人只有凭借现实的、感性的对象才能表现自己的生命” [2]。生命的表现是人之生存秘密,体育作为生命表现形式,一直是感性具体性的实践佐证,人在体育中证明人是感性存在物,感性原则能够在体育中得到理论构建。马克思将“完整的人”作为考察对象,人被看成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承载者和基石,同样,体育中的人也应该被纳入到这一哲学视域中,才能寻找到真实、具体且自由的人的存在形象。人的全面发展是以感性需要为基础的生存道路,人要走向自由必须满足感性需要的存在原则,体育是人感性需要的路径选择之一。在此路向中,“马克思人学存在论”[3]掀起了一场“哥白尼式的理论革命”,人要活得有价值、尊严且有意义,体育是人学存在论中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领域,希望以此为基础寻找体育人学存在论的理论道路。人的自由且全面的发展,是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的重要内容,是“体育人学存在论”[4]需要获取的理论基础。

1 思维的开启——马克思主义体育人学存在论的理论基础

当亚里士多德将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后,人就被贴上了理性的标签,理性成为两千多年来思者所追逐的对象,理性成为一种绝对唯一的价值标准,可是,在拒斥感性的思维逻辑中,人的整体存在却遭到了撕裂与遗忘。在理性绝对化的思维路向中,体育自然寻找不到委身栖居的场所,空寂游荡于文化市井的十字街口。理性所营造的思维至上、理念逻辑和绝对精神,使得感性的生命原欲受到了压制、曲解和唾弃,人的立体感和真实感被隐匿在概念运行的思维空间里,人获得了一个空洞的理性幻影,而感性生命却被肢解和锁闭。在传统哲学的精神殿堂中,体育没有任何的话语能力,只能接受被放逐的厄运,因为身体都被作为宰制、遗弃和嘲笑的对象,体育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根基。人们总是不屑一顾地将体育随意处置,低俗的游戏、休憩的玩意、野蛮的竞技、无用的教育,体育未曾获得思维的正视,其理论发展道路一直都是崎岖的小径。这种思想的遮蔽和文化的隐匿是不正常的状况,体育从未远离社会存在的运行体系,可是,思的篇章中却没有多少体育的思维话语。

两千多年来,理性依循“思”所开辟的道路,形成了完整的思维体系,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柏拉图的理念、亚里士多德的实体、笛卡尔的我思、康德的纯粹理性、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等,都是在为理性的内涵进行着注解,黑格尔称其为“堆满头盖骨的战场”,可谁又会是战场的清扫者。马克思深刻地领会到理性的局限性,在劳动异化的轨迹中,寻找到“感性活动”的原则,并开始了他对整个哲学体系的批判。德里达说:“今天不能没有马克思,不能没有马克思的思想和智慧,所以,不去阅读马克思,不去继承马克思的遗产,人类会没有将来。[5]”在马克思的思想改造中,“感性活动”被放置在首要的位置,这一新视域的开启,使得胡塞尔开始意识到“现象学”还原,而海德格尔则在思考“此在”的重要性,感性在人的现实境遇中得到了重新阐明。马克思通过确立“实践”的基础性,来表明人的感性活动的存在价值,“人的存在”就是以实践为中心的感性存在,人学存在论是对“人之生存”总体情况的思考,体育的理论基础也在其中。体育是人之实践活动,同样也就是人的感性活动,是以人的感性原则为宗旨的身体实践活动。“体育是人类进化的文化结果,是对人的本质规定”[6]。体育是人感性存在的现实表现,是在人的本质力量中所生成的实践活动,是人面向生存的历史性安排,是人对人的本质规定性。体育是面向人之生存而进行的历史努力和生命展现,因此,体育人学存在论是马克思主义人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对感性原则的实践理解与把握。

2 感性的探问——马克思主义体育人学存在论的理论路向

体育是感性、对象性的活动,是生命存在的主体活动,体育成为人类生存的实践手段之一。生存必然是动态的展现,它需要与世界发展遭遇,才能在自然中获得生命必需,行动、融入、交互与竞争,都是生存过程中的即时状态,体育是生存真实场景的显露。“从一定意义上讲,体育的发展史与人类认识、认知体育的历史就是人类体育思想的自我批判史,包括体育本质认知在内的自我批判。[7]”体育面向生存是感性具体的人的存在方式,通过活生生的身体运动,标明人的此在的真实,体育在感性世界中赢得存在场域。体育,乃是人的感性存在的一个重要维度,将生命放置在生存的澄明之境中,人才能像人一样地去生活。“真理是生活,是生存着的生存”[8]。存在才能生存,生存才有生活,生活的历史现实就是生命的需要,人在感性需要的历史路途中成就自身。体育来源于人的感性需要,是在生存的历史境域中所造就的事实,人的生存和发展都是需要的结果,体育是人的感性需要的生存本能。

2.1 从“抽象实体”到“感性生成”:体育人学存在论的思维转向

对人的理论探寻,是哲学的终极使命,人们总想寻找经验现象背后稳定的“一”,这也成为西方哲学的形上特质。实体是隐藏在现象背后的超验存在,它是独立的、永恒的、唯一的绝对存在。追问实体就是指“我们感官观察的现象并非存在本身,隐藏在它后面作为其基础的那个超感性‘实体,才是真正的‘存在,构成了‘存在者之所以‘存在的最终根据”[9]。由于缺乏“人之为人存在”的根本性诠释,纯粹理性、绝对精神和抽象观念,都不可能通达“人”本真意义之所在。这直接导致对于体育内涵的思索困难重重,体育不是人的肉体附庸,更不是人的精神发散,而是人的行为活动,是建立在“人之存在”基础上的感性活动。

人的活动是体育存在的基础,但是,在“抽象实体”中,自然会将人拘于一个原点,从而忽视了人生存、发展的运动变化性,人在生存之外寻找存在的根据,必然会导致人处于“遗忘”的境地。体育不是僵死的概念,而是人的生存努力,是生命实践的本有之义,是感性活动本身的实践命题。马克思从感性活动的生存论中,发现现实的人所留下的存在论道路,从而跳出“抽象实体”所設置的存在论陷阱,使得“感性生成”成为生存论的路向选择。马克思谈到“它的前提是人,……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 [10]。现实具体的人和感性活动的人,才是人本身所具有的生命存在,也是人学存在论所探讨的核心,同样,也是体育活动所寻找的实践主体。人是体育的实践主体,是感性活动所具有的本真含义,体育所寻找的人也就存在于人的感性具体性之中,体育面向人的生存现实。从中,我们发现生存论转向,就是要走进人的感性世界,让人领会现实存在的真实性,让人在感性中生成为自己的主人。

体育不是实体化的存在,更不是精神中的画像,因此,在“抽象实体”里是寻找不到体育的意义居所的,体育需要融入“人之生存”的境况中,成为“感性生成”的活动现实。(1)在“抽象实体”中,体育隐匿在“现实的人”的世界之外,人的本质不清,体育的内涵自然不明;在“感性生成”中,体育融入到生命活动的境况之中,实践的本质、行为的动向都是对体育意义的确证。(2)在“抽象实体”中,注重追问体育本质,即体育是什么,以期获得对于体育存在的终极解释;在“感性生成”中,希望明確体育如何存在,体育怎样存在,并探寻体育与人之间的关系,在运动、变化和发展中,寻求体育实现的人文价值。(3)在“抽象实体”中,积极寻找体育永恒存在的方式,将其还原为“一元论”的思维模式,体育内含超验的真理;在“感性生成”中,努力描绘体育创造的个体性差异、群体性创造和族类的能力,动态、实践与超越成为探索的主流。在此之中,我们不难看出,从“抽象实体”到“感性生成”的理论跨越,为体育走进人的生存现实提供了理论帮助,体育为人的生命完善而努力,其人学存在论出场动因,需要获得生存实践的理论路径。体育的意义不在抽象实体中,一定是在人“感性生成”的历史努力之中,是与人类社会共同发展的生存领会。

2.2 从“超验理性”到“感性活动”:体育人学存在论的行动指引

理性成为一种文明的标志,不断受到来自心灵的检视。在“我思”中,物质实体转换成为精神实体,“思”成为对“我”的全部解释。这样,“理性走向了超越之路,任何感性经验意义上的因素都被剔除在外,理性成了一个纯而又纯的先验范畴”[11]。其后,康德的“先验自我”、费希特的“绝对自我”、黑格尔的“绝对精神”,都是将“我”进行了提前的预设,这样,“我”已生成则无需“有我”。对人的存在追问,在真理中已经得到自我完善,在作为起点的终点中,问题就是答案,“是其所是”似乎已经完结。

在这一思维旅途中,人们不断勾画着自己的自画像,“但那些不断更换的人的自画像中没有一张真正像人”[12]。在超验的理性中,人是预先存在、固定不变的主体,是僵化、固化并且永恒化的实体。马克思充分认识到传统人学所圈化的逻辑怪圈,从而另辟蹊径希望在“感性的人的活动”[13]中,在实践活动“对象、现实、感性”的维度中去理解人的存在状态。这一思维切入,使体育在“人之存在”中立刻变得鲜活起来,体育不是人静态的坚守,而是人动态的位移,是对“人之存在”的即刻描绘。体育从不深入超验理性的根源,反而通向感性活动的现实,是对生活情状的主动切近。对于这种存在状态的解释,马克思谈到“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10]。以生活为中心,是对人的生命存在的回答,体育就是生活内容之一,人在体育中展现出生命的真实。体育对感性活动的维护,就是生命存在的体验,并表现在生活现实的镜头里。人需要怎样,就怎样表现自我,是一种自由的宣告,是一种开放流动的生成,通过丈量世界的脚步、热烈流淌的汗水、精彩激烈的对抗,体育不断显露着生命存在的过程,体育成为否定之否定的矛盾统一体。在体育实践中,“人的存在具有了辩证的本性”[14]。这表明体育是来自生命实践的历史努力,体育显现为一种生存的经历,是在自我否定后肯定性的维护和超越,人在体育中能够即刻感受生命的存在。

体育作为人的一种存在方式,就是人感性活动的存在状态,是表现生命活动的存在结果。体育绝对不是超验理性所折射出的精神幻相,而是人自我生成、塑造并超越的实践选择。体育中充满了生成、变化和不确定,它不为恒定、僵死和固化而来,而是实践、发展和创生的基础动力,体育是感性活动的实践拥有。体育不是对“思”的逻辑归纳,而是对“在”的实践运用,超验理性所推导的思辨范畴,在体育中只能成为感性存在的现实行动。而马克思运用感性活动的实践武器,走出了超验理性的意义窠臼,重建并全面清洗了传统人学的思辨方式。“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方法,只有借助于人的实践力量,才是可能的”[15]。这表明,从体育中所引申出的问题,需要在实践中去觅得缘由,感性活动的基础性正是体育的理论基础。属于人现实行动的体育,在感性活动的实践原则中寻找到意义的居所,同时也使人在实践中生成,在感性中确证,在体育中寻求卓越。

2.3 从“反思理性”到“感性原则”:体育人学存在论的视域开启

当黑格尔将传统哲学推向到极致的巅峰后,“哲学进入其终结阶段”[16],由理性缔造的真理王国,此时反倒成为对“人之生存”遮蔽的罪魁祸首,其思想谢幕只是时间的问题。正如黑格尔创立的“历史理性”变成“历史的转化就是逻辑的转化被置于一个时间标尺上”[17],历史中虚无的人,自然无处找寻。在黑格尔那里,“绝对精神”似乎让人趋于无限,可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却没有无限的能力,人始终处于未定的状态,人需要创造真实的自己。这种创造就是“寻找不平等的起因”[18]和“柔弱的剔除与力量的凝聚”[19],卢梭揭示出文明发展中对人生命的理解、保护与尊重,需要从自然、社会的状态中,去获得人性的主体关怀。这样,当理性无法走向人性深处时,感性的思维理路只能成为必然的选择。

哲学需要融入生活,就必须与世界、与社会、与人本身融合在一起,从而真实地反映时代之精华。“真正的哲学任务,不是将无限者认作有限者,而是将有限者认作非有限者”[20]。这就需要我们把思维转向现实的生活、此在的世界和鲜活的生命,无限者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因此,思维根本不可能触及和设想,有限者才是思维的奥秘和行动的真理。费尔巴哈只是将感性停留在对象性之中,并没有上升到“感性活动”的高度,感性原则的建立还要迎来新的革命。“人类孕育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革命,这场哲学革命将使人类拥有自己的存在”[21]。人现实的、世俗的通道被打开,哲学开始了感性回归的思维之旅。

马克思继承并改造了费尔巴哈的“感性原则”,感性不仅需要对象性来证明自身,同时感性的也是受动的。“说一个东西是感性的,是说它是受动的”[22]。马克思将感性发展为双向互动的生命活动过程。马克思突出“人的感性活动”原则的重要性,将劳动、生产和生活放置在人的“类存在物”的生命活动中,“人成为人”是自己生命活动的起因与结果。“感性活动”从动态的生命活动的高度,将人的生产生活纳入其中,“类生活”得以生成,生命活动才能让人“是其所是”。正是在生命活动的实践形态中,以“类生活”的形象进入到人“感性活动”的时空维度之中,体育才得以解释人、发展人和创立人。

马克思“感性活动”原则的确立,使体育从低级无趣的肢体动作上升为人的生命活动,并且是“自由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也就是“类生活”。因为,动物是不能将自己与自己的生命活动区隔开来的,而“人则具有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所以,体育被理解为感性活动、实践活动和生产活动,是经由人实践创造的结果。体育这种生命活动,就是人类的生产活动,它不仅维持肉体生存必需的勇力,还消耗过剩的能量,代谢身体的毒素,生产肌肉的力量。它是針对人生命的自然而进行的有效劳动,是生存必需的经历和感性活动的历史性原则,因为,人类生存史一定有体育活动的陪伴。(1)体育作为人的生命活动,其本质是感性活动或对象性活动的一种,它是人的本质力量外化从而证明自身类存在的实践活动。(2)体育活动关涉着自然界,以人的生命自然为改造对象,而进行的持久努力与人的感性活动不可分割。(3)体育直接证明人的存在的真实性,以感性存在证实对象性的活动,“感性-对象性活动原则”得到凸显。(4)体育活动使幽闭于纯粹思维的人得以解放,人在感性活动中生成为主体性的人,体育也在现实中营造生存的感性过程。(5)体育作为劳动的一种镜像,生产的一种内化,是生命保护的自然联动装置的中心部件,体育提升生活质量,营造幸福自由的存在图景。“感性活动”原则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理论基础,体育活动与实践的关联,与对象性的交互,使人的感性根基更为稳固,同时也使体育的理论基础活力涌现。

2.4 从“自然存在”到“感性存在”:体育人学存在论的主体根基

当马克思将“感性活动”原则作为批判武器对旧有哲学进行了一次彻底清洗后,实践生存的感性存在论境域得到真正开启,作为实践主体的“存在”又将怎样与世界发生关联,“感性存在”需要寻找到它的具体根据。在马克思眼中,“人把自身当作现有的、有生命的类来对待,因为人把自身当作普遍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存在物来对待” [22]。作为有生命的类存在物,人的动物属性、肉体生活就必须依靠自然界来提供所需,“自然界就是人的无机的身体”,自然产品为人的生命供给。

人的生存发展是在与自然的争斗中形成的历史,“感性存在”是面向自然的改造过程,它是在对象性关系中确定自身的主体地位。从对象性的交互关系使“感性存在”在相互影响的实践活动中得以呈现,人在参加自然实践中获得“感性存在”的真切体验。体育是人在世存在的“感性活动”形式,它不是人的“自然存在”,却是人的“感性存在”,是融入到生命活动此在之生存的实践活动。体育作为人生命意义的保护,是在自然历史中生成的行为方式,它的目的就是要克服静态,让生命的活跃与激情涌现。在人的感性存在中,体育是对思想所营造内在性的巨大克服,它以主动实践的形式来对人的存在进行筹划,人的“感性活动”呈现出丰富多彩的样貌来。

马克思所努力证明的“感性存在”,是在对象性活动中对世界领会的一种主动切近,是动态的实践过程,其所要达到的是在矛盾运动的交互中,对世界的承诺以及对生命的解释,是人自我生成的未定形态。“体育是人回归自然动物性的生命形式”[23]。体育正是“感性活动”的实践拥有,它用动态的体力打破沉寂的思维空想,让热烈的感性生命活力绽放出来。人要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不能沉浸在概念的运思之内,而是要深入到感性的生活之中,通过实践之钥匙来开启自然界的尘封之门,使遮蔽的秘境变得澄清起来。体育正是这种与自然斗争的动力机制,其目的不是破坏与摧毁,而是重建与修补,是对生命自然的实时保护,在体育中感受“感性存在”的真实。在马克思那里,人的“感性活动”是在自然中进行的实践检验,人的“感性存在”同样也在自然中的存在,人的感性拥有是自然给予的体验。这样,体育活动所倡导的对人的保护,亦是在自然的关怀下所进行的实践活动,是面向自然的行为展现。人的“感性存在”,在体育中表现为运动经历的呈现,通过身体运动的体验,健身娱乐的表演,力量勇气的较量,汗流浃背的热情,人体验着“感性活动”的畅快淋漓。

从现实的人出发,人的“感性存在”是重要的生存维度,它不仅将“人的感性的对象性活动”囊括其中,还统束着人的生产生活的实践拥有,生命的实践存在成为其主要形式。“着眼于人的感性身体,从实践意义而言,体育对人全面发展的贡献主要体现在其对必然规律的把握,从而实现突破自我极限的自由发展的追求上。[24]”体育作为人的“感性活动”的具体形式,是融入社会生活之中的实践经历,它迫使人进行体力的生产、体质的改善、体能的增长,使人将生命的基础因素进行再生产。在这一过程中,人能够充分感受到体育的巨大功效,体育也在“人之生存”的基础中,获得“感性存在”的实践证明。体育以人为活动对象,使人在体育中感受肉体的人、情感的人、道德的人,以及运动中的人的实践魅力,体育让人经历人生中的多重体验。体育与人不可分割,体育所从事的、所拥有的、所自豪的,都是存在于“人之生存”的具体生活实践中,它是历史中的存在,是生命中的存在,更是感性活动的存在。在人“感性存在”的具体性之中,体育具有重要价值,同时也是人“感性活动”的文化指引、实践标志和存在旨归。

2.5 从“异化劳动”到“感性需要”:体育人学存在论的主动扬弃

人的生活是面向生命所开启的生成过程,是人对自我的创生与创造,它不是既定的、先在的,“而是从人对象化、异化、扬弃异化的整个世界中生成出来的”[25]。在此,我们发现“人的异化”是伴随着文明进程的一个历史性命题,马克思在“异化劳动”中揭示出人的这种生存状况。异化使本该人支配的对象,反过来支配人、奴役人,人反倒成为对象的附庸与奴隶。这种现象导致社会文明中人的矛盾与分裂,人在生产劳动中所建立起来的关系网络颠倒了过来。

马克思深刻感受到在资本统治下,人的生命异化的现实图景,人的价值表现为商品的价值,“物”已经成为掌控社会根源的主宰,而人只不过成为一个物件摆设而已。难怪卢卡奇会说 “人的异化是我们时代的关键问题” [26]。人向人的复归,人对人的本质的确证,“感性需要”的实现是重要的参考指标和存在维度。“感性需要”不是机械的动物本能需要,而是作为社会关系中的人的存在需要,是表现总体生命的感性确证。

“感性需要”是对人本质力量的呼喊,它能够克服“异化劳动”所造成的对人本质的荼毒,使人重新回归到感性生成的道路之中。“异化劳动”只关注商品、资本和物,而“感性需要”则重视人、人的本质以及人的存在的现实境况,“感性需要”是人本质活动自我实现的契机。体育是激情、热情的人的行为拥有,因而体育不是“异化劳动”,而是人的“感性需要”,是生命本质力量对异化的扬弃。体育是主体实践的存在证明,生命活动的创造、进取与超越,体育成为制造活跃的永动机。“异化劳动”对人生命存在的剥离,体育则在“感性需要”中努力寻回,使人在工业文明的危机中不致于丧失本性。

“异化劳动”将人置于工业的监牢之中,人是没有生机和活力的存在,而体育反倒成为一种救赎,始终让人清醒地记住人的自然身体、社会联系以及历史使命,体育表现出对“异化劳动”的否定。“异化劳动”表现出一种豪夺强取,将人本性中的纯真、善良和高尚,通过货币的手段量化开去,钞票竟然等价于人的价值,人被肢解并碎片化成资本的储备金。单向度的人,在金钱万能面前没有反驳的余地。好在社会文明中有体育的不断唤醒,人有动物性的身体,有社会性的联系,体育制造人对社会文明的暂时逃离,人躲进“感性需要”的时空领域。“感性需要”是对人的生命回归,而“异化劳动”则是文明的人性否定。在社会历史进程之中,体育始终设法剥去人文明面具下的伪善外衣,让人露出感性的自然机体。“体育是对技术异化的本能救赎”[27]。体育表达出“感性需要”对人的历史承诺,肌肉羸弱需要勇力,力量匮乏需要充盈,生命静态需要动能,自信缺少需要鼓励,体育将人打造成一个有激情的存在物,使人的本质力量奔涌无比。体育是人动态的生命拥有,体育作为人“感性需要”的存在形式,就是让人去生成、去创造、去超越,在肯定生命的路途中,寻求人本质力量的不断完善。

2.6 从“生命禁锢”到“感性解放”:体育人学存在论的现实回应

对于人的本质追问,西方传统哲学总是在“人的存在”之上、之外、之后去寻找缘由,结果得出多种答案(理念、精神、思想、意识、物自体等),对人的理解还是处于无根的游离状态。超验思维成为寻求人的存在起因,“观念普遍化、永恒化、神圣化为人的‘存在论根据”[28],从中还是寻找不到人的存在气息。此时,人与世界处于分离的两端,生活世界的不真实、非本源,是一个假象的世界。因为在黑格尔看来,“一切存在都是从‘绝对理念这一‘种子之中‘生长出来的”[29],人的本质就是思维占有和意识统领的结果,生命还是禁锢在思想的堡垒中无法脱离。

这一思想源流,使得对人的本质寻求总是停留在想象的虚幻之中,天国至高的遐想,不浸染尘世的灰霾和世俗的情怀。面向生存的人,还是未能找到存在的根据和意义的居所,徘徊游荡于“思”所圈化的十字街口。马克思指出“哲学不是世界之外的遐想” [30],是要告诫我们,对于人的探寻不能逗留在思想所想象的世界之中,而应该在现实生活的世界中寻找人的问题。将生命禁锢在意识或精神的抽象世界中,将无法解开人的存在之谜。马克思深刻领会到这种差异,并预测着“绝对精神的瓦解过程”[31],认识到人的存在只能在生存本身寻找其根据,“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30]。

现实生活是马克思从“感性的人的活动”出发,所揭示出人存在的根植基础,对生活世界、生存境况的分析,是对人感性生命的历史性把握。感性解放关乎人的解放,直接是人的感性的复归,表现为对人的本质的重新占有,这种占有预示着解放,是向生命现实的回返。这种解放还突出在于“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的彻底解放”,对人性的基础理解充分融入到社会现实的境况之中,感性存在的属人性被凸显出来。“在超越之中对自然的控制本身服从于实存的解放与和解”[32]。通过人来感受实践活动的一切可能性,使生命的运作指向一个更高的目标,为生命存在而实现的感性活动,是感性解放自我实现。感性解放的具体性是生命活动的内在要求,体育正是感性活动上升为感性解放的实践选择之一,是对人的本质复归和感性承诺。

体育乃是人的感性活动的直接生成,是力图证明人的主体存在,同时,将人归还给人本身的实践途径。“体育所追求的正是生命之完整意义,让生命在寻求超越中获得价值肯定”。体育从不展现假面的人生,而是真实的人的本真流露,它不掩盖虚弱与不足,而是对其进行救助与弥补,将人的生存潜能进行激发与高扬。在文明历程中,对生命的亵渎、欲望的压制、本能的唾弃,形成了社會发展的思维逻辑,生命被禁锢在狭小的生存空间中,生命异化至始至终都不曾离去。好在有体育的救赎,使生命知道肌肉的感觉、运动的天性、勇力的充盈和活跃的体魄,感性生命力的涌动在体育中生生不息、喷涌不止。感性解放是人对自我的存在证明,体育就是感性解放的实践活动,是人通过自己而成为人的活动。体育使压抑的人性得到排遣,使虚弱的身体得到锻炼,将灰暗的心态变得积极,对人的本质拥有在体育中迎来可能性。感性解放是现代生存压抑的个体所期盼的福音,体育作为感性解放的具体形式,是对生命的有益补充,也是人通向自由人性的实践途径。解放预示着自由,感性解放是对文明理性的消解,病态、颓废和空灵的生命,需要寻找自我解救的途径,体育就是最好的选择之一。面对新时代的精神召唤,体育事业需要为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而不断努力。体育对异化的扬弃、柔弱的剔除、沉沦的敲击,是生命斗争中的自我保护机制,与人的感性解放存在本质联系。在文明理性的压抑中,我们能在体育的感性解放中,寻找到人类生存发展的有益启示。

3 结 语

体育是对现实的人的实践观照,而非思维空想的抽象结果,体育体现出人感性的、自然性的、肉体性的生命存在样貌,是生命本质张扬的活动映现。一方面,体育在现实世界中,通过运动的位移、实践的拓展、技能的呈现,肯定了生命存在中最真实的本质力量,感性的生命存在于体育中得以完全呈现;另一方面,体育在社会生活中,通过直接的参与、当下的体验、现实的融入,确立起主体活动中最基础的实践经验,感性的生命价值在体育中获得意义规约。人之为人存在,是生命自由活动的结果,也是实践改造的结果,是作为类存在物的行动体现,体育就在其中是实践的基本形式之一。

体育是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是在历史中形成的类生活,也是人的类特性之一,是在社会历史和自然现实中不断生成的实践手段,并作为一种文化形式保存下来。体育是人的主体活动,体育因人的实践行为而精彩。体育的突出作用在于表现生命的激情与活力,是主动且能动的感性活动赋予,是在对生命勇力否定之后的肯定,通过体育确证人本质的实践超越性。感性活动原则的确立,是马克思主义人学的伟大历史贡献,将人的生命存在提升到一种自我生成的自由发展轨道中,人的类存在成为首要的现实。体育内生于人生命活动的实践形态之中,是对人感性确定性的注解,也是感性活动所造就的存在现实,体育被当作生命活动的基本要素看待,是感性活动原则的行动开启和动力源泉。

体育根植于人并且依靠人,是人的感性的、对象性的活动,它关联着人的主体地位的实现,是始终以人为活动中心并且表现人的主体活动。体育活动是朝向人的活动,是对人的本质的历史诉说,在感性生存的时空维度中,体育始终体现出属人性的特征,展现着人活跃、强健和动感的一面。马克思将人从理性的天国拉回到感性的生活世界中,我们就需要在感性生存中理解人的本质与存在,人对自我的审视必须放置在历史语境中。体育成为保护生命的手段之一。体育不是现代性的产物,而是在历史中生成的人的行为解救,如同饥饿需要饮食,困乏需要睡眠,群体需要互助,社会需要交往一般,体育源自于人的生命需要,是在历史中凝结的生命存在保护,是一种自我拯救的文化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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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10-08

基金项目:国家体育总局决策咨询重大招标项目(编号:2022-A-03)。

作者简介:刘欣然(1980- ),男,江西吉安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为体育哲学、历史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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